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请献上小指为誓吧。
究竟何者是阿多霓的幸福?
是现实,抑或约定?
就连佛陀也不可知。
曲子唱完了,破碗里丢进了不少铜钱,围观的人也就一边谈论着阿多霓下次再登台不知又是什么时候,一边慢慢散了。
小乞儿收着赏钱,撅着嘴似乎还是有些不知足的样子。此时一只修长干净的手将一块碎银放在她的碗里。
她抬头一看,楞了一下,那自然是香公子,却又仿佛不是那个她熟悉的香公子。
那个香独秀每天总是开开心心拿小碎银子投喂她,仿佛很好骗,脑子总少根筋样子,此时却用一种幽深得难以言喻的神情。
他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似乎这是最后一次了。再见,谢谢你,毕竟是你为我引到了这么一段破碎的缘分,虽然伤心,却也美丽。
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再见。
香独秀走后,小乞儿也不知为什么心里难受得一塌糊涂,抱着她的碗躲到角落里,竟然嘤嘤嘤地哭了起来。
鸦魂在营地外面见到香独秀的时候,着实是意外了一下。香独秀告诉他,准确地说,是告诉了他的乌鸦,「鸦魂,我决定帮助你们对抗佛狱。」
鸦魂并没有想到卸羽凤凰他们这种烂计策竟然能成功,香独秀的痴愚还真如他的剑术一般深不可测。
薄情馆中,慕容情领着剑之初到废之间,说,「在你走之后,我让他们每天打扫,但是里面的物品基本是没有动过,你应不至于觉得不习惯。」
剑之初感谢他,「你用心总是很细。」
房门打开,里面的白文鸟和鹦鹉同时叫了起来。剑之初笑道,「你果然是喜欢禽鸟。」
「别人送给我的罢了。」慕容情走过去提起鸟笼和鸟架,它们才不叫了。
剑之初说,「你也不用麻烦另寻地方了,养在这里也无妨啊。」
慕容情执意说,「不了,之前因为有些原因不太方便,其实我一直想把它们放在我的房里每天看着的。」
慕容情带着他的两只鸟,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把鹦鹉架子竖在洗脸台旁,而白文鸟放在中间的圆桌上。
衣袖滑过手腕的时候,看到上面残留着浅浅的红印,他疑惑地看了一会,才想起来是方才被香独秀握出来的。
当时未曾注意到,香独秀那时候是近乎无望地希望能将他留在自己身边的吗。
这时候,有人在敲他的门,慕容情拉下衣袖,应了一声进来。
进来的人是香独秀,香独秀几乎从不敲他的门,连这种小事情竟然都让慕容情觉得有些难过。他隐约也知道,香独秀是来向他告辞的。
「馆主,后来我又仔细想了一下,所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还是决定去帮助院主共抗佛狱。」香独秀说,「我这一去时间不定,也许不能及时赶回履约,关于约期的事情,你看这样可好。你是明白我的心意的,虽然离开薄情馆,但我绝非是放弃了对于阿多霓的感情。殇地椽棺的宝藏便留给馆主我不再收回,时候到了,能答应我,让阿多霓顺从本心而得到自由吗?」
慕容情说:「你知道我对她并无禁锢。」
香独秀说,「我的意思是,也许我不是那个能带她脱离愁苦的人,但是,我还是希望她能高兴。薄情馆虽好,然而有的人陷在这里倒是比他在世上其他任何地方都更为孤寂。何不试试放开呢?」
慕容情说,「你是希望我收拾薄情馆,退隐江湖?」
香独秀点头,「哪怕我猜错,天地之大仍不能令你开心,就当是一场长假。有了椽棺宝藏,哪怕要再建一个城国也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慕容情不语,他下不了决心。
香独秀于是笑道,仍是一派云淡风轻,「当然,若是阿多霓心中有我,要在旧地等候我回转,也可以啊。」
于此,别过。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长歌当哭,惊了夜色。
集境的人都知道,与香独秀共事是天底下最痛苦的事情。然而他们太浅薄了,与失恋的香独秀共事才是天底下最痛苦的事情。
香独秀一身酒味,抱着酒罎子,一个一个肩膀搂过来,「饮吧饮吧,你不饮,我饮。呜呜呜……我知道我自己高不可攀,所以已经纡尊降贵……为什么我们的缘分还是这么渺茫啊,呜呜呜哈哈哈……」
受害的一干人等鸡皮疙瘩都起了,「香独秀,你敢更恶心一点吗?」
不过幸好,失恋的人也最可怕,只要忍受过了这些,失恋的香独秀砍起人来简直如斩瓜切菜一般,神威赫赫。
他手上用的却是一支奇特的兵刃,较剑身为短,较匕首为长,旁人好奇观视,似乎只是一片柔软的羽翼,但到了香独秀的手上却是流光溢彩,锐不可当。对于贪邪扶木更是有着特殊的克制功效,值此攻打佛狱时,纵然是天下绝顶的名剑只怕也不如它。
某天晚上,香独秀终于没喝酒,只是在月下,拭着这支羽衣刃,凛凛寒光与月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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