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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关系，我陪你，一会你把噩梦忘了再睡。”

“你不困么？”

“我没事呀，反正现在放假也不用早起嘛。”

“谢谢你。”

“我说了不用和我说谢谢，你只要知道，我现在做的事情只因为是你才会这样。”

“你再这么说，我真不敢和你聊天了。”

……

两个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直到周远扬感到有光线透过窗帘射进来，再看时间，发现已经五点多了。

“我真的要睡了，要不一会就得直接洗漱上班了。”

“好，我开学就过去陪你，好么？”

“恩？”

“这样你做了噩梦，我就可以抱着你了。”

“我睡啦。”周远扬没回答赵木兮的话。

“恩，那我也睡了。”

“恩。”

“早安。”

“……早安。”

刚开学安排了很多课程，即便这样，赵木兮也会每天抽时间和周远扬聊天，甚至有些时候回到宿舍洗漱好两个人还会视频一会儿，视频的时候倒是没什么可说的，大部分时间里都是两个人各自做各自的事情。周远扬常常把手机支在客厅的桌子上，打开电视胡乱转台，然后看看书或者走到窗边抽支烟。

“你去哪了？”赵木兮这样问的时候，周远扬就把烟头丢到窗外，回到沙发上。

“没干嘛，就去窗边看看。”

“看来窗边很好看，我下次也要去看看。”

视频通常到晚上十一点多，赵木兮宿舍熄灯后两个人就关掉视频各自回到床上继续聊天，聊到某个人困了就互道晚安。周远扬辅助睡眠的药物似乎没有过去吃的那么多了。但是依然不能彻底停掉，也试过明明很困了就不打算吃药直接入睡，闭上眼睛，头脑却意外的清楚起来。那种眼皮困的不想张开，大脑却闪现着各种各样自己并不希望它们出现的画面折磨着周远扬的神经。

刘梦竹工作有点忙，加上怀孕，丈夫已经开始准备生育时需要用到的东西，面面俱到，几乎不需要刘梦竹操心，有时身体不舒服，男人就让她靠在沙发上为她按摩腿部和因怀孕而肿胀的双脚。他对她的照顾是无微不至的，刘梦竹常想，人是可以同时爱上两个人的吧，眼前的人真的让她有很踏实的家庭的感觉，而远处的那个是带给她少女般恋爱的悸动。

那天从周远扬家离开后，刘梦竹想了很多，她几乎完全确信如果不是婚姻出现了巨大的变故自己是不会离婚的，如今的生活是令所有人都心满意足的，她不能自私的轻易打破。她时常觉得自己生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一个和所有人一样平凡踏实的婚姻世界，一个有些不同的带着不可说的神秘感的和周远扬炽热相恋的世界。自己这样做，究竟是对不起眼前男人多一点，还是对不起身处异地的周远扬多一点？自己是在背叛所有人么？还是，仅仅在背叛自己呢？

不，没有背叛，刘梦竹是如此的确信，当她面对他们中任何一个的时候，她心里的爱都不是虚假的。

这天晚上，周远扬加班到很晚，九点多的时候，公司大楼里几乎所有楼层的灯光都暗了下来，她一个人乘坐电梯到一楼，和楼下的保安打招呼，像每一天一样走出大楼，准备等公交车回家。

城市灯火通明，马路上车流依旧来来往往。公交站牌附近零零散散的站着一些同样等着公交准备回家的人。

她们的家里有人在等着她们么。

周远扬这样想。

周远扬突然感到一阵不可遏止的悲伤。

这种小情绪在一个人生活的一年多时间里时常会出现，毫无预兆，可以说压根没有发生过什么值得悲伤的事情，日子是反反复复的一天接着一天过下来的，工作上也并没有什么让自己感到十分困难的地方，公司的同事一直以来也都非常友好。这一切都令周远扬觉得自己的悲伤是一种矫情。她埋怨过自己很多次，干嘛要这样呢。可是她就是控制不住，她就是控制不住这些突如其来的细小的轻易将自己击垮的悲伤。

怎么会这样呢。

因为订的外卖晚到了几分钟，因为倒热水时不小心烫到了自己，因为推开家里的房门没有第一时间碰到客厅的灯，或者，仅仅因为今天抬起头看到的月亮被乌云遮住了一角，因为公交车上只有自己一个人是站着的，因为看到路边自行车的排列不够整齐……所有这些不值一提的小事，令周远扬感到非常非常的无力，她在心里面不停的问自己，活着就是这样了吧，无论再过十年还是二十年除了自己本身的衰老，生活不会再有任何的变化了吧，就是这样一个人吧，就是这样寂寞的过下去吧，再也没有任何改变，不会有任何改变。那么，为什么还要继续活着呢。明明知道或许这一生都只是这样了，为什么还固执的继续活着呢，有什么意义呢……

今天晚上的心情就是这样，当她无意间听到身边站着等公交的女孩冲着电话那头的人撒娇说一会儿到家要吃什么东西的时候。周远扬偷偷走到站牌的背面，在一个躲避人群视线的地方蹲了下来，她的眼眶刷就红了。心里满溢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巴不得能马上晕倒，昏迷过去。

她忍不住拿出手机打电话给刘梦竹，她想告诉她今天加班到晚上九点多感觉有些辛苦，想对她说说夏夜的风吹的人身上黏糊糊的十分不舒服，也想撒娇的说公交等了好几分钟还没有来，还有下班之前想去卫生间突然发现没有纸巾了。

她想和她说说这些不顺心的小事情，想听她在电话那头像往常一样对自己柔声说，没事呀，乖。她想起上学的时候，偶尔自己心情不好打电话给刘梦竹，即便刘梦竹不能即使感到，也会耐心的安慰自己一番。甚至有此自己打给她的时候她正在开会，因为知道自己心情不好，从会议室走出来安慰了自己好久。周远扬好想念那个刘梦竹，那个时候的刘梦竹，让周远扬觉得自己在她心里那么重要。

她想听一听刘梦竹的声音，在这个小情绪泛滥的夜晚，她想听听刘梦竹温柔的声音。只是，电话刚响了两声就被挂断了，突然的挂断音让周远扬片刻的愣神，仿佛被狠狠的打了一巴掌。

周远扬终于无声无息的掉了眼泪。

好辛苦……这样活着好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