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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舜元已经能听到内室里皇后低声的哭泣声,和往日里他与皇后争吵时候的哭泣不同,舜元此时听见的哭声是接近于母兽哀悼幼崽的,仿佛割肉剜骨一般,声音不大却仿佛悲戚异常。又听见里面还有婆子在说:“娘娘节哀啊。”便又能听到皇后哭道:“都是我……我自己失了德,我……我的孩子。”

舜元听不下去了,只听张太监在他身边也跟着道:“陛下节哀,这……”

丁太监凑近补充道:“娘娘那边问陛下是不是要见小皇子一眼。”

舜元呆了呆,停了半晌还是道:“不见了,去找块合适的地方埋了吧。”

长痛不如短痛,见了的话,此时心绪就又是另一番境况了。张太监以为自己听错了,还想张口再问,抬眼看了一眼丁太监,重新确认了,这才转身去跟内室的婆子传话。不久就又能听到室内皇后那更加悲惨的哭声,舜元实在坐不下去了,便转身要走,此时谁都不好拦他,浩浩荡荡的宫人们也都跟着他走开了。

刚到门口,之间宁嫔匆匆忙忙的赶来了,风尘仆仆,甚至脸上的脂粉都没抹的均匀,见到舜元也不拘礼,匆忙福了福身子,便就要往殿内走。舜元一把捉住她,问道:“去哪儿这么着急?”

宁嫔这个时候才开口道:“臣妾下午的时候睡的久了,傍晚时候才听到娘娘生产,这就赶快过来了。”

舜元听到生产二字便就拧起眉毛,此时只是冷淡道:“不用去了。”

此时月光照着地面,那月辉将宁嫔的脂粉尚未抹匀的脸照射的温婉得体,她本来就是玲珑剔透的水乡女子,粉黛不施也可爱可亲,又因为懒起倦梳妆,宁嫔的衣钮带子也结的乱七八糟。舜元突闻这丧子噩耗,心中难过,按照礼法,却没办法给那个生出来就死掉的孩子致哀,心中已经分寸大失。见宁嫔如此温婉,又想起自己已经登基九年却连一个孩子也没有,便道:“宁嫔今晚到中殿来侍寝吧。不用回去准备了,跟朕一块过去吧。”便就要拽着宁嫔一起走了。

宁嫔也是一脸的惊诧,手指指了指皇后的居所,只是还没说出话,便就听到张太监道:“恭喜宁娘娘了,您还是快随陛下去吧。”便也就推着她往前走了。

皇后稍稍缓过劲儿来的时候,见身边婆子都哭哭啼啼,想到不知道舜元何处去了,如今这种场面倒是应该舜元出来说话的。只是等了一会儿却也不见舜元过来让婆子们闭嘴,终究是按捺不住了,便问道:“陛下呢?”那些婆子都挤眉弄眼,做了一阵子怪,皇后心中已经略有所知,又恰逢丧子,此时便泪如雨下,手中紧紧揪着她前些日子做的小衣服,那死婴已经让太监们抱走了,虽然那也是皇子,然而出生就死,在宫中是极晦气的事情,万万是不能留下婴孩尸体过夜的。皇后一想到那婴孩出生时紫涨的脸,便就哭的更厉害了,如此下来,竟哭了整整一夜。

待到第二日,舜元也只是差人送了些血燕鱼翅过来,这种东西在宫中不算金贵,皇后又出身豪富,这种礼物只能算得上是敷衍了。有听到送礼的张太监说道,昨日舜元半路强拉着宁嫔去过夜的,今日也未曾对自己说过什么体己的话,心中大怮,昨夜好容易劝住的眼泪,现在又落下了。嘴里却还记得自己是一宫之主,哪怕心中不甘还要大度容人:“也好也好,雨露均沾……”一番话说下来,皇后身边打小便跟着的宫女们也都哭了,这初夏温和的景致竟然丝毫不能宽慰这刚刚丧子的年轻女子的心情。

