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寻一瞬间像是回到了以前给陶清收拾烂摊子的心情,壮着胆子问:“如果我真的告诉公司呢?”
换了从前,苏寻绝对不敢用这种语气和陶清说话,只会在心里面抓狂。但是现在小陶哥脾气好很多了,他才斗胆这样问。
陶清风叹道:“你想跟公司说就说呗,这不是你的本职么?”
这招其实是以退为进,陶清风看得出来,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知道了苏寻是那种“不愿捅娄子只想安安稳稳”的调调。以前自己“失忆”都不给公司说,反而帮他一起弥补和丽莎的关系。陶清风有信心,苏寻其实是不愿意说的,因为那意味着接下来要应付一大堆麻烦事。
苏寻被哽住,好半天才无可奈何道:“小陶哥你……唉……算了,我不给公司说了。那你多小心吧。低调低调再低调,求你了。”
苏寻抱着最坏的打算想:哪怕真的万一被不小心发现了,严澹是一个圈外的“素人”(就是和娱乐圈无关之人),本身综合素质又特别高,其实是在被曝光恋情中最好的一种情况。可惜严澹是男人,被知道偶像性取向是弯的之后,大量少女粉会脱粉的(虽然会吸引来另外一些粉)。
陶清风忍不住笑道:“你放心,我懂的。其实比你想的情况好得多。而且应该很快就结束了。”过了这几个月,严澹应该能在“经验”加持下,成功把那位心上人追到手吧?
苏寻又吓了一大跳,却没敢吭声,什么叫“很快就结束了”?哪有人恋爱时就预测“很快结束”?除非那种随便玩玩的心态,预备着新鲜劲儿过去了就好聚好散?没想到小陶哥居然是这种恋爱观,也不知道是他和严老师达成了协议,还是小陶哥一个人单方面的想法。后者的话……苏寻默默地给严教授点了三根蜡烛。
他们早晨出发,中午到二级地市吃了午饭后,继续开车。公路从四车道的国道变成了二车道的省道,按着地图到了镇后,还要走县道。县道弯弯曲曲,高低起伏,陶清风坐了一会儿,居然出现了晕车的症状。
因为陶清风以前没怎么坐过车,穿越过来后迄今为止,要么是在大城市里的道路,道路都宽且平直,要么坐高铁等交通工具。这是第一次坐着吉普车爬山上下,还弯弯绕绕,颠来倒去,他就晕车了。
说来也神奇,虽然海箕村靠海,但是去的半路上,都是起伏丘陵。看地图显示,这是个类似海岛那边“高山临海”的地形。也是A省公路最欠发达,区域经济最落后的片区了。
苏寻不得不把车开得慢些,以缓解陶清风的晕车。他勉强撑下来了,但是原本预计花费的两小时旅途变成了三个半小时。直到下午四点多,才到导航上显示的村路入口。
然而看着那地形,陶清风还是惊呆了,问苏寻:“导航显示……真的是这里?”
苏寻心想:小陶哥失忆得连回趟老家都要用导航。他也很抓狂,导航显示登上前面那座山崖就可以进村了。可是从他们脚下的山坡路,到对面的山中间,是一道无路可走的险峻的峡谷,中间仅以两根铁索,和无数缆线相连。他们低头看下峡谷,落差五六百米深,下面传来的湍流江水的咆哮声。
难道是走错了路?人怎么可能顺着这两根铁索爬到对面的村子里?他们又不是猴子。
第73章海箕村
陶清风和苏寻面面相觑,傻乎乎地站在原地。陶清风不会操作,苏寻开始查地图,他打开了详细步骤,一条一条地看,前面还是“G198国道下立交转742省级公路”之类的说明,猛然间看到了导航到最后一段临近崖边,文字赫然写着:游过去。
陶清风:“……”说好的现代高科技很靠谱呢?“游过去”这种说明是怎么回事??
苏寻欲哭无泪:“真的没有正常路上去啊。小陶哥你们村子里的人,到底是怎么进出的?算了要是你记得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他们脚下站的这条路,说得好听一点是县道,说得不好听些就是条比黄泥巴路强一点的土路,连水泥都不铺,更没通什么公交车,周围一个人都看不到。过了一会儿,才从下面慢悠悠走上来一个提着两箱东西的老农民,苏寻连忙跑过去问:“老大爷,请问这对面的海箕村怎么过去?”
