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是多么美好的事物。它能将很多阴暗掩盖过去,也能模糊许多伤痕和疲倦。
“嫌不嫌太亮?”阿诚回过头来问他。
明楼摇摇头,伸出手,给他比了一个大拇指。
阿诚噗嗤一声笑了,抓起热水瓶给他倒了一杯水。然后扶他起来,揽着他的背,喂他喝水。明楼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水,抬眼却望见他眼圈都红了,碰见明楼的目光,连忙扭过头去猛眨了几下。
“怎么了?”润了润喉咙,明楼感到好多了,哑着嗓子问他。
“终于轮到我喂你喝水,可偏偏高兴不起来。”说着却再也忍不住,鼻头一酸,哽咽道,“你手术时候我一直在想,你如果有事,我却还不得不继续活下去……到底有什么意思?”
“总还有盼头的。”明楼摸摸阿诚的耳朵,“其实我还有点高兴的。一来劫后余生,二来这个国家的青年血性犹在,只是还不成熟罢了。慢慢教就好了。”
“革命乐观主义。”阿诚被他这样一说,反倒觉得自己没劲,悲戚的情绪淡了大半。扶他躺下,自己去洗澡,说是几日没洗,浑身臭烘烘的。
戴笠过来的时候,正是双十节前后,明楼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他建议明楼去美国修养,并且已经安排好了飞机。
这个谈话避开了阿诚,明楼心里大致有数。沉吟片刻,问起陈公博来,戴笠也知瞒不过他,只道:“我能尽到的努力都会尽到的,只是你要知道委员长有其他的安排。”
“东南天幸山河在,一笑飞回作楚囚。”明楼想了想道,“陈先生东南此句,委员长可有表示?”
“我晓得你的决心,但是时局有时候不由人。”
“明楼虽在病中,却时常能听见些事情。既已达成了协议,我的身份或许可以互通之,并不一定要背井离乡。”
“你在试探我。”
“不错。”明楼得意道,“您知道,为党国做事,我是义不容辞的,但是我这样的人,骄傲惯了,不愿意蒙在鼓里做事。”
“你这个脾气啊。”戴笠笑骂了一句,“好吧,我直说。你到美国去,同顾少川一起,他是做外交的,你是做经济的,国家百废待兴,缺的都是钱,找美国人化点缘。不过他现在谈战后的一些处理,人在伦敦,你先休养着。等国内局势稳定了,钱也到位了,我给你安排新身份,堂堂正正地建设国家。”
“听上去老师显然是帮明楼据理力争过的。”
“你我的交谊,自然。”
“却之不恭。”明楼笑了,“我让阿诚安排一下,下周动身?”
“对。”戴笠点点头,“飞机已经安排好了,不必你劳神了,好好休息,养好伤,这边的事,你同阿诚交代一下,交接的时候也方便些。”
“交接?”
“阿诚是个人才,我晓得你也信任他。上海站交给他,想必你也能放心。”
“老师升了他的官,降了我的,白挨了一枪。”明楼咂了咂嘴,“不划算。”
“油嘴滑舌的,谁得了便宜,你心里清楚。”
“毕竟是我弟弟,他若是吃亏了,我面上也无光。他若是得意,我面上更无光。做哥哥的,从来这样矛盾。”明楼笑了几声,肺又有些隐隐作痛,忍不住捂着嘴咳了几声。
送走戴笠,阿诚观明楼的神色,什么也没问,只说晚上叫点小馄饨进来,问他想不想吃。
陈公博和周佛海一样,与重庆早有联系,蒋有原话,戴罪图功。在抗战的最后阶段,负责着京沪的治安,等待重庆接手。这在他同戴笠之间本就不是什么秘密。
戴笠只言尽力,不言一定,明楼心里也明白大半。周佛海和陈公博或可留下一条命来,只看他们是否闭得紧嘴。他无心留意周陈的生死,只是嗅出点这决定之后的味道。
陈公博其人,政治生命早就断绝。杀或不杀,全在一心。杀之,有个极大的好处,便是挽救原沦陷区人民中国民党的名誉,杀人砍头这种事,往往最吸引眼球,也最能显示一个决绝的态度,而民众从来都是好糊弄的。把陈送到宁海路二十五号,同陈璧君他们关在一起,其意昭然。
重庆谈判刚刚结束,停战协议刚刚签订,却又在同一日将所有涉及战前京沪安排的人员都有了新安排,这不得不让明楼疑心。
此番他前去美国,确实是戴笠的保全之心。留下阿诚,一为掣肘,二是阿诚曾经直接负责对重庆的秘密电台,不能就此放他同明楼一起去美国。这不是蒋的授意,但显然符合他的利益。
夜里吃小馄饨,觉得有些糊弄人,无甚味道。阿诚说是因为他在吃药,嘴里苦。几番求恳,搞了点香油来,这才觉出点香味。想多加些也没有,说是养伤要吃得清淡些。
明楼闷头吸了一个小馄饨,摇头道:“这样就要管着我了,等我变成小老头,什么都没的吃了。”
“那在美国可就抓紧机会想吃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吃点,回来之后我还是要管你的。”
勺子停在碗中汤里,明楼叹了一口气:“你晓得了。”
“去就去吧,总比留在这儿好。”阿诚道,“你吃不吃了?不吃给你收了。”
“收了吧。”明楼推开碗,“那你呢?”
“我接到新命令了,我得留下来。你知道他们什么意思。”
“我倒宁肯不知道,还能据理力争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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