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威利的其它几名成员也一并走上来,两个扶起地上的瓶盖,一个凑到休息室门口开锁。安息尚未完全反应过来,炎王已牵起他胳膊,带他走回到隔壁的餐厅。炎王指着厨房的水槽说:“洗个手。”
安息木讷地把手伸到自来水笼头下面,看着红色的鲜血打着转随水流走,自己原本的肤色又显现出来。
炎王说:“衣服脱了,脸也洗一下。”
安息如同一个接受指令的机器人,呆呆地执行着他的命令。他脱下了连身的工装外衣,只穿了个里头的背心,把脸凑到水流下。
炎王说:“你先洗着,等一下。”
安息把水流拢到自己脸上和脖子上,红色的水流渐渐变成浅粉色,他听见走廊里闹哄哄地——大家应该都被好好地放出来了吧,他想,等下得好好查看下瓶盖伤势如何。
很快,炎王又回来了,拿着一瓶皂液,说:“头发用这个。”
安息趴着洗头发,几乎是麻木地盘算着——火弗尔在这里的话,说明废土他们是安全的。
炎王在一旁继续说:“站里情况基本都控制下来了,还有一个休息站二十九去开门了,这次亏了幸好有他们在。冯医生那边手术还在进行时,等你好了我们再一起下去吧。”
安息含混地“嗯”了一声。
炎王围着他走了半圈,把他耳下遗漏的血迹也一并用手指抹去,伸到水流下冲走。
安息微微侧过头,透过滴水的湿发说:“你帮我在那边抽屉里拿把剪刀吧。”
自从妈妈死后,他就再没剪过头发——他曾经也是见惯死亡的,却无法接受死亡。
他曾经也是见惯离别的,却不能习惯离别。
不过再也不是了。
长短不一的碎发从他肩头落去,掉落在他来时的路上,一如那个年少的他。
第五十二章落定
长短不齐的发丝不断掉落,安息一脸麻木地抬动着手腕——第一剪下去后整个过程便充满了无形又神秘的仪式感,好像一次无声的道别,又像是一场无情的祭祀。
他先是把长度削减到了肩膀处,左右看了看,觉得还不满意,又开始往短里修,慢慢地露出脖子,再露出耳朵。
炎王看了一会儿走过来,说:“后面你够不到,我来。”安息才松开手里的剪刀。
不比大刀阔斧的他,炎王用食指和中指揪起一小撮一小撮的头发,用剪刀尖端修剪发尾,再用手指拨开。
一个人的发型竟然能让五官也产生如此大的变化——安息看着铝合金橱柜里反射出来的陌生人,几乎是瞬间就想不起自己长发的样子了。
短发的安息英气利索了不少,脸型的线条也显得更加锐利,原本无辜的圆滚黑眼,也不再清澈得一眼能看到底,和黑发黑眼的炎王摆在一起,到更像年纪相仿的兄弟。
炎王修剪完后面,颇为兴致勃勃地绕到他面前,说:“闭眼。”
安息纠结道:“差不多就行了,外面还……”
炎王发出“嘘”的声音:“闭嘴。”
安息不甘愿地闭上眼,脸上划过头发丝的感觉叫他皱了皱鼻子,痒痒的。
过了一会儿,炎王终于满意了,粗鲁地用手把他脸上的碎发呼撸掉,说:“好了,走吧。”
两人一同从厨房里走出来,外面的众人还在收拾残局,吵吵闹闹站了一走廊的人,鈿安老远看见他,脸上闪过一丝久别重逢的欣喜,但又犹犹豫豫地不敢靠近。
安息也立刻就看见了她——她面色苍白憔悴,头发凌乱,但身上干干净净也没受伤。安息叫到:“鈿安姐姐!”
他穿过众人跑到她身边:“你没事吧!”
鈿安这才放下心来,也大力回抱住他:“安息!我,我刚才看像你,有点不敢认。”
安息像动物般甩了甩刚刚剪短的湿发,背心下是少年精壮的身体。
大家也都围过来,“安息”“安息”地叫个不停,七嘴八舌地接过话头——“你没事吧!”“你跑哪去了……”“刚才那人怎么回事……”“不知道,还有的人呢?”
话题短暂地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立马又被别的刺激点给吸引走了,安息说不清是放心还是失落——近乡情怯,他原本一直担心着和站里的大家重新会面的时刻,深怕会因为不告而别被责难自私,但如今看来,站里一切如常,缺了他也好好转动着,自己离开又归来的事件不过是巨浪中的水花,他心里原本压抑着的一点小期待也随着担忧一并落空了。
炎王隔着一点距离在人群外看着他——事实上,所有雅威利的团员都和避难站的原住民稍隔开来,好像中间竖立着一道看不见的墙。
这时头顶的广播忽然响起,瓶盖的声音传出来:“注意,各层注意,请所有人来三层清点人数,如有伤者请迅速告知。”
大家闻言终于从安息身边散开,开始有序地朝外挪动。安息站在原地,生出些许无措——他知道这个“所有人”是指所有避难站的居民,而这范畴里面,已经不包括他了。
于是,众人离去后,他便和雅威利队员站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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