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京之后,顾楚与顾承通过两次视频电话,十岁的少年担心的都是年龄以外的东西,他告诉顾楚他妈妈不喜欢弟弟,要去堕胎,他想求她不要把弟弟拿掉。
“只要她肯把弟弟生下来,我以后都会很乖的,什么都听话!”顾承皱着英气的眉毛,小脸儿都露出急切的神情来,“我很孤单,我想要弟弟。”
他这样说,顾楚还能维持着冷静:“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弟弟知道他生下来就没有妈妈,他可能不愿意来。”
“不,他有妈妈,我也有,虽然她不来见我,但是你见过她呀,而且你说她爱我。”
“他抛弃了你。”
“她没有抛弃我!”顾承似乎被激怒,这是第一次,他这样激烈的反驳他的哥哥,“她爱我!就算她永远不出现,我也知道她爱我!”
他就快要哭了,这个早慧懂事的孩子被戳到了最脆弱的地方,妈妈这个词是他永远的痛。
顾楚不得不借口倒水而突然的离开,否则他会无法掩饰自己的失态,跟着崩溃的哭起来。
第十七章
尽管分身乏术,两个人也无话可讲,顾长安还是尽量的抽出时间夜里回家。顾楚的消极抵抗令他多少有些烦躁,但他总算没有再提要把小孩子拿掉的事,顾长安觉得陪在身边总还能做些让他高兴的事情,比如取悦他的身体。他不断同他接吻,抱在怀里爱抚,然后谨慎而贪婪的进入他的身体,所有能使快感持续时间延长的技巧他都殷勤的为他尝试,这经常使顾楚在绵长的性高潮中失神,感觉不到周遭的一切,只蜷缩在他怀里不受控制的抽搐着身体,像一只失声折翼的鹤。
顾长安每每抱着这样的顾楚,便不舍得送他去英国,情事上的默契与融洽模糊了两个人之间所有的矛盾,当他们拥抱在一起,皮肤贴着皮肤,水乳交融耳鬓厮磨,这温暖到炙热的结合如同强效的麻醉剂,令人忘记一切的不安与痛苦,陷入黑甜的睡梦中,顾楚因此出乎寻常的贪恋。顾长安早已叫他弄得全无主意,见他要,便宠着给,甚至同他在公司会议室里做爱,仅仅隔着一扇未上锁的木门,在安娜的敲门声中互相取悦,直至攀上云端。
只要顾楚能安宁的度过这段艰难的时期,顾长安觉得怎样都行。
这种行为一直持续到接近七个月,一次激烈的性事诱发了顾楚的宫缩。
宫缩伴随着少量的出血,这是生育顾承的时候没有遇到过的事情。亚瑟听闻消息连夜带着仪器出诊,他郑重警告顾长安不可以再有任何的性行为,顾楚的情况相当危险,胎盘已完全覆盖宫颈口,如果发生早剥,完全有可能一尸两命。
这个词严重刺激到了顾长安,他意识到他可能正在把顾楚往死亡边缘推进。顾承的顺利出生给了他这一切都很容易的错觉,人都会趋利避害,顾楚的抗拒或许正是来自母体自身的直觉,这个孩子会给他带来不幸,前路凶险。
顾楚被迫绝对卧床休息,并且接受一系列的治疗,包括促进胎儿肺成熟,为很可能到来的早产做更多准备。这个月龄的体态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用肥胖来掩饰,况且在体重增长最快的月份他没有足够的营养摄入,因此身体消瘦,腹部却格外膨隆。新年一过他便擅自辞退了所有的保镖,不再接触任何人,顾长安因此窝火,却叫他一个冰凉的眼神便扑灭。早在两个月前他就应该去英国,但顾长安总是忙碌,又怕他一心想要拿掉小孩,不敢叫他离开自己太远,一时的犹豫,不想两个月来竟一天比一天更加放不开。
一尸两命。顾长安没有听过比这更可怕的字眼了。
连安娜都感觉到了老板的异常。
新年伊始,徐臻的突然离职使得她的工作量猛然加重。荣晟开春的项目来自发改委审批的公共基础设施建设项目,这并不是荣晟的主要营生,但不能否认它的利益产出是最快速而迅猛的。市里的这个项目能过审,是顾长安一个人的面子,是容正非的人情。因此荣晟拿到这个项目顺理成章。
从去年年底开始前期工作便开展,徐臻与一位副总负责,顾长安当时的重心还在与境外的一桩电气生意上。他是个精力相当旺盛的领导人,对赚钱这事充满热情,或许会偶尔的玩物丧志,但很少能见他在工作时露出疲态,即使得力助手突然的罢工离职,也丝毫不影响他的工作进程,他甚至不需要助手,忙碌的时候一天大半时间都在天上飞着,仅仅只睡两三个小时。
四十岁的人能有这个干劲非常难得,安娜觉得这或许是一个幸福的家庭从背后带给他的动力,他明明刚经历了一场不愉快的短暂婚姻,她却从他身上窥见了一个妻贤子孝的已婚男人的安定与满足。
