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跟我提他!”何意突然打断了他的话,女孩怒不可遏,一把将自己的面膜撕下来扔在脚下,她湿漉漉的脸上满是愤怒和委屈,看上去好像就要哭了,然而她只是恶狠狠地盯着自己的哥哥看了几秒钟,便转身大步上楼去了,只剩下刚刚才从卫生间里回来的叶新铎,站在不远处与何愿面面相觑。
房间里静默了瞬间,然后楼上某一扇门被大力闭合的声音传了过来,叶新铎又看了何愿一眼,然而后者已经靠在沙发上闭起了眼睛,叶新铎便没有再说什么,弯下腰去捡何愿丢在地板上的面膜。
“不用你捡,”虽然何愿闭着眼睛,但却不知怎么知道了叶新铎的动作,他声音疲惫,但却不容辩驳,“你不要总是做这种没必要做的事情。”他这句话说的模糊,不知道是在说叶新铎捡东西还是在说他深夜留下来陪何意。
“举手之劳而已。”叶新铎的动作顿了顿,却还是把那张黏糊糊的面膜捡起来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他无声地向何愿的方向走了几步靠近他,然后用非常轻柔地声音说,“您上楼去睡吧。”
然而何愿却一动不动,他沉默了几秒钟才开口,这一次声音又无奈了许多:“他们吵架了吗?”
叶新铎一听便知道何愿所说的他们指的是谁,只能如实回答:“陆老师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到剧院去。”
何愿的眼睛这才猛地睁开,他皱着眉头向叶新铎看去,又确认了一次那个答案:“他没去?”
“没有,”叶新铎点头,“散场之后是何小姐自己出来的。”
“这小子到底怎么回事,”何愿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慢吞吞地从沙发上爬起来,脸上的表情少见的阴沉,“我没去就算了他是有什么天大的事情抽不出空来,难怪小意的情绪那么不好。”
“我问过夕姐了,说是联系不到陆老师,”叶新铎向后退了两步,看着何愿步履踉跄地站起来,却反常地没有伸手去扶他,“听说他晚上去参加以前美院一个教授邀请的晚宴,再后来就不知道去哪儿了。”
“由他们去吧,”何愿经过叶新铎身边往楼上走去,他停顿了片刻,语焉不详地轻声说,“分手了更好。”
在他身后的叶新铎脸上露出意外的神色,他印象中何愿还是很看好陆邱桥的,所以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而这个时候何愿也已经走到了楼梯的顶端,他回过头来看了看站在一楼一动不动的助理,问道:“你不回去吗?”
叶新铎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已经快要午夜一点了,然后他又抬起头来看着何愿,并没有说话。
何愿心里想着时间确实已经很晚,再加上排屋的位置也太过偏僻,如果这个时候让叶新铎开车回家的话估计到家都快要三点了,于是心里一软,对他说:“没有要紧事情的话就在客房将就一夜吧,明天我们晚一点一起到公司去。”
叶新铎便笑了,点了点头说好的。
何愿不知为何在那个瞬间感到胃里有一个莫名的角落刺痛了一下,然后他逃避一样地转身上楼,换衣服去洗澡了。
洗了澡之后酒也醒的差不多了,反而不像刚才觉得困,何愿一边擦头发一边从浴室里走出来准备再去回复几个邮件,然而打开浴室门却看到叶新铎仍然衣着整齐地坐在主卧门口的沙发上,双手捧着手机不知道在干什么,屏幕上一点荧光映照着他面无表情的脸。
“你是要成仙吗?”因为何意的卧室就在走廊的另一端,何愿怕吵醒妹妹所以声音压得很低,“这么晚还不去睡觉?”
“我估计您洗了澡还要工作,所以整理了一下今天没有处理的事项发到您邮箱里了。”叶新铎看到他出来便站了起来,他声音不卑不亢,脸上也看不出任何疲惫,而何愿听他这么说,心里又是震动又是感慨,而这些情绪之后又莫名有些愤怒。
“我不是什么国家元首,悦意也不是五百强巨擘,”何愿向他走进了两步,语气强硬了许多,“有些事情当天不处理没什么关系,你早睡两个小时我们也不会破产。”
叶新铎有些慌乱地向后仰了仰脖子想要避开何愿身上带着沐浴露香味的热气,他不太明白何愿突然生气地原因,其实这个晚上何愿的情绪一直有些异常,于是叶新铎又想到了他今晚的那位约会对象,心里又是一阵痛苦。
“您……”他有些犹豫地看着何愿逆光中黑色的眼睛和棉质睡袍领口湿润雪白的皮肤,觉得自己的舌头突然干燥地像是黏在了口腔里,他下意识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又随即觉得这个动作有些暗示性过强,但好在何愿的神经比水泥管都要粗,他从来没想过叶新铎对自己会有什么跳脱出工作之外的额想法。
“怎么了?”可能是因为刚刚洗过澡,所以何愿连一双平时开裂的直男嘴唇都水润了许多,他最多也只是觉得叶新铎今晚的样子比平时更犹豫,便理所当然地认为他有话要说。
“宣乐到底是什么意思?”叶新铎知道自己这么问有些僭越,但是他心里的恐慌和不安每一天都在扩大,他甚至在钟海雨单独约何愿出去的那个晚上做了一次噩梦,在那个梦里他最害怕的事情成为了现实,而他无能为力地怀抱着自己的懦弱和犹豫,眼睁睁地看这一切在自己的眼前发生。
何愿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因为这个问题确实并不好回答,他转身下楼到餐厅的吧台那里到了两杯苏打水,然后又回来将其中一杯放在了叶新铎面前的茶几上,自己在他侧面的沙发上也坐下了。
“钟经理说宣乐确实有收购我们的打算。”何愿喝了一口水,如实回答,虽然这件事只是钟海雨的一个暗示而已,但他既然信得过叶新铎,确实没有特意去隐瞒的必要,果然他这句话说出口,叶新铎的表情便立刻紧张了起来。
“不过你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何愿耸了耸肩,像是安慰叶新铎一样说,“就算悦意真的被收购,你们大家的工作都不会有任何影响,况且宣乐是一艘大船,如果真的能够建立这样的关系,你还能以此为跳板,去更高的地方。”
叶新铎的脸上没有一丝喜悦,他盯着何愿的脸,神色隐约有些悲哀:“那您怎么办呢?”
