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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此并不意外,即便太后不命邝照来找他,他也是要自己送上门去的。

他在五年前离开这座殿堂时,将头上的乌冠,腰上的腰牌,和怀中揣的官印一一摆出,恭敬地奉上。太后连看都不愿多看那些物事一眼。

“没出息!你十八岁入大理寺时,白马金刀的翩翩公子,想要什么不是信手拈来?而后不及而立之年便能执掌大理寺,又是何等的威风!只不过就这几年,你才认识了他们几年就学成这样?什么都变了!”美丽的女人又一次狠狠骂道,“没出息!懦弱!”尉迟真金对她的训斥无意反驳,他只是恭敬地跪在地上,仍然重复自己方才的话,“请太后允许微臣辞官还乡。”现在想来,那是自己对太后最为忤逆的一次。

五年不见,女人风采依旧,甚至那种高贵庄严,压迫一切的气势又更胜从前。

她从高高的金座走下,华丽头饰随着步伐,一声一声,摇曳作响。每响一次,就好像有鼓槌撞击在尉迟胸口,闷闷地疼。

五年前他不要命,反而什么也不怕,跪的都是笔直的。五年后他为救命而来,才发现自己原来真的懦弱无比,事事都怕。

“你教的一手好徒弟啊。”太后立于他面前,“为花魁争风吃醋,竟然杀了新罗使节。不愧为神都第一高手,好本领。”

“我的徒弟绝对没有杀害新罗使节,请太后明察。”尉迟再次重重地拜了下去。

“他不是当着你的面承认了,他昨晚就在花魁房中么?”女人挑起又淡又细的眉毛,戏谑地笑起来,“你在大理寺那么多年,应该知道,这已经算是铁证了。”

尉迟扶在身前的两手,指节紧紧打颤。他复又重新开口,声音清朗,“我的徒弟没有杀害使节。”太后弯下身来,涂了凤仙花染料的指甲探出,轻轻抬起尉迟低垂的下巴,“你凭什么这么说?”一排赤炎色的睫毛摇动两下,尉迟蓝色的眸子从那睫毛下露出来,是坚毅不移地,他说道,“我的徒弟,没有杀人。”

“即便没有杀人,又怎么样?”太后嘴角勾起,似乎是十分玩味地欣赏他,“新罗使节被杀,朝廷总要给个说法。一个白子,本来就是不祥之人,推出去送死,你自己说是不是正好?”她旋身站立起来,抖抖长长的裙摆拖尾,“薛勇已经开始审理人犯了,那些刑讯手段好些都是你当时惯用的呢。”

“太后!”眼前的时光立即推前几年,尉迟仿佛看见年轻时的自己坐于刑堂的高椅上,对眼前的事务一脸麻木,仅是说道,“如果不招,便继续打。”裴东来嘴硬,性子更硬。他绝不会投机取巧,见了个医官就油腔滑调地凑上去说,“是命运,使你我在此相遇。”更不会叫人去找来猫爪草,起一身红疹子,吐旁边的犯人一身白沫。

他是尉迟亲自教出来的,这让尉迟真恨透了自己。

他已经彻底输了。他语气颤抖地请求道:“太后,我现在什么也没有,只有一条命……

”太后回道,“不,你还有一个徒弟。”尉迟真金整个人滞了一下,呆立半响,还是趴伏下去,深深地跪拜,“陛下,我的命,你随时都可以拿走。”

“真是懦弱。”女人甩开衣袍,重新坐回金座。

“但看在曾经的交情上,我给你一个机会。”“尉迟真金,我现命你为钦差,彻查新罗使节被杀一案,十日之内如不能破案。我要你和你徒弟两个人的人头。”

第八章

自从有人靠勾结医官逃脱刑罚,大理寺就有了条不成文的规矩:所有带回来审讯的犯人,先抽十鞭子再说。牛皮的鞭子上沾了凉水,皮面上脆生生的,抽到身上便是清亮的一响。执刑人还可根据上级的暗示拿捏,十鞭下去,或轻或重,或皮开肉绽或满身红痕,对人下菜不怕不招。

裴东来是重犯,挨的十鞭子毫不客气,行刑完毕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破烂烂,裸露出的肌肤上全是深浅不一泛着血光的口子,他皮肤惨白如纸,远远看去,更衬得那伤口越发凄厉可怖。裴东来受刑时紧咬牙关一声不吭,结束后才脱力地挂在了绑着自己的镣铐上,浑身冷汗潺潺。

尉迟真金赶来后便正好看到裴东来这个样子。他怒的无法自己,冲上前去就打翻了两个守在一旁的狱卒,灌足内力的两手在手镣上一扯,竟直接把那精铁铸的钢圈破坏,将裴东来救了下来。

尉迟真金用斗篷将裴东来紧紧裹住,拔脚便要将他带走。

没有人敢上前,薛勇忙自己冲出来拦他:“尉迟真金你不要过分,他是本案重要人犯,岂是你说走就能带走的?”

