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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高阳大骂了一声，外面的萧潇只是凝视着浴室的方向，并不进去。

高阳有脾气，她知道的。高阳不喜欢别人动自己的东西，她也知道。高阳不能接受自己的身体被占用，她能理解，如果是她，她也不愿意。不过她以为高阳发发脾气就过了，没想到高阳会反抗，因为这件事情也没什么反抗的，高阳作为一个人他无可奈何。直到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尖叫了一声，才慌忙移进浴室。

在尖叫声还没结束她就站在门口了，是瞬间移动的。

现在浴室里蔓延着血腥气，高阳坐在地上，左肩上方一片血渍，在寒冷的天气里还冒着热气。高阳手里捏着一片碎瓷片，上面有血迹。可以想象得出来，高阳打碎杯子捏了一片碎片划伤自己。

伤口在脖颈下方一点，稍不注意或者用力一大，就会划到自己的动脉。

萧潇震惊地看着他，骂道：“你不要命了？”

高阳皱着眉，自己划的伤口很疼。他把碎瓷片扔在萧潇脚边，道：“你们tm才不要命了，丧心病狂！不就报个恩吗，怎么什么都干得出来？！”

骂着的时候伤口好像不怎么疼了，他接着道：“西江月说的没错，你们就是没安好心！”

“你见过西江月？什么时候？”萧潇迅速蹲下，严肃地盯着高阳，“我早就说过西江月接近你是有目的的，你还和她见面？”

高阳靠在浴室的墙上，似乎有了安全感，气势不弱道：“说不定是你有目的，你不让我见她就是为了隐藏你的目的。”

“我能有什么目的？”萧潇被气笑了，“我的目的你一开始就知道啊，完成我哥的遗愿救苏陌。”

高阳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表情，道：“那为什么还要夺取我的身体？”

萧潇眼里涌起愤怒，低声道：“你们人类死前还可以回光返照，我哥就不可以吗？”

“可是你哥早就死了。”

“灵魂还在。高阳，一直以来我都感谢你，感谢你肯让我哥暂时寄存。今天如果你不这样做，我会一如既往地感谢你。我不知道西江月什么目的，如果她已经和你聊过了，那她就完全可以取走你身上的蓝乳石，你早死了。可是她没这样做，所以她肯定还有别的阴谋。”萧潇捡起那块带血迹的碎片，“现在，我对你可没有什么感谢了，要做的事情也不会征求你的同意。”

萧潇走向高阳，继续道：“高阳，我不是只能等着让我哥慢慢融合你的身体。”

高阳努力往回缩，想离萧潇远一点，现在的萧潇就像魔鬼，像从地狱而来。他捂着自己的伤口，喝道：“你要干什么？！”

“高阳，天色不早了，你该睡了。等你醒来，你的伤就好了。”

“你别过来！”

“高阳，你还是太年轻了。”

疼，从脚尖，指尖开始。高阳努力把自己蜷成一团，疼痛没有丝毫的减弱。刚刚萧潇都没碰到他，他的身体好像就钻进了一群蚂蚁，从伤口那里，顺着血管爬到四肢百骸，从脚尖、指尖开始啃噬。然后是小腿、手臂、大腿、肚子、胸口……也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两个小时，也许是三个小时，但绝对不超过六个小时，因为苏陌还没有来敲门。疼痛终于过去，高阳还是蜷在地面上，他没有一丝力气站起来，哪怕动一动手指。

萧潇还在他的身边，静默地看着他。时间的流逝好像没有了量度，钟表上的秒针在走动吗？

也许吧。

好像又过了很久，高阳站了起来，无视萧潇，走到镜子前看着自己的镜像。拉下衣领，那个纹身依旧颜色分明，伤口甚至已经愈合，那块皮肤平整光滑。可是，高阳感觉到了恐惧，无边无际的恐惧。

他明明没有让“自己”站起来，他明明没有让“自己”走路。那是谁操控着他的身体？

答案显而易见。

恐惧还没散去，他就感受到了悲哀。

这里，百式，就是他的终点吗？

很多人在世上踽踽独行，高阳也是，从出生就是，这是一种陈生也抹不去的孤独。这些人啊，在碌碌无为里走向自己的终点，真到了终点又不甘心了。高阳现在就满心不甘，他走过漫长的童年，黑寂的青春，在血气漫漫中看到自己的终点，看到镜子里他的身体在笑，在说：“谢谢你，高阳。”

也许是身体也感觉到已经换了主宰，有些悲郁，那个声音暗哑低沉。

“不，我不需要！”高阳尖叫起来，可是浴室里没有一丝声音回荡。

“我不需要。”他盯着自己的身体，“我想要回自己的身体。”

“哥，怎么样？”他听到萧潇愉快的声音，然后看到她愉快的脸庞。

他的身体说：“我说过，别显露自己的真实情绪。”

萧潇立马难过起来，眼里溢满悲伤，道：“我一直记得，从不敢忘。”

他的身体抱住了萧潇，揉着她的头发，道：“辛苦你了。”

萧潇埋在他的胸口，发出闷闷的声音：“你回来就好。”

“那我呢？”高阳呐喊，“我怎么办？操！妖了不起啊。想夺人身体就夺人身体。”

可是浴室里除了身体的声音和萧潇的声音，再没别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