何愿沉默了,他没有想到叶新铎会这么问,悦意如果真的被宣乐收购,他接下来的路的确会非常尴尬,若是真的走到那一步他直接将悦意拱手让人好像是更为干脆稳妥的做法,但放弃悦意对于他而言又不仅仅是创业失败这么简单的问题,他在这个公司倾注了太多心血又投下了太多赌注,悦意之于他的意义,在他的人生中仅次于妹妹。
“我会拼尽全力去避免我们被收购,”就在叶新铎以为何愿不会回答的时候听到了他坚定了许多的声音,“况且宣乐也只是在观望我们的情况和态度,我自信还没有露出什么马脚。”
“我觉得有些奇怪,”叶新铎双手捧着那只杯子,黑暗中他盯着那里面漾出微弱涟漪的苏打水,“宣乐那样的体量,对于我们的态度未免太积极了,”他视线稍微抬起一些望着何愿,“而且这位钟经理的两次主动约见都很私人,我——”
“我又不是什么年强貌美的女创业者,被满身铜臭的大资本家看上了反复约出去,”何愿似乎觉得好笑,打断了叶新铎犹疑不决的话语,“况且钟经理才是女士,我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叶新铎无话可说,他这些年也看出来一二,何愿可能是因为早年辍学没有接受过什么正统的高等教育,虽然脑子并不笨做事情也灵活,但思维和三观都非常底层,不像是个新时代的创业者反而像是半个世纪以前的实体经济企业家,他似乎还没有真的接受现在这个社会女性在很多地方独揽大权的事实,更没有意识到自己对于钟海雨而言,比“年轻貌美的女创业者”还要容易拿捏在股掌之中。
其实在钟海雨第二次直接打给何愿的私人电话要求见面的时候,叶新铎就在网络上查阅过钟海雨一些比较边缘的资料,那个女人的资料上写着现年32岁比何愿要年长两岁,但是叶新铎所能找到的一些香港媒体发过的八卦新闻中,钟海雨似乎除了整容之外,还更改过身份信息上的年龄,因为她的家族显赫所以一直以来就被很多人盯着,许多人也记得钟海雨实际出生的那一年,比所有公开资料上显示的都还要早两年多。
但是除此之外她的私生活是完全干净的,没有任何花边新闻,只有几条她参加呼吁男女平等的相关集会消息,能够从旁佐证她似乎是个不婚主义。但这并不能让叶新铎安心,因为她对于何愿实在是太过于热情,热情到第一面在饭店里见到那个女企业家的时候,叶新铎一瞬间似乎透过那双热忱的眼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目标一致的竞争者们总是会有相同的气场,能够在人群中的第一眼就锁定对方,叶新铎不清楚钟海雨究竟有没有注意到自己,但他可以确定的是那个女人在有意无意地避免自己出现在她与何愿的独处中,就像昨天晚上何愿第一次要求自己开车赴约一样,或许这只是争夺开始的枪响。
但叶新铎知道自己没有任何胜算,毕竟他连参与斗争的资格都难说能不能获得。
“你真的困了的话就去睡吧。”何愿看他低着头好长时间都不说话,便以为叶新铎也终于感觉到疲惫,出声让他去休息,而叶新铎也觉得自己没有什么话好说了,于是放下杯子点了点头站起来走到浴室里去了。
他这个澡冲了许久,一是思绪烦乱需要一个空间去整理,二是他考虑一时半会儿何愿也不会回去睡觉,所以刻意在拖延时间,他近一段日子以来有很多时候并不是很想面对何愿,就像强盗没办法注视着自己偷盗不来的宝石一样,望着那张脸的感觉让他胸口灼热却又酸痛。
但是当他慢吞吞洗完走出浴室之后却发现何愿仍然在沙发上,只是从坐着变成了躺着,一条腿挂在沙发扶手上另一条腿从浴袍下面伸出来垂在地板上,两只手抱着屏幕已经熄灭的ipad,而落地窗外非常微弱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落在他身上,使得那条腿看起来像是在黑暗中微微发亮,叶新铎站在门边远远地看着他,他在直接转身回客房和走过去之间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向何愿走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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