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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韵捏着纤纤玉手摆弄果盘，闻言眼皮子都不带瞟地插了句嘴：“娘娘，您已经躺这儿看大半天小说了，洗脸水都是我端您跟前来的。”

“住口！就你有嘴整天哔哔哔的。”女娲朝她那边飞了个眼刀子，又侧过头来慈爱地捏了捏猫九的肩，“猫九，这么大老远的跑来辛苦了吧？刚刚是不是因为旅途劳累导致出现幻觉了啊？”

猫九感受到肩膀上传来几乎要碎大石的力道，立刻非常识相地表明立场：“不瞒您说，我眼里突然进了沙子，刚刚发生了什么？”

“很好。”女娲满意地弹了一下袖子，拣起一颗葡萄放进嘴里，“卫营都跟你说了吧？我叫你回来什么事儿。”

“这个……”猫九望天，如果那几句没卵用的“这回可是出大事我兜不住了”“我不会告诉你的这是个秘密”以及“啊快快快门要关上了”算是说了的话……

“我就知道这小子肯定磨叽着没说。”女娲气结，转头喊道，“卫营！你给我过……”

“喵~”一声软绵绵的猫叫适时地传来，猫九带着一脸惊悚的表情低头，就见女娲膝上卧着一只毛色发亮的灰猫，对上他的视线也不怂，只是懒洋洋地眯起眼，主动拿脑袋去蹭女娲的手背，那股谄媚劲儿就别提了。猫九不动声色地往卫营站的地方看了一眼，那儿果然已经不见人影了。

emmmm我似乎掌握了讨好女上司的诀窍。猫九想完才记起卫营是能读到他的脑电波的，果不其然就接收到了两束警告的目光，他马上不甘示弱地回瞪过去，两人在半空中噼里啪啦的差点儿干架。

“停！”一只手在他们中间的半空中切下，硬是打断了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女娲头疼地抚了抚额，嘟囔一句“俩不让人省心的小王八羔子”，正色道：“猫九，我跟你直说了吧，你以前惹下的仇家找上门儿来了。”

“仇家？”猫九一时间角色转换不过来，愣愣地重复了一遍。

“对。”女娲又剥了颗荔枝，看样子竟是不好开口，“本来吧，这事儿能挡回去我肯定是给你挡回去的，你说你好不容易……可他们天天上妖界闹，就揪着你不放了，天上地下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就算我有心帮你也不能擅离职守。你应该能理解吧？”

猫九看出了她眼里的为难，那种除了自己周围人什么都知道的焦虑感又席卷上来，让他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娘娘，不是我要推脱，以前的事情真不记得了。”

“噢对，我居然忘了还有这茬儿。”女娲啧了一声，站起身大步往里走去，卫营眼疾手快地从她膝盖上跳下，“你跟我过来。”

比起大厅的极近奢华之能事，里面这间屋子就显得朴素许多，可能也就跟大户人家的废柴房一个档次。卫营在门口就停下了，目不转睛地盯着外面，猫九回头看了一眼，屋外又罩起那种淡淡的灰色雾气，和上回在林珞之家看到的一样。

“……”这种气氛让人没来由地滋生紧张情绪，哪怕本来觉得没什么的，这会儿也差不多被渲染出阴影了。

女娲在屋子中间的矮榻上盘腿坐下，示意猫九依样照做。猫九感觉眼皮被抹上了，然后一只微凉的手覆上他的额头，女娲语气肃然：“猫九，你准备好了？”

猫九觉得心情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平静：“嗯，我想好了。”

“好，那我就把封存的记忆还给你。”女娲叹了口气，一串儿听不大清楚的低语在猫九耳边响起，音量由小渐大，很快就变成闷雷似的轰鸣，震得他脑袋发疼。

猫九用力攥紧手，一直蒙在眼前的那层雾散去了。

最先出现在视野里的是一只瘦小的黑猫，也有着淡金色的眼眸，简直和缩小版的猫九一模一样。这记忆大概是加速版，黑猫走着走着就长大了，背景以极快的速度变换着，隐约能看出是一个又一个一年四季。猫九根本来不及数清过了几年，只见黑猫身后的尾巴变多了，一条、两条、三条、四条……最后停留在八条。