舜元只是外表冷淡,实则心中也是难受,又再加上宛宛那边他不去,他也不来,仿若根本就不在意他一般,正坐实了他心中隐约不安的猜测——宛宛到底对自己是无意的。皇后那里此时也无法去了,便就埋头处理朝政,晚上便就宿在宁嫔那里。宁嫔出身,虽然背景比不上皇后,但知情识趣,温柔体贴犹胜过皇后,宛宛虽然更为灵动,容貌也更为出尘绝世,但到底舜元还是生了疑忌,疑窦渐生,便就回不去了,舜元如何能够一边搂着宛宛,一边在心里猜忌着此时他是否只是在敷衍自己呢?到底还是宁嫔这种一眼就能看穿的,明明白白讨好他的更让他觉得安稳,只是心中始终有种缺失萦绕罢了。

皇后那边原以为舜元只是忌讳着丧子,一时不来。谁晓得舜元竟然是真的连着几个月不来了,每逢节日也只是在一起吃顿饭,吃完饭便就走。宁嫔还是每日都来,皇后只能强打精神,与她聊天,听到她与舜元之间亲密种种,不免心中委屈难过,但又相当自己先前所作所为,竟……便也就不想与宁嫔争斗什么了,只要舜元好,她便也就好吧。只是皇后心中积郁,这月子坐的也不安稳,到底身子弱了下来,渐渐缠绵病榻了。

如此一来,两年便就过去了。

大周又迎来了一年春天。

对人来说,两年或许并不长,两年时间一个稚童长不成大人,一个耄耋老翁未必会死去,一口肥猪未必能卖得上些钱财,一匹织锦未必能织到一丈。但是对于一只活了两千年的狐狸来说,这两年却过得如同两千年一样漫长。宛宛是知道人间的苦恼挨过去是极难的,只是没想到也算是熬过来了。

春雨劝他离开过几次,开始劝着宛宛还会落泪,到后来她再说,那些话却就像是耳旁风一样,宛宛丝毫不在意也不理会了。只是他还是不愿意走。春雨其实看的很明白,宛宛是无法理解舜元为何在捉妖前后反差如此之大的。他还以为舜元是对他有什么误会,只要日后有机遇,找个时机解开就好,说到底,他还是相信那个狗皇帝的。其实哪里有什么误会呢?如果真的有误会要是在意,不多久也就解开了。人与人隔阂往往并不因循着什么重大的矛盾,反而是那些小处的猜忌越来越多,最终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罢了。

宛宛到底也不再如同刚刚入宫时候的态度,他还是懒得跟其他人多啰嗦,闲的无聊,却终究怕再生什么是非,成日里只是在楼中练字诵经。春雨也受了些熏习,两年内嘴里也晓得念一些:“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夫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只是春雨也知道,宛宛心到底不平静,如若平静还需要什么《清静经》来助自己放下念头呢。

现在这宫中最得宠的是宁妃了,皇后在两年前生下死胎后,身体便大不如前,血气凝滞,脸色也不大见好,只是一日挨过一日,算不上什么风光了。外加上舜元不再过去探望,宫人们的服侍也日渐松懈了不少,甚至有些人偷偷的偷盗皇后府库中的东西在宫外发卖,皇后也管不住了。

反倒是宁妃这边开始春风得意起来,一年前宁嫔就剩下了个小皇子,和皇后不同,她的孩子出生时虽然瘦弱,但确实健健康康的。舜元颇感欣慰,生了孩子便就给了原来的宁嫔妃位。如今宁妃椒房专宠,舜元的意思显然是期望着宁妃再为他生几个孩子。

有时候宁妃会把孩子带到中殿来,按理说这是不合礼数的,但是舜元一句话也就免了,宛宛时常可以在楼上看见楼下舜元宁妃和那个只会爬的孩子一家团聚,脸上看不出来什么,嘴上却不停的念着:“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灭。”妄图安心。

这宫中的狐妖传言还有,只是也不流行了,毕竟若是真的狐妖,哪里还会楼阁冷落呢?丁太监在这两年也大不如前,舜元先是借口他年老将他调去了花房,又嫌他办事不利,最终还是让他去了净事房。原本司礼监下面的车马司是这些老年太监们的养老居所,舜元一句话也就断了丁太监的念想,一把年纪他还需要在净事房内洗马桶夜壶。宁妃倒是把张太监提起来了。舜元企图做到内圣外王,大周对外也大举扩张,戍边的军队打过几次胜仗之后,气焰更是不小,大周眼下已经有气吞万里河山之势了。