老农民打量了他们两眼,问:“你们是来旅游的?”他说话方言口音非常重,差点没听懂。陶清风说出了一早想好的理由:“不是,我有个远方亲戚在这个村里……从没来过,来看看。”陶清风还买了一些礼物,免得到时候真的有“熟人”或“亲戚”认识他。
老农民说:“我也不是这个村子勒。他们村子的人很少出来。”他走到路边,使劲摇晃那两根铁链,发出哐啷哐啷的声音。对面山头出现一个人影,用方言吼了句听不懂的话。老农民也回吼了一句听不懂的话。然后不一会儿,就有一架像是绑在铁链下方的滑索椅子,顺着两根铁链溜了过来。
陶清风和苏寻都惊呆了。老大爷看他们木在原地,说:“抓紧滑过去,一次一个人。小心点不要掉。”
苏寻看着那“滑索椅子”,说得好听是个椅子,说得不好听就是两片铁架子,而且上面还生锈了。只用一个大钩子挂在铁链上,山风吹来摇摇欲坠的,简直要吓坏了。
这么落后的进村方式,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陶清风问老大爷:“坐上去后,怎么滑呢?”
老大爷说:“两根铁索嘛,你前半截正常就滑下去了,滑到中间后,那边会拉你的。”
陶清风沉默了一会儿,转头看着已经吓得两股战战,瑟瑟发抖的苏寻,说:“要不你在车上等我,我去看看就回来。”
虽然陶清风看着下面的深渊急流也心里打鼓、头皮发麻,但是无论如何,他还是要替身体原主人陶清回家乡看一趟。他不能给这位可怜的原主人立坟墓祭拜,那至少得去确认一下,他是不是有什么心愿没完成,最不济安慰一下对方的乡思之情。
苏寻想阻止他:“小陶哥,太危险了,还是算了吧。”
陶清风摇摇头,他放下不必要的行李,只随身携带个小包。抓住滑索两端,把身子夹进座椅的铁缝里,深吸一口气,顺着铁链滑了下去。
陶清风滑下去的时候,对自己说不要怕不要怕,却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没过多久就感觉在反向上升。他睁开双眼,只见已经到了后半段。前方已经可以看到,铁索尽头有个农民装束的男人来拉索链,他离山这头越来越近。陶清风忍不住张望了一下四周和下方:险峻峡谷里的江水湍流更清晰了,不知道有多深。江水在四周裸岩的映照下是暗沉的黄色,加上那深度,仿佛阴间的黄泉冥河。
陶清风深吸一口气,这时铁索已经快拉到尽头,陶清风双脚一沉,触到了地面上,踉跄往前走了几步。那个农民还拉着滑索。陶清风抖着双腿把自己从铁椅子里捯饬出来。那个乡民对陶清风说了句听不懂的方言,见陶清风一脸困惑,又用神情示意他来拉一下铁索。陶清风连忙照做了。入手发现沉逾几十斤,勒得他细皮嫩肉的手都有了磨痕。
乡民腾出手用工具扳开了铁索上大钩子,取下滑索椅子。示意陶清风可以放手了。陶清风的手一松,那两截铁索宛如出洞的蛇嗖地蹿回去,发出一阵阵哐啷哐啷巨响。
陶清风说的是普通话,没法向这位语言不通的乡亲打听情况。看他的样子也不像识字的。那乡亲打量陶清风,最后给他往村中一指,估计是村里有会说普通话的。虽然对方听不懂,但是陶清风还是连忙告了谢。对方慢吞吞走到山坡上一间矮土房檐下,拿起靠在墙根下的毛竹竿粗细的水烟筒抽了起来。看来这间土房和这位乡民,就是类似于“守门”专门看守锁链的人。
陶清风从山坡这头朝苏寻挥挥手,示意他无事,继续往村里走去。这是一个很不发达的农耕村落,又是在山上,田地也不平,看不到任何现代工业文明的成果。只有地上沉默的黑粗长线,像是无言的路标,带着陶清风往村中走去。
一路上,零星几个乡民,都非常稀奇地打量着陶清风,可是他们也不会说普通话,没法交流,无例外都给陶清风指往村中,沿着那条黑线走的路。这条线中间有些细分叉,延伸到近处的房子里。像一条黑色的大动脉血管,主流依然在往前蔓延。
陶清风顺着一直走到了尽头一栋独立的二楼砖瓦房,是唯一一栋外面抹了些瓷粉贴了瓷砖的房子。门已经开着了,刚才路上陶清风问的几个乡民已经都等在了门边。看来他们也想一块儿来听陶清风的来意。这个村子环境闭塞,仿佛很久都没有外人来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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