尉迟真金已经带着裴东来走到门口,听了这话停住脚步,回过半边脸来。

他逆光而立,身形在众人眼中有如深色剪影。但鬓角发丝,甚至浓密眼睫却在暮色阴影中透出一片深褐红色,直如地狱修罗。“我现在心情不好,你们最好全都退下。”尉迟蓝色的眼眸略斜过来,定在薛勇身上。“我乃太后任命的钦差,直管新罗使节被杀一案,以后拿谁放谁,我说了算。”他搂住裴东来,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裴东来在马背上回过神来。

尉迟仍将他搂在斗篷之中,同小时候一样的姿势。这样的姿势,两个成年男子在马上已经不够用了,尉迟两手伸长了才能够住缰绳。

裴东来清醒以后,体会到师父的吃力又无法变换位置,只能尽量缩住身体,努力将自己放矮些。他身上还带着新鲜未处理的鞭伤,动弹间衣料与伤口相磨,带来一阵生疼,手脚都不自觉地抽搐。尉迟真金感受到动弹,沉声说道:“别乱动。”

裴东来于是便一动不动,紧贴着他前胸坐着,两个人的心跳贴在一处,裴东来浑身滚烫,不知是伤痛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薛勇这个矮胖子,样貌不入眼做事倒方正,对你没有滥用私刑,鞭子也是按规矩,照重犯的标准抽的……”尉迟说道这里,忽然一顿,再开口时语气又换了,“不,还是他有眼无珠,难看又多事,竟然敢让人打你!”

他做人最爱护短,明知薛勇照章办事,对象变成自己人就立即设定了新标准,不但幼稚地去攻击薛勇身材样貌,还在心中暗想早晚要把账讨回来,加倍奉还。

“你也是真笨,没见到旁边的人嘛,鞭子刚抖起来就要拼命地喊,即便不能喊的行刑人心软,也至少叫他心烦,烦到懒得使劲打你就好了。”

裴东来紧贴在师父身上,眼前却是换了一副时空。他又想起在庭院里,嫉恶如仇的师父听到自己承认去过花魁房间时的那副神情,那么伤心,那么绝望。

他胸口猛地一疼,再也不管身上伤痛,双臂伸出来紧紧搂在尉迟腰上,浑身血脉鼓荡。“师父!我没有杀人!”他眼睛里都热了起来,顾不上去擦,只想紧紧搂住尉迟大喊,你信我,你信我!“师父,你一定要信我,我没有杀人!”裴东来声音颤抖,激动到几乎嘶吼。尉迟以为他为陷入案件而心烦,低头安慰道,“我知道。我的徒弟,没有人能冤枉。”裴东来仍然紧紧环着他,“我不管别人是怎么看,我只要师父信我。先前瞒着不肯告诉你,是有……别的苦衷……”他仍然决定把那一夜梦里的悸动瞒下,但语气还是异常坚决“我从未对师父说过谎,师父,不能不信我。”用刑时他束起的头发也散乱下来,说话间,银色发丝随风飘起,落在尉迟手边。尉迟真金单手拉住缰绳,空出的手掌将那些发丝捋顺,收拢回斗篷里。“你如果有什么自己的心事想藏着,就藏着吧。”尉迟深深叹息,“早先闹了别扭,也是为师自己想不开,那晚的事,你不想说的部分便不用再说,只把案情相关告知就行了。”

暮色西沉,洛阳城里华灯初上。

神都的每一个新年都是繁华且热闹的,大理寺的事务也会格外忙。尉迟真金曾无数次穿行在新年将至的神都街市间,那时他身着锦衣,身骑骏马,精瘦腰身被玉带束紧,一身玲珑装备随马匹步伐轻轻碰撞,所到之处皆有惊呼。大理寺卿心高气傲志得意满,英俊挺拔到天怒人怨,即便不能同常人一样享受节日快乐,却也自有喜乐和抱负在心间。白驹过隙,他已经在不知觉中度过五个平淡普通的新年,回头再看,果然是有些太久了。

“给你一个晚上养伤,明天一早我们便出发,先去衙门检查尸体,然后去那花魁屋里再探一探。”尉迟真金忽然朗声笑起来,“为师曾下海抓过龙王,上山擒过鬼王,一个小小的新罗使节被杀,不算大事!十日之内,必然摆平!”

裴东来重重点头回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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