宛宛有时候从楼上看着楼下的英俊男子会不自禁的想,那个人还是两年前他喜欢的要死要活的那个吗?他觉得有点陌生,但是又有种难以言说的亲近感。他到现在还记得他的习惯,他不爱吃荤腥,爱喝梅子酒,他不喜欢带香气的花,他喜欢从背后进入他,他不喜欢床榻上绣着的鸳鸯,他喜欢弄得他叫的整栋楼都知道他们在交媾。

只是怎么什么都忽然就变了呢?怎么那个时候舜元忽然就冲自己发脾气了呢?宛宛原来以为一定是自己太骄纵了,总是给他找麻烦,他嫌烦了,便就更忍气吞声,看着中殿来来往往的嫔妃歌姬也绝不插嘴。只是这样下去,舜元却更冷淡了,他也去找过舜元,舜元只是给了他一张冷脸,问他是不是缺什么东西,缺什么就让张太监去拿,不必在他面前献媚。

如此一来,宛宛就算真缺什么也不说了。

宛宛托着腮在楼上栏杆处百无聊赖的想着,春日的阳光射在他的脸上,懒洋洋的,让他觉得人间世事也无非如此,就像远处飘着的风筝似的,忽上忽下,一切全凭风力。

春雨端了只果盘出来,没等宛宛伸手拿,自己先啃了一口,随着宛宛的目光看着远处的风筝道:“师尊也想放风筝吗?”

宛宛看着那风筝,顺手从果盘里取了一只果子,那果盘里的果子基本都给春雨啃过几口了,春雨怕酸,将果子最红的地方啃一口就放下了。宛宛也不嫌弃,换了一边继续吃,一边吃一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你一直叫我师尊,可是我不记得我收过什么徒弟,那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徒孙?”

春雨诧异道:“老狐狸,你的记性真是越来越不行了,你你你……”

宛宛疑问道:“我我我我?”

春雨仿佛有些气闷,便正色道:“我师父他说他是在一千岁左右的时候遇到你的,他年纪与你相仿,大约只差个百十来岁,他原来是在北邙山的,是一只很好看很好看的红狐狸,你怎么不记得啦?”

宛宛也严肃起来:“我一千岁的时候……那个时候我不常下山,我不记得有什么徒弟了?不会有徒弟的,我那个时候一心求道呢。”

春雨赶忙打断他:“不是你专门收的徒弟,你可还记得,你一千岁前后的时候,嘴馋了,于是下山想吃鸡,然后发现一群人在追一只狐狸,人人都说那只狐狸总是偷鸡。你跟着去了,还把那只狐狸变成了小孩的样子,那狐狸才逃过一劫,你还记得吗?”

宛宛皱着眉毛:“有这种事吗?”

春雨气恨道:“我呸!当然有了!你还教了那只狐狸驻颜术呢!教他怎么偷东西的时候变成一个人,偷到手了之后再变成一个人,这样人就看不穿了。那个狐狸就是我师父……”

宛宛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才缓缓道:“你这么说,我有点印象了,可是那个狐狸的法力实在一般,红狐狸修仙是很慢的,我也只教过他驻颜术,看在同类的份上,实在不能算作是他的师父……”

春雨嚷嚷道:“我不管!总之我师父认定了你是他师父,我原来也不知道你的,可是我那个傻弟弟一回家,跟我说那座山上的悬崖上的石窟里的白狐狸救了他,我就想起来你了。不会错的,因为我师父找了你很久很久,找了几百年呢,他都快把那边地方翻了一遍了。可能是道行不够,看不穿你在洞口设下的结界罢了……”

宛宛好奇道:“他找我做什么?我也没要他回报我什么……”

春雨脸上已经隐隐有着种伤心的意思了:“找你自然是……他找不找你可伤心了,只是说你一心求道,不想跟野狐狸有什么纠缠,不愿意见他,如果可以成了镇守一方的仙君,没准你就愿意见他了。于是我师父也努力修炼,大概两百年前,他就去不周山证了仙家的果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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