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得有前提是你能平安撤回四平,否则连困兽都不如。”梁冬哥想也不想就反驳回去。
陈怀远被梁冬哥噎了一下,拉起梁冬哥的手,安慰道:“打仗嘛,总有冒险的时候,不冒险还打什么仗?兵行险招,出其不意,方能大胜。否则整天这么对着,拼人拼武器地蛮打,那有我跟没我有什么区别?我的价值本身在在如何指挥部队作战,尽量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胜利。这个道理你总懂的嘛。”
梁冬哥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伸手去抱陈怀远。
梁冬哥很少,甚至可以说几乎没有主动亲近过陈怀远。这会儿梁冬哥忽然来这么一下,让陈怀远有些受宠若惊。他顺势搂住人,美滋滋地想:小伢子脸皮薄,嘴上不说,心里一定是心疼我了。他正盘算着怎么哄人好教梁冬哥心安,忽然眼前一黑。
梁冬哥一动不动地站着,有些吃力地紧紧抱住陈怀远,贪婪地吸取他身上的气息,好似想要从中汲取到勇气和力量。他看着安静地垂着脑袋的陈怀远,心乱如麻。
论忠,他必须对自己的党和信仰负责,必须将所得的情报上报给组织。论义,他必须保护好陈怀远,不能让他受到伤害。若只是萍水相逢认识不久,梁冬哥不觉得一个人应该对他人没有头脑的轻信和一厢情愿的想法负责,更没理由因此指责别人不讲信义。可他和陈怀远相处日久彼此性命相交,陈怀远对他一直以来也是悉心培养爱护有加。况且,虽然政见不同,但梁冬哥对陈怀远的品格和作风却是深感敬佩。如果只是给了他一些钱或者让他坐上了某个位置,梁冬哥不会稀罕也嗤之以鼻。这些身外之物虽然难得,但也虚浮得很,给的容易拿走更容易。如果只是杯酒相交开怀畅谈,也只会是一时的豪言壮语,说的和做的总不是一回事。赠物也好交心也好,这些都不难,难就难在细水长流的平常日子,日日都为你留着一份心,嘴上不说,可情真意切。
梁冬哥还记得自己父亲在世的时候,曾考校过他。
“一个人活着,最重要的是踏实,要做事,而不是虚浮和空谈。你说这些什么主义什么思想,和平常里的柴米油盐有什么关系?万一这些东西和现实的事情矛盾了怎么办?”
梁冬哥那时候照着看过的书本,在梁光松面前背手昂头,胸有成竹地回答:“那些形而上的东西和柴米油盐确实没有直接的关系,但它影响了一个人的价值取向行为准则,指导着人应该做什么不应该什么,应该追求什么摈弃什么。形而上的思想和现实不会矛盾,矛盾的只有个人的行为选择。一个人只有在做出违背自己的人生观价值观和世界观的选择的时候,才会有矛盾。而一个从愚昧中觉醒的独立人格,一个真正民主自觉健康自强的社会,必须拥有健全的三观。这正是我们文化革命和思想解放的目的,也是中华民族复兴的基础。”
那时候自己才多大?记忆里清脆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如果今天,此时此刻,还有人拿这个问题这么问他,他还能坚持自己原来的回答么?
梁冬哥小心翼翼地把陈怀远扶到一边平时用来临时休憩的行军床上,拉着他的手,十指相扣。而他脸上的温柔却渐渐隐没,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刚毅和一往无前的决绝——如果再问一次,他还是那个回答!
房间里隐隐能听到外面的炮火声。
门外的阿庆正直挺挺地站着,眼睛却盯着院子里的橘树发呆,正是思乡情切的时候,忽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条件反射地扭腰矮身掏出枪来……梁秘书?
梁冬哥此时的神情严肃,和平时率直的样子大相径庭。阿庆直起身,讪讪地放下枪,以为会被梁冬哥说两句不该走神之类的话,可看着梁冬哥的神色,阿庆不知道为什么心底里直往外冒寒气。
“赵家庆,把彭珏和陈怀秋叫来。”
阿庆跟梁冬哥也算比较熟稔了,印象中梁冬哥从来都比较斯文守矩,不管对上级还是下级,都不会像现在这样直接点名。好像直接指名道姓的,有就四年前在医院那回……阿庆忙阻止自己的胡思乱想下去,立正敬礼中气十足地回了一声“是”后,忙跑去传信了。
梁冬哥扭头,对一边的陈念先道:“念先,人来了以后,你带着两人进来。吩咐警卫营,其他任何人,未经我允许,都不准放进来!明白没有?”
