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吐了一地,胃部空空如也,一锅白粥激不起我的食欲,我来到唐奕川的身边,不满意地抱怨:“早餐就吃这个?”
“养胃。”唐奕川认真搅动着锅里的白粥,眼皮一寸不抬,摆着一副官老爷的架子教育我,“酒精中毒的人就少喝点。”
我心说丫装什么清高,自己药物上瘾还来教训我?于是我嬉皮笑脸地凑头上去:“大哥莫说二哥么,咱俩一个嗑药一个酗酒,彼此彼此。”
“我没嗑药。”唐奕川扭头睨我一眼,眼风犀利如刀,“你小子再鬼扯,我要你好看。”
“你没磕,是我磕,我磕。”我双手高举,做出投降的姿势慢慢往后退,退到安全距离。把一面锃亮的橱柜玻璃当作镜子,我揽镜一通自照,越照越对上头这张脸感到满意,忍不住就嘀咕起来:老子已经够好看的了,还能怎么好看?
我听见唐奕川轻轻笑了一声。
来到厅里,四下张望一番,唐奕川崇尚极简,家具非黑即白,东西不多,但看着就贵,反正干净得不像爷们住的地方。
唯一的一面装饰柜处于醒目位置,我一眼望见里头的啤酒瓶盖收藏册,还是当年的那几本,可见他的收藏再没增加过。
我挑选出那一本,翻开到熟悉一页——那个瓶盖的位置还空着。那枚瓶盖我取之不易,而唐奕川得而复失,似乎之后也再没找到过。
我摩挲着那个缺口,试图回忆起分手那天自己如何处置的那枚瓶盖,我好像悲伤欲绝,好像怒不可遏,好像心如死灰。
好像,我把它给扔了。
唐奕川端着粥从厨房里出来,他以全名喊我一声,我赶紧将收藏册物归原位,回头与他相视而笑。他似也看见了我的举动,我们的目光短暂触碰旋即分散,怕是都不知道自己在掩饰什么。
我与唐奕川面对面用早餐,今天太阳特好,满屋的窗帘全被他拉开了,空气中的尘屑金光闪闪。窗外是一个正在抽芽的春天,植物的清香阵阵袭来。
以前周扬常跟我说,他觉得唐奕川像吸血鬼,没血没肉没人味儿,反正见不得光,是真正的字面意义的“见光死”。但我认为此刻阳光下的唐奕川非常好看。
各自低头,我喝粥他喝茶,半晌沉默之后,他冷不丁问我一句,下午什么安排?
我说有个当事人要见,顺便摸手机看时间,突然意识到他这话似有弦外之音,便补充道,迟点去也没关系。
唐奕川“嗯”了一声,又沉默片刻,说,工作还是别迟到的好。
然后继续各自低头,我喝粥他喝茶,不再说话。
离开唐奕川家之后,我在楼下停留许久,很有冲动掏出手机打他电话,像我过去无数次做过的那样。
反复考虑掂量,终究还是放弃了,我决定维持体面,转身离开。
第18章
周扬这次纪念结婚周年排场整得很大,请了婚庆策划,跟再结一次婚似的,应邀而来的全是同学亲眷,官场上的朋友、商场上的伙伴都不在名单之上,足见周扬这小子对我们的重视。
昔日同学全来齐了,整整四桌,基本都是拖家带口来的,有些国外的不方便,周扬还大方掏了腰包,管他们的机票与酒店。
殷妲与她家那位柴律师十分恩爱,自入席起就十指紧扣,跟强力胶粘着似的。我估计这妞是先孕后婚,小腹高隆明显已有六七个月,还没开筵,她喝口水也不自己倒,就那么嘴一噘,“喏”一声,小柴立马心领神会,起身把人伺候妥了。
大伙儿聊往事、忆当年,都颇感慨岁月怎么就这么不饶人,曾以为毕业遥遥无期,转眼都各奔东西十来年了。
期间有人突然问我:“也是奇了,你跟唐奕川,当年我校最叱咤风云的两个人怎么如今反倒是单身?”
“唐奕川为什么单身我不知道,”我笑笑,“但我不结婚是为了给广大女同胞留个梦想。”
这桌空着一个位置是唐奕川的,就在我正对面。我望着那个空位稍稍出神,殷妲就截过了我的话,说人家把青春与梦想都献给了公诉事业,哪像你们,老婆孩子热炕头,没出息!
“那小子就是个官迷,”另一人说,“还说全市最年轻的副厅级干部呢,这不也没升上去嘛。”
他这话引起了广泛共鸣,大家似乎都对唐处长恨有意见。
这些人里,除了周扬这样的富二代有资本子承父业,其余的基本都在吃着法律这碗饭,唐奕川是干部,是领导,即便不干刑辩,求他帮忙牵线搭桥的也大有人在,可惜唐处长一张铁面,从不徇私。
“瞧你们那酸样儿。”殷妲嗤我等以鼻,斜着眼、挑着眉说,“人家可要提检察委员会专职委员了,就等组织部发任前公示了。”
殷妲家里有检察背景,她说的消息那必然可靠,这个专职委员享受副厅待遇,看来命里注定唐奕川得当这官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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