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看来,陈怀远对宋颖全的那句得瑟就很值得玩味了,恐怕是蒋为了安抚他又许了什么好处。梁冬哥跟在陈怀远身边这么久,自然知道这话得反着听,不可能是陈怀远要去宋的手下当职。既然德械军都看不上,那么能让陈怀远看得上眼还为之得瑟的好处,梁冬哥猜也能猜出来是什么了。
“看你,眼珠子乱转想啥呢,好好开车!”陈怀远坐在回去的车上,板着脸故作严肃道。
梁冬哥手上抓着方向盘,也没扭头看陈怀远,自顾自的咧嘴一笑,摇头晃脑的:“得意忘形了没有啊,师座?”
陈怀远扭身凑上去,大半个身子都挂在梁冬哥身上了:“小伢儿胆子也忒大了,以为在开车我就拿你没办法了?”
梁冬哥可是怕了陈怀远了,忙严肃态度转移话题:“师座这次,没又跟委座顶嘴吧?”
“什么叫又?要都好好的我干嘛跟老头子过不去?”
“这次可是许了部队,还是许了饷?”梁冬哥试探道。
陈怀远又忍不住挂上得意的笑容,可偏偏不肯直说:“你觉得会是什么好处?”
梁冬哥知道陈怀远的得瑟劲又上来了,要往低了猜,他才有借口得瑟,但又不能猜太低,太低了就假了。梁冬哥脑子转得快,看似没多想的样子,慢条斯理道:“宋军长这次是准备要升作第十集团军③司令,没法再抱着第八十五军了。我听说陈总长要把三十六师牵走,可能第八十五军要散了。难不成总座许了师座一个德械师?”八十五军下属三个师,分别是八十八师、八十九师和三十六师。
陈怀远伸手轻捏了一把梁冬哥的脸颊,忽而转成父亲教育儿子的口吻,语重心长道:“这些可不是你来之前就知道的……我知你跟侍从室的人有关系,能听到一些事。但那里水太深,就是连戴笠都得给人家送礼说好话,你可别轻易涉足。否则我就是豁出这条命去都保不了你……梁老把你托付给我,你可别让我对不起他。”陈怀远跟梁冬哥处久了也知道他听不得那等肉麻兮兮的话,一个弄不好好容易把这小子惹炸毛,所以关键时刻必将梁光松抬出来压人。
梁冬哥没想这么深,陈怀远这番话倒叫他吃了一惊,忙解释道:“师座放心,我不会不自量力去侍从室刻意打听的。这次只是人家顺带和我说起,也不是什么秘密的事情”
“整编德械军哪里是那么轻便就能拆的?三十六师他陈赐休拉不走。”陈怀远随即哼哼了一句。
梁冬哥接话道:“师座就这么肯定,八十五军要保留?难道委坐这次许了……”
不等梁冬哥说完,陈怀远就急不可耐地得瑟道:“别瞎想,下任八十五军的军长八成是下面三个师里拉的上来一个……管那些干嘛?德械军算什么,要是这次搞得好,你师座我也得个兵团司令当当。”
果然是兵团级的。
等两人回了部队,又是召集又是训话,折腾了半天。
次日,梁冬哥翻着记事的小本子,提醒陈怀远,林牧云从陆大毕业了,是要调回来给预五师当参谋长吗?
陈怀远知道梁冬哥这话是什么意思,趁机取笑梁冬哥以前任性,老要跟林牧云闹别扭,随即安排了林牧云去下面许魏文处担任团参谋长一职——反正陈怀远不觉得一个参谋长对他而言有多重要,现在的参谋长彭立坤,那是给胡滔留的。
胡滔这人勇武果敢,眼光犀利,行动力强但就是有时候缺点静下心来想想策略的性子。而彭立坤则心思缜密,思虑周全,能用软的就不来硬的。这二人都是湖北讲武堂出身,过去是乡亲现在的同僚,相交多年,一个武一个文,感情好,配合也默契。陈怀远自问将来自己回到中央军,或者情况如现在这般良好地继续发展下去,自己能争取到有兵团级的编制,那么他最心爱的预五师就可以交给胡滔和彭立坤来经营,不会辱没了手下一帮弟兄,也不会倒了招牌折了这支队伍的战斗力。再者西南多山,不是拿了美援装备就能翻身的,彭立坤参加过游击训练班④,对这种地形的作战有一定的基础。有他在,加上胡滔的冲劲,不愁没有成绩。
至于林牧云,有潜力,在以前的部队里有过功勋,陈怀远也乐意为党国培养人才,但远不至于到肯让人在军事上干涉自己的地步。这话要说好听点,那是因为陈怀远自己在军事上本身文武兼备足智多谋极有主意,说难听点就叫自恃才高刚愎自用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爱自己拿主意,尤其讨厌别人对他指手画脚——参谋长?民国廿三年前后,他被夺兵权,在黄达的第二军里当了不知道多久的参谋长,他简直受够“参谋长”三个字了。
梁冬哥正是抓住了陈怀远这点心思,有意无意引着陈怀远把林牧云丢一边去。
