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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羽看着陆琛，胸口憋着口气，像是想说什么，可是最终只是张了几下口，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不想说，就别说。别勉强他。”

徐宏拍拍陆琛的肩膀，留下他陪着庄羽，自己转身去配合船员开始清理尸体。船舱外，海上已是落日，一片赤红的霞光照在徐宏的脸上，让他忍不住也深深叹了口气。

每个新加入蛟龙的新兵都要攻克关于生命的这道难题。

这道题目所设置的障碍，不是简单的伦理道德敌我关系，那是作为一个人类，对于另一个人类的生命因为自己而消逝而引发的深藏内心的愧疚与自我厌弃。

现在战争里，杀人后产生的难以治愈的战争创伤，已经是一个老生长谈的话题。国外的战争心理学研究者们认为这是军队的“流行病”，他们在过去的时间里对军人在战争时的行为进行了一系列的研究。2010年，他们在《创伤应激反应杂志》（JournalofTraumaticStress）上发表了一篇研究论文，研究了从国外某次战役退役回国的2,797名军人，其中大约有40%的退伍军人报告说在驻扎期间杀过人或对杀人负有责任。即使此后军队有控制他们的参战程度，杀人的经历仍然会在很大程度上给军人带来创伤后应激障碍、酗酒、暴躁、人际关系问题——以及自杀风险。

徐宏是蛟龙一队的队副，虽然号称万能管家（婆）。可是，心理疏导这种专业的事情，他认为还是需要专业人士去跟庄羽聊聊，才能起到作用。杨锐同意了他的申请，让他跟陆琛带着庄羽去了大队的医疗组，见了几次心理小组的高级医师。可，似乎都不太见效果。

庄羽表面上吃喝拉撒都看着正常了，可到了枪械训练以及近身格斗时，明显的出现了无法抗拒的心理障碍。好几次在格斗场上主动收回了进攻动作，弄的陪练的石头或者李懂都不敢再跟他练习。

有一次，陪练的是佟莉，庄羽又撤回了进攻动作。佟莉恨铁不成钢的追着他猛揍，一边揍一边喊：“不就是见了点血吗？谁不是这么过来的？你这臭小子，至于吗！！”

庄羽被揍的疼了也不还手，好像被佟莉这样按着打一顿，他心理那些压抑着的东西反而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他丧气的扯出一抹笑，对着佟莉道：“莉姐，你揍吧，狠狠的揍。这样我心里舒服点。”

“你……！！”佟莉被他气的暴跳如雷，顿时就要下狠手。石头眼疾手快的赶紧把人拉开了。

李懂扶起来满脸淤青的庄羽，不知道说什么好。罗星在一旁看了他许久，突然开口了。他的声音像没有带着丝毫感情：“庄羽，你自己想清楚。如果克服不了这事，你就趁早回到原来的连队去。蛟龙不留不能战斗的战士。”

庄羽耷拉的脑袋终于有了其他反应，可他看着罗星，还是没有说出一句话。脸上的五官都拧巴在一块，眼泪水眼看就要夺框而出，可是他还是说不出来了。

“星哥！”李懂急了，推了罗星一把，“你瞎说什么呢！！”

“我说的是实话。”罗星的神情严肃到可怕。“一个不能战斗的战士，说明他无法保护自己，无法保护自己他就会是他战友的拖累。这样的人，怎么能让我们把背后放心的交给他？”

李懂哑口无言没法反驳，罗星说的确实是实话。蛟龙突击队是冲在最前沿的战斗部队，生死乃是家常便饭，庄羽克服不了这个，他就没法留在这里。

“情况比我想的糟糕啊。”

“是啊，确实有点糟糕了。”

训练馆外，杨锐与徐宏并肩站着，看着馆里的情况，都面露郁色。

“新兵的考核期只有半年。”杨锐像是在跟徐宏说话，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庄羽刚好踩在这个临界点上。

“咱们得想想办法。”徐宏也有点不知所措，面对这样的情况。

“我去见见政委汇报下，让他回家休息几天吧，这样下去不行。”

“休假？”

庄羽看着一向和蔼可亲的队副，一脸快哭的样子。弄的来通知庄羽假期的徐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队副，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看我还恢复不好？队里不要我了？变相休个假期，休着休着就不用回来了。”

“啊？”徐宏佩服现在这些年轻孩子们的脑回路，这都什么跟什么。

“庄羽，你别多想。我跟队长就是看你最近压力太大了，这不春节还没过完吗？剩下还有几天时间，批你几天假回去见见家人，也许暂时离开队里这环境，你见到家人了啊，这心理障碍就不药而愈了。”

“我刚来不到半年，还在考核期，队里大家伙都没休假呢，怎么就我休了。我不能搞特殊。”

嘿，徐宏有点乐了哈。平日里他就是觉得庄羽这孩子单纯，没觉得这么固执来着。不过他又转念一想，可不就是固执吗？不然也不会因为这心理障碍为难自己这么久。

“谁说别人没休。我休了，队长也休了。我们俩都好几年没回家了，这次特地都跟队里告了假，准备抽几天时间回家看看。”

徐宏尽想着安慰熊孩子了，话一出口就道糟了，把自己绕进去了，还拖上了队长。

“真的？”庄羽不信，哪有一个小队队长队副同时休假的。

徐宏拍着庄羽的肩膀，睁大自己本就已经很大的眼睛，以示意真诚：“队副什么时候骗过你。”这会是不骗也得骗了，徐宏内心哭。

庄羽看着徐宏，缓缓低下头。

“可我现在不想回家，我不想让家里人看我这窝囊的样子。”

徐宏牙疼。

嘿，这心眼多又情感细腻的熊孩子。

“要不，去我家吧。上海你没去过吧？去我家玩吧。”

杨锐一脸看智障的表情看着徐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