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的功夫,祁殊的身影便消失在楼梯拐角,谭栀一笔一划地写上自己的名与字,仍是歪歪扭扭,惹得一旁的福子发笑,谭栀好歹吃了人酒楼的白食,稍稍瞪了福子一眼,便将手中的身契交予他,福子把身契收好,便同着其余几位小二忙活去了,一时竟是没人理会他。
柜台后有一木椅,谭栀绕过坐下,望着手中的雕竹骨扇,叹息起来,心中有些后悔今日之行,这时候若是在桂花酒楼,顺子定是给他准备好几样吃食,他饮着茶,瞧瞧楼下的街边摊贩,哪一样不比现在这模样好,想来明日老石头告知顺子他远行,顺子指不定要在后头编排他,道他酒楼生意这般差还外出远行。
这般一想,谭栀心情颇差,嘴里桂花酿绵甜的滋味都变苦起来,堂内的食客仍是络绎不绝,谭栀趴着趴着,酒意和倦意一齐涌上头目,迷迷糊糊间竟是睡了过去,不知睡了多久,才伴着打更人的更声醒来,楼外已是漆黑,火红灯笼透出的光亦变淡,朦朦胧胧像是一层红雾。
小二们在大堂木桌前围成一团,闲话声混着碰杯声传入谭栀耳朵,谭栀寻着声走近,谁想祁殊也在,谭栀睡意醒了大半,来到祁殊身边,挤了进去,小二们一愣,福子最先笑出声来,推了一把盐煮花生到他面前。
桌上又响起嘈杂的闲话声,谭栀剥了颗花生,嚼了嚼邹起眉头,便不再碰,瞧福子外的四名伙计,对两名制住他的格外多瞧了两眼,心中暗道:“日后出去了,叫老石头收拾你们。”
他在瞧伙计,祁殊在瞧他,谭栀从前便是被徐宴护着,化形后更是一苦头都未曾吃过,顺子大多事都依着他,偶尔不依的,祁殊说几句好话便依了,手中还拿着徐宴的雕竹骨扇,旁人瞧不出,他可瞧得出,骨扇能买下他大半酒楼。
于是祁殊开口:“你既在我楼中做事,那你姓甚名谁,家在何方,我这掌柜的总得知晓罢?”
掌柜的开口,小二们都停下说话,一时只有花生落壳的声音,五名伙计的视线都落在谭栀身上,谭栀本来无名无姓,都是老石头给他取的,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才支支吾吾道:“姓名唤谭栀······家中兄长取字唤木归,祖籍原在······”
谭栀咬了咬舌尖才记起老石头告诉过他的家中住处,饮了口茶水,吁了口气才道:“祖籍原在苏州,因家中突遭变故,同兄长南下奔亲,却是世事难料,半月前走散。”,一席话说完,谭栀在心里把老石头剐了千万遍,也不知老石头打哪看来的话本故事,交给他这段说辞,他自己都不相信。
那是谭栀刚化形的时候,老石头总不放心他,交给他这一大段说辞,令他记住,外出还得带上他的雕竹骨扇,他能循着扇子来寻他。
谭栀一席话,多少让几位小二有些许唏嘘,祁殊却是不置可否,只点了点头,嘴角牵了抹笑,吃起花生来,谭栀悬着的一颗心稍稍放下,皱着眉头又吃了几颗花生,一桌人至月上梢头才散。
祁殊于城中有宅邸,不大不小的一座四方院,后头有半亩池塘,种了些莲花,每年桂花开时挖藕,一座宅邸和一座酒楼,花去他十年来积攒的银子,双亲还剩下位七十岁的老娘,亦是因着老娘年迈无人照管,祁殊才收手药材生意,在城中开起酒楼。
酒楼后院有两间厢房,小二们晚上便在此歇息,谭栀随着他们一同入的后院,跟福子一间屋,新地方有新的奇,谭栀摸着福子给他抱来的被子,脱了鞋便钻了进去,福子也就十几岁的年纪,瞧他这般便笑,给他掌了灯便出去了。
天儿热,更别提跑了一天的小二,敞院里,几名小二正在浇凉,福子也在,谭栀听着“哗啦”的水声,从被子里支起脑袋瞧,几道赤条条的影子,月光下瞧得一清二楚,都还是未及冠的年纪,浇了一会儿便玩闹起来,谭栀瞧了一会儿觉得没甚意思,捏了个法术关上门,倦意再来的时候便不压着了,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第5章长藕
五更天末,谭栀被身旁同睡的福子推醒,睁开眼睛时,福子已经穿好了鞋,在烛火朦朦胧胧的光线下瞧他,谭栀是有些恼的,从前在桂花酒楼,他都是睡到日头的光泄进窗棂才会堪堪醒来,不过福子没待他因恼而发起脾气,兀自入了隔壁厢房唤人,很快,隔壁厢房便传来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擦声,福子亦回到厢房,对着待在床上还未动的谭栀,打趣道:“还不动呐?厨子这会儿该买好了菜,候着咱们去提。”
谭栀瞧着福子那张带笑的脸,终归只能压下气闷,将身上的薄被一掀,跳下了床,闷闷地应声:“知晓了,这就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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