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谨河不敢用力拉他,怕他又摔着,索性将他背到背上,慢慢地往海边走。
他从来不知道,这个看起来瘦削了这么多的人,居然掂量起来也挺沉的。江淮伏趴在他背上,难得地柔顺。海岸线寥廓,席谨河不敢带着他走得太远,便来来回回地绕圈。江淮嘴里一直喏喏地念着什么,席谨河顺着风声听了半晌,才听见他在叫“父亲”。
声音委屈,像是要哭出来。
席谨河想他以前总说做噩梦会梦见江尚,原来是这么个梦法。人的思想有防御机制,会本能地不去想起那些令自己穷极难过的回忆,任其慢慢被遗忘,但想来江淮是相反的。他不停地回想起那些东西,只是为了记住那个于他而言至关重要的人,哪怕再痛苦都不愿意忘却。
又或者说,实际上江尚对他而言是好的一面,不论有多么艰难回首的往事,哪怕是再经历千百回,他都愿意选择江尚。
明明忘却才是最好的选择。他不愿选,江淮也不愿意选。那张泡过水的照片在他的口袋里,被细心收到一个袋子里。
夜间海边的风仍是有些大了,席谨河背着他往回走,忍不住轻声问出口:“为什么不好好拍一张相片呢?”
明明只是一张相片罢了,什么也做不了。
江淮已经睡熟了,他安安静静地趴在席谨河背上,呼吸平稳。席谨河终于逮到机会对这人上下其手,搂住他的肩度过了在岛上最心满意足的一个晚上。
江淮那张大床房照理说睡两个人是绰绰有余,但席谨河偏偏要带着他睡在外侧,江淮醒的时候这货的爪子还不安分地乱动,江淮一挣脱,仰头便摔在了水泥地上。
“……你怎么在我房间?!”
席谨河自知理亏:“对不起。”
江淮听这三个字听得头疼,他自己爬起来,没好气地问了句:“你不是要回G市吗?赶紧走,顺便把你的人都带回去。”
“我只是回去处理一些事情,还会回来的。”
江淮叹了一口气:“你还回来干什么?台风过了我人也没事,我们好好过各自的生活不好吗?”
“不好。”
江淮站在床沿边,动作迟疑了一刻,他没有再和席谨河说什么,只是走去刷牙洗漱。等他再出来,席谨河已经走了。
三兄弟依然留在这里,几人都彼此心照不宣,其后几天江淮便也没有再往外跑的太勤,只是整理了过去一段时日的相片,挑挑拣拣一些能用的。
江淮拆了唐羽的信便靠在门框上发呆,这些天,莫名其妙的低沉情绪围绕着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王行路过瞥见了,过来一问,回应是官方极了的“我没事,我很好。”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
江淮有些好笑:“王哥,你也没比我大几岁吧?”
“那也起码有俩代沟好吗?”
“……您这不会是在自豪吧?”
“……算了,你赢了。”
江淮将手上的信件叠好塞进口袋,朝王行做了个手势,回房间去了。那些照片堆积在桌上,翻来覆去都没能找到那张他偷拍的与席谨河的“合照”。江淮竭尽脑汁也想不起自己到底放在了哪里,发烧那会儿的事就像一场梦,若是他没有遗漏,那就想必是席谨河捡了。面对这个事实,更让人心烦意乱。
庆幸的是,顾知第二天便将江淮从无边的烦躁中解救了出来。他要去悉尼办展,亲手将邀请函送来了海岛上。
除了一头雾水地王行和如临大敌的三兄弟,江淮还是格外开心。久别重逢地两人互相拥抱过后,江淮将他拉进自己的房间,谈的就全是摄影的事情。
“你现在出名了,有好多人向我提起你。”顾知一开口,江淮就知道他的中文是大有进步。这人的语速较之前快了不少,吐字发音依然清晰好听。
“这话可别让叶老听见,不然他又要责怪我不参加比赛的事了。”
顾知顺着他的话笑了一阵,露出关切的神情道:“江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挺好的。”江淮推了推眼镜。沈非间以前和他说过会有视力下降的可能,这些如同一个魔咒,总让他神思不宁,“就算是不好,我们也没有什么办法,凑合着过总没错。”
顾知却朝他摇头:“我有一个美国的朋友是这个方向的,我希望你能去他那里看看。眼睛和感觉对摄影来说都是分毫不能出错的东西,我还等着和你出一场合作的摄影展。”
“不瞒你说,我是真的打算办展了。”江淮道:“还是做些最熟悉的事情,才不至于每日东想西想的,尽荒废时间。”
顾知却没同意他的话,只是伸手去捻起桌上的几张黑白照片,只看了一眼便笑起来,“江淮,你的风格变了。”
“变了?”江淮闻言也探过头去,这些东西往往是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只是他自己皱着眉看了半晌,倒还真的什么都没有看出来。他转头问顾知,“哪里变了?”
顾知扬了扬手上的照片,又指了指桌子上其他的,像是洞察了先机般得意:“感情,你的感情变了。”
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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