陈念先愕然,只愣愣地行礼称是。
陈念先从小就很崇拜陈怀远,可陈怀远对他却有些疏于关爱,倒是王玉玲和梁冬哥对他照顾的时候多一些。所以一直以来,陈念先都把梁冬哥当做自己的兄长一样爱戴尊敬。梁冬哥待他也如手足般照拂有加。陈念先在陈怀远面前战战兢兢生怕自己表现不好,但在梁冬哥面前却比较放松自由,很有依赖之情。梁冬哥此时如此严厉的命令他,让他有些惊讶,乃至惊吓和委屈。
当彭珏和陈怀秋被陈念先带进来的时候,他们看到梁冬哥坐在那里,身形隐没在阴影中,而陈怀远正躺在一边。眼前的场景完全超出了三人的心理预期。
陈怀远病倒了,还是梁冬哥要谋反?虽然慑于陈怀远在梁冬哥手上,三人不敢轻举妄动,但都握紧了手里的枪,浑身寒毛倒竖。
“陈念先,陈怀秋,你们两个的部队准备得如何了?”梁冬哥不提陈怀远,显然表明陈怀远没灾没病。
梁冬哥一提这话,陈念先和陈怀秋才想起之前陈怀远对他们的吩咐。这一想就更加不对头了——如果说陈怀远要把梁冬哥留在前线当炮灰,那梁冬哥要反也说得过去。可陈怀远明明要让梁冬哥先安全撤退,梁冬哥现在这样是什么意思?
不等他们回答,梁冬哥又朝彭珏道:“彭珏,陈念先的警卫大营,陈怀秋的十三团,还有我的补充团,临时组成一个师,都交由有你指挥。你们现在就回去集合部队,今天晚上,带着军座先走,撤去四平城。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不合作……”梁冬哥说着,举起一只背在身后的手,黑洞洞的枪口直接对准了彭珏。梁冬哥不担心陈念先和陈怀秋会反对,他唯一担心的是彭珏不肯配合。
此时梁冬哥让彭珏恍惚回到了多年前在桂南的昆仑关的战场上。当时他还只是后勤连的一个副连长,跟着梁冬哥去支援戴彬。如果说当年的梁冬哥像一只的发怒的横冲直撞的牛犊的话,那么现在的他,就像一只随时能给出致命一击的豹子。
“梁秘书,为什么?”
“没什么为什么。”梁冬哥站起来,手里仍然举枪对准彭珏,“军座要胡闹,我不会跟着他胡闹。今晚是最好的机会,他必须安全撤走。你要么回答是,要么死。”
梁冬哥手里的枪的枪栓是开着的。彭珏明白,梁冬哥不是在吓唬他。
陈怀秋和陈念先原本也不愿看陈怀远留在前线冒险,他们虽然刚刚被吓了一条,但此时却对梁冬哥心存感激。陈怀秋示意一边的陈念先,不等彭珏回答,两人同时出手制住了他。
彭珏被陈怀秋和陈念先一人扣着一只手,不禁苦笑:“你们陈家人可真是,我有说不答应么?”
陈怀秋不好意思地笑笑,跟陈念先一起松了手。
“可是,军座如果先撤,这边怎么办?”彭珏朝梁冬哥道。
梁冬哥收起枪,淡淡道:“这里的事有我,你们不用操心。”
三人见梁冬哥不愿多说,也没敢多问。
……
密:敌八十五军今夜将有约一万人随陈怀远先行后撤,另有两个团掩护,预向四平城。
密:敌八十五军前线主力预计明后两天从刘家塘后小径撤走。
密:敌新十六军欲从三门坡突破,接应敌新十一军残部。
章光看到眼前的三封电报,对一边的顾云实和邓云涛道:“果然是声东击西之计,现在可以确定青云山那边的是佯攻,三门坡这边才是孙抚民的真正目的。”
顾云实皱眉:“要逼我们停止追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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