“……”猫九情不自禁想起了不久以前看的趣味纪录片之人类进化史。

呸。

不过……为什么是八条尾巴？猫九记得在林珞之家偶然看到过一本精怪故事集，里面有一篇就是记载的九尾灵猫，只可惜他当时急着去蹲守买鱼的某人，没注意结局是怎样的，不过标题下面那只闪闪发亮的白猫以及那九条尾巴倒是记得清清楚楚。

应该……不至于这么巧吧？猫九咽了咽口水，忍不住将手往后伸。虽然只抓到一团虚虚的空气，但他老觉得那儿就是有九条拼命摇晃的尾巴。

真是哔了狗了。

画面再次切换，这回是在一条灰扑扑的马路边儿上，猫九仔细看，发现就是林珞之家附近。黑猫身后的七条尾巴不见了，只剩下短短的一截晃着，看样子和普通凡猫无异。他湿淋淋地缩在墙角，眼睛像是再没力气睁开，整个儿一副苟延残喘的模样。

“你这时候刚渡过天劫，元气大伤，维持不住人形，也不够灵气修炼出第九尾，只能化为普通黑猫，暂且藏到人界修养。”女娲冷冷的声音传来，在精神高度集中的情况下显得不大真切。

猫九没做声，事实上，他现在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被剥离出来，浮在半空中看着这一切，却什么都做不了。他看见墙角的黑猫呼吸慢慢缓下去，外面正下着大雨，闷雷闪电争相闹腾。路上的行人本来就少，这时候更是目标明确地往家里赶，没人往这个角落里多瞟一眼。黑猫眼里的光渐渐黯下去，就在他以为已经要死了的时候，却有一个人在面前蹲下。

——是林珞之。

“啊。”林珞之低低地惊呼一声，脸上写满焦虑。记忆一直都是默片，猫九勉强从他的口型中看出一句“怎么这样”。林珞之手上还提着超市的购物袋，他左右打量了一下，实在没什么可以借用的东西，只能将黑猫小心翼翼地揽在臂弯里，一路带回了家。

接下来的事就顺理成章了，黑猫在他无微不至的照顾下渐渐恢复过来，伤好全了不说，还额外附赠了不少膘。其中一个细节猫九看得很清楚，刚从医院回来那天，林珞之硬是搂着一脸不爽的黑猫发了条微博，少见地笑得跟朵花儿似的：“201x年x月x日：热烈庆祝！我！终于！有猫啦！！”

傻子。猫九撇撇嘴想，其实很想偷笑地想：只有他会把一只路边捡来的惨兮兮的野猫当宝贝。

黑猫就在这儿住下了。日子似乎很平淡，不过变化总是悄悄发生的，最明显的就是另外七条尾巴又活跃了起来。当然，以他的灵力能够做到不让人看见，但心里总归觉得不踏实——万一什么时候不小心露陷了呢？

“仙的存在寄托于人类的期许，意义是实现人的愿望以及惩戒人界违反规则的恶行。”女娲叹了口气说道，“这个叫林珞之的人类赐予了你名字，并且说‘如果你真是九尾猫妖就好了，那就能永远陪着我了’——猫九，你们这缘算是扯不清了。”

“扯不清才好。”猫九低声说，也不知道女娲有没有听见。

然而很多事情总不会顺人意。因为林珞之的愿望，黑猫终于长出了期待已久的第九条尾巴。修炼完整的九尾就意味着成仙，成仙就意味着要上天界任职，上天界任职就意味着必须离开人界。但是黑猫不想走了，他不愿意丢下那个曾经被他各种嫌弃的人类，也开始贪恋凡尘的温暖。所谓的思凡大概就是如此。

可是他乐意，别人未必买账。那段时间天界派人天天来催，卫营作为女娲的心腹，自然是这项重任的不二人选，黑猫都快被他烦死了，只能想方设法躲着，能拖一天是一天。。

毕竟是即将上任的新官，卫营想着能感化就感化，不到最后关头不动用强制手段，否则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他是这么想，但这一追一逃的，很难不引起其他妖的注意。九尾猫妖的修为本就极难得到，再加上九百年内只能有一只猫妖成仙，眼红的妖自然不在少数。

然后就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