然而这一切都在不知不觉中改变,近两个月来,她觉得他似乎被重创,尽管他依旧与下属谈笑风生,也依旧洒脱不羁,但有很多时间他们不知道他在哪里,手机常常联系不到他,而且他变得格外暴躁,懒于政务,像个上班族一样在意自己的上下班时间。新项目如火如荼,他却仿佛完全不在意,似乎在完成一个更重要的任务,甚至开会时偶尔的出神,都会露出一丝不自信的沮丧来。
这个样子的顾长安令她感到疑惑,但她无人商量,徐臻的离职对所有的辅助科室负责人都产生了影响,他是个无所不能的助理,处理起任何事情来都游刃有余,他帮助过许多人但与所有人都没有工作之余的往来,亦从不谈起自己的家人朋友,这些年以来,他的重心只有顶头上司顾长安,他与他几乎形影不离。
安娜觉得自己可能不会是那样敬业的助理,好在顾长安对她似乎也不做太大要求,能把公司日常工作做好就足以。
顾长安自然不会再要一个像徐臻那样的助理,他不会再给下属提供任何背叛自己的机会。自容栩找上顾楚,他从上司的角度反省了自己是否过多的去依赖一个助理,徐臻从大学毕业就一直跟在他身边,从一个普通的职场新人到无所不能包干他身边所有公事私事的强悍助理不过十年时间,这其中自然离不开他的有心栽培,顾长安自觉看人眼光还算准,从没想过徐臻会背叛,尽管是私事,也足以让他大敲警钟。
一切涉及到顾楚的事情都不是小事。顾长安意识到自己正面临着巨大的难题,他的小顾楚不信任他,可能从未有过信任,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两个人坐在跷跷板的两端,原本平衡的关系,对面那个人突然走了,他从空中跌落,猛然砸落地面,摔的措手不及。
他没有找到讨论这事的好时机,且眼前的困境足以叫他焦头烂额,顾楚身心疲惫,整夜的失眠使他痛苦求助枕边人,他想要他,想要这几个月来无时无刻不被满足的安宁,他对性事的依赖呈现出严重的病态,亚瑟一再建议顾长安咨询心理医生,他认为顾楚没有被满足的并不单纯是性欲,可能有什么是他迫切想要得到却一直得不到的,因此心病难偿。
还有什么是他要却不给的,顾长安守在床前亲吻安抚着虚弱的爱人,一遍遍的问他你想要什么,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你不想要小孩,以后我们都不要了,你想我离你远远的,等儿子生下来我有多远滚多远,心肝,不要再折磨自己了好不好。
他被逼的无计可施,后悔不已。
第十八章
亚瑟固定在每日早晨十点登门,先穿过蔷薇花盛放的院子,再穿过寂静的一楼客厅,去二楼敲响主卧的门,他的雇主通常在那里陪伴自己的爱人,但偶尔也会出现在楼下的厨房。有时他会被邀请同他们共进午餐,无论是主食还是甜点都出自雇主一人之手,意外的美味。
当然,他并不会因为这种意外而改变对雇主的看法。在爱人的病榻跟前,顾长安表现的如同一条温顺的大型犬,没有丝毫攻击性,但实际上他比从前更加乖戾——在进大门之前他被强制接受严格的检查,他们甚至禁止他携带任何开封过的药物入内,这实在冒犯他作为一名医生的尊严。
可至少他还能进门,他是唯一一个被准许进入房子的人。
整幢房子如同监狱一般24小时有人看守,顾长安可以纵容顾楚辞退贴身的保镖,但完全撤掉安保是不现实的,尤其是在容栩失踪之后。那次大吵过后,他们没有再提起去容家赴宴时发生的事,容栩也好,徐臻也好,顾楚都只字不提,他的重心向来都不是那些人。顾长安接受了医生的建议瞒着顾楚对他使用了适量抗焦虑药物。顾楚顽固的认为所有的不适都来自于孕期激素变化,他不会带着硕大的肚子接受心理医生的治疗,更拒绝服用对胎儿可能存在一定影响的精神药物。除了亚瑟,任何人他都不见。他在似睡非睡间告诉顾长安这一切都只是暂时的,他不会成为他的累赘。
这话说的叫顾长安应都应不上来。
容栩失踪了。她与人合开的外贸公司卷入了一桩洗钱案,合伙人卷款逃亡境外,她则凭空消失。这不太对头,依容家三兄弟的身份,就是杀人放火也不一定能叫人寻着踪迹,区区一桩经济案,容家大小姐犯不上东躲西藏。
顾长安一得到消息便让顾兰生立即动身去接顾承,大的已经叫他寝食难安,小的不能有丝毫差池,再者说,他如今全靠儿子的面子在老婆跟前说话,将人接回来,总有用得着的时候。
若是万一……母子俩总还能见上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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