这倒不是梁冬哥私心要排挤。在军队里的身份上,林牧云现在作为黄埔陆大毕业出来的高级军官,自然不是梁冬哥这等半路出家然后在军队里当当秘书副官的人能比的。况且林牧云早被陈怀远拉出坑不再为军统做事,梁冬哥也没理由仇视他。只不过梁冬哥这两年虽然表面看起来还是风风火火直来直去的样子,但内心里已经渐渐稳重下来,做事都力求稳妥,林牧云这人脱离观察将近三年,乍让人回到身边在师司令部呆着,总归变数太大。再者,他现在才上校,不用梁冬哥点明,陈怀远也会把他安排去当团参谋长,因为正好合适。而陈的手下几个团里,许魏文这人性子上比较冒进,最傲最不听话,陈怀远让林牧云去许魏文的团里当参谋长,也不全是出于个人喜恶。
一九四二年一月一日,中苏美英等国签署《联合国家宣言》,反法西斯统一战线最终形成。⑤
次日,蒋介石担任中国战区盟军统帅,美国人史迪威为中国战区参谋长。
……
比起干旱的贵州,云南的气候则温和很多,并且显得湿润多雨。
雨不大,但淅淅沥沥的下着,已经是第三天了。
细密的微雨,对于伤春悲秋的少女而言也许是闲暇无聊时一团迷雾般的愁绪,但对于行军途中的士兵们而言,则是让他么满身泥泞寸步难行的天大的难处。
西南多山,交通不便,勉强修通了几条铁路就已经让原本就焦头烂额的国府捉襟见肘,这还是在有国际物资援助的前提下。至于什么水泥路柏油路,士兵们也只有在受检阅的时候能在上面走上两趟。
土路上的泥土已经被雨水浇得湿软滑溜,一不小心就会摔个狗啃泥……还有坑坑洼洼里积着的,让人看不清是沟是路的黄泥水。云南虽说是四季如春,但大冬天的,又连着几天阴雨,天气也实在暖和不到哪里去。一身的水,满腿的泥,开线掉芯的破旧军服……风一吹,人都站不稳。这种天气,实在太损耗战斗力。好在只是拉着部队移师昆明,这要直接拉出去对阵日本人,那这仗还不如趁早别打了。
中午休息吃饭的时候,彭珏坐在石头上,和一起走在部队前面的两个团的团长,围着好不容才点燃的小柴火堆取暖。
彭珏拿着干粮,一边嚼巴,一边从勉强搭起来的棚子底下伸出脖子去。看着灰蒙蒙的天,感觉这雨有越下越大的趋势,不禁皱起了眉头,一想到今晚就能进城,纠结的眉头又舒展开来。
似是在应和他的想法一般,一边同坐在棚子底下的,新来的炮兵团团长洪三冒,对他的同行许魏文道:“这雨越下越大,我们待会儿得催一下加快速度,好在天黑前能赶到昆明城。”
“是啊,这鬼天气,再多淋几天,咱师的兵恐怕要感冒发烧得倒掉一半不止。”许魏文是东北人,对云南这种湿漉漉的天气难受得不行。
洪三冒是黄埔七期炮兵科毕业,虽然这几年在军中几不如意,但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觉得自己是嫡系矜贵得很,觉得自己被蒋介石拿来送给陈怀远在预五师里是屈就了。他对陈怀远自然不敢多说什么,但底下那么多团长里,也就觉得许魏文是北大的大学生又同为黄埔炮兵科毕业出来的,有几分亲近。至于李志奇胡滔这些个讲武堂毕业出来的,各种看不上。当然,他最看不上的就是彭珏,胡滔他们虽然是地方上的讲武堂毕业,起码还算是正经学过几年排兵布阵,而彭珏虽然是青年学生参军,也是有文化的人,但只参加过半拉月的集训到军队干后勤。在洪三冒眼里,彭珏是抱上陈怀远副官的大腿,用了手段讨了陈怀远的欢心,才年纪轻轻就成了中校团长。
彭珏也知道洪三冒不爱搭理他,经过一开始的接触后也懒得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偏偏陈怀远经常安排工作让彭珏和洪许二人搭档,彭珏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对洪三冒早就大大的不满了。但他到底年轻,虽然这几年沉稳了很多但也有几分活泼,便忍不住跟着接了句抱怨天气的话。谁知洪三冒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三人间的气氛顿时冷了下来。
啪嗒啪嗒。
是马蹄踩着泥水的声音。
三人同时从石块上站起来往外走,只见梁冬哥一身列兵的装束浑身湿透双腿泥泞,就这么骑着陈怀远心爱的枣红大马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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