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诚脸色蓦的变了,他皱了皱眉头:
“什么时候走的?”
“好些日子了,现在大概已经在广岛了。”
明楼忽觉阿诚的情绪变得十分不对劲,他仿佛也心有同感的有些不安,问道:
“怎么了?”
阿诚把信放在桌上,敲了敲桌面:
“广岛遭到美军的空袭了,是组织上说得那个超级炸弹。”
明楼自然是知道关于那个恐怖武器的事情,他眉头深锁起来,追问道:
“什么时候?”
“昨天。”
两个人就都沉默下来。
自从日本投降的消息传来,两个人就一直准备着回国。
然而,一直到了次年五月,组织上依旧没有给出这样的消息。国内的局势可以用针锋相对来形容,明台已经联系不上了,有的时候,两个人都担心得睡不着觉。
快了,就快了。他们总是这样说。
苏联在搞运动,明楼和阿诚穿过西伯利亚平原,绕了遥远的一圈到芬兰去。组织上给出的任务几乎都是在欧洲的范围,明楼戏称自己是组织的外遣人员。
再然后,听说胜利了,听说建国了。
此时明楼和阿诚定居在法国,他们又回到了这个国家,仿佛他们生命里注定要和这里的莱茵河做一个约定。
明楼有的时候会在梦里回到那条小船上,飘摇不定的晃着,他回头去看,上海滩在雾气中越来越远。
此时他们已经完成了组织交给他们的所有任务,回国述职可以成行。然而明台和乐倩文的信上都隐晦的表示,等等,再等等。
等什么呢?他们并不清楚。然而明台在信中也并未说清,只是说很快便可相聚。
这段时间过得飞快,有一天早上,明楼醒来,发现枕边的阿诚,头上有根白头发,他看了半天,伸手把它拔掉了。
阿诚就被惊醒了,他迷迷糊糊的接过明楼给他看的白发,不知道扔到哪个角落:
“拔一根长十根,别拔。”
明楼笑了,他的头发可能是随了姐姐,已经四十多岁的人了,白发却一根也没有。他抱了抱把脸埋在枕头里的阿诚,陈述这个不太令阿诚愉快的事实:
“你老了。”
阿诚在枕头里发出一声好气的闷哼,转过头瞪着他:
“你也老了。”
明楼笑着看阿诚,眼睛在昏暗的晨光中很亮:
“对的,谢谢。”
亲爱的,你我都老了,难道不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1959年,明堂去世,明楼和明诚回到上海处理明家的产业问题。
明公馆改成了学校,家里的东西都搬到了明堂家的小洋楼里面,明楼和阿诚去明公馆的门口散步,院子里一群小孩子正在做游戏。邻居家的树正是花期,大朵的白花开得灿烂。
两个人沿着街上走,76号改成了一所中学,昔日让人毛骨悚然的地方如今出入的都是年轻的学生们。街上人不太多,这条路是从前生里死里奔波过的,熟悉又让人唏嘘。
阿诚往前看去,刚下过雨,天是水洗过似的蓝。
他忽然想起很多很多的人。
明楼握住他的手:
“在看什么?”
“没什么,想起一些故人。”
明楼点点头:
“那是该看看,人都在天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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