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栀犹豫着先食哪一道菜,顺子则坐回对桌位置,小二阿毛放下红烧肉便要下楼去,却被谭栀拉住,将碟中盛着的一半红烧肉拨至八珍鸭的油纸中,余下的一半,则连着瓷碟一同还予阿毛,“我方才食过大碗清粥,这余下的红烧肉你便和阿贵尝尝,权当解馋去了。”
酒楼的小二哪有不贪嘴的,况年岁尚轻,心中自然亦想尝尝红烧肉滋味,接过谭栀递来的瓷碟,欢天喜地地下楼去,不过片刻,寂静的一楼大堂,便传出阿毛带着喜意的声音:“阿贵!来吃肉喽。”
楼上二人听得声音,面上皆是一笑,倒是顺子瞧明他的心思,笑着道:“掌柜的先尝尝厨子所做的红烧肉如何?毕竟是咱酒楼里的,八珍鸭待会儿再食。”
话音刚落,谭栀便动筷夹住一块小四方红烧肉,厨子的刀工倒是叫人挑不出毛病,漂亮利落,加水熬汁上色后的红烧肉,颜色红亮,煞是喜人,还未放入口中,便闻得带着微甜气味的肉香,入口则是松软香甜,肥而不腻,正是好入口的方块大小,谭栀咬食着,含含糊糊地唤顺子:“顺子,你也尝尝。”
五花肉是刚出锅的,还有些烫口,顺子瞧他心急被烫着的模样,面上的笑意愈浓,尚有几分无奈,亦夹一块入口,果真是入口即化,又舀了一勺鸭子下方的汤汁合尝,若再饮上两杯女儿红,当真是神仙似的逍遥。
顺子想到饮酒,谭栀自然亦想到,抬眸望向顺子,有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正欲开口问可否能饮酒,却被顺子抢先:“掌柜的昨夜已是醉酒,今日断不能再饮,喝些清茶解腻为好。”,言罢手掌碰了碰壶嘴,觉茶水已不是那般烫人,便去拿谭栀桌旁的桂花蜜。
谭栀仍是不死心,眼巴巴地瞧着顺子往茶口处倒入桂花蜜,“厨子的手艺极好,这道红烧肉肥而不腻,无需饮茶解腻,况前些时候已、已饮过一壶。”
顺子不理会,径自执着银匙搅弄茶壶中的茶水,搅融桂花蜜后,为谭栀与自己各倒一杯,慢条斯理道:“徐公子走前便吩咐不准掌柜的多饮酒,小的亦没法子做主。”,言罢瞧见谭栀黯黯模样,语气稍软:“掌柜的再不食,红烧肉与八珍鸭便要凉了。”
其实谭栀若真想饮酒,顺子自是拗不过他,只是昨日确贪杯饮多,今日口舌尚微微泛苦,虽欲饮几杯,倒也是心思不重,顺子不允,那不喝便是,谭栀闷闷般想,饮下半口茶水,茶水微甜带香,只消一口便让谭栀眉梢舒展,酒瘾窜逃得无影无踪。
顺子喜食红烧肉,大半都被他食去,谭栀因有一碗清粥垫肚,尝尝权当考验厨子手艺,最想食的还是下头的八珍鸭,此次倒不急着尝外头的鸭肉,两人先食鸭腹所藏之物,里头的食材似有所增加,除却之前便食过的海参、九孔螺与干虾粒,还多了七八枚冬菇,就填在鸭腹的最外处,亦是两人所先食之。
冬菇这一食材亦算桂花酒楼常用之物,一般是入汤使汤增鲜提香,倒也是滋味妙绝,如今填入鸭腹中,不仅浸了鸭肉的汁水,还吸饱了其余海味的鲜甜,滋味自然是在入汤食之之上,圆滚滚般入口,一咬便能尝到菇伞浸入的汤汁,嫩滑香甜,当真是鲜得舌尖都要化去,两人一尝,皆随之相视一眼,不过几口功夫,鸭腹最外处的冬菇便被食尽。
再往里头的食材,皆是和从前一样,两人一筷一筷般食之,很快便将鸭腹中最味美的食去,吃外面的鸭肉时,两人先食的鸭腿,自是炖得软烂入味,不用使甚么劲儿,鸭肉便下来了,肥瘦正好,肉质不柴,谭栀咬了一大口鸭肉于口中嚼着,一面朝顺子吩咐:“待会儿下楼便吩咐厨子,往后咱酒楼八珍鸭鸭腹中,亦填入泡发冬菇,必须挑些上好的。”
顺子没他吃得这般急,嚼着口中鸭肉,给他递去一方软巾:“小的知晓,待会儿下楼便吩咐去,掌柜的慢些食,莫要积了食,又得劳小的去买糖渍山楂消食。”,谭栀正被大块鸭肉噎着,好不容易合着茶水咽下,一时有些心慌,积食十分难受,他又不愿喝大夫所开之药,就食些糖渍山楂医着,往往需几日才好,忙又喝一口茶水,喏喏地点着头,再咬食时,便小口些了。
明明是一顿早膳,待食完将木桌收拾干净,却已离午间只有一个时辰了,大堂陆陆续续来了食客,大多是些赶路的行人,都要的汤饮及家常小菜,谭栀抱着微胀的肚子慢悠悠下楼去,他今日难得束了发,穿一身浅墨色衣衫,腰间别着姑娘家送予徐宴的墨绿兰花绣香囊,趴在柜台上漫无目的地瞧正在对账的顺子。
顺子颇有些无奈,一手于算盘上清算,一手执着账簿,从专心中分出一丝心来,道:“掌柜的若是得闲,便去桂花树下修行,莫要等徐公子回来后一无所进,被耻笑后来找小的哭诉。”
他一提此事,谭栀便面上忿忿,拨弄着账簿的纸张,顾左右而言他:“本月酒楼能赚多少银子?”
顺子抬头,面上带些笑意:“至多三十两罢,但总算是不再如从前一般,每日数着不超过一掌之数的食客过活。”,见谭栀眉梢亦带上笑意,补上一句道:“再过几月,掌柜的便是想请藏翠阁的娇花姑娘,都是能够。”
谭栀一听便拿起账簿瞧,他虽贪懒,这账簿还是能瞧明的,一瞧果真是每日入账可观,月底除去厨子小二们的月银,倒是稳赚不赔,一时面上不免勾起唇角,心中盘算着待徐宴回来,他便要捧着银钱袋子让他瞧瞧。
“我去后院瞧瞧桃树,而后躺在桂花树下修行,无事便别来寻我啦。”,他藏不住笑意般吩咐着顺子,往后院走去,顺子只能点头,望他能真的修行去。
东南角的桃树长势喜人,亭亭般立在院角,谭栀抚着桃树叶子,不免想到那日祁殊在此捡走他的雕竹骨扇,虽说不能再气势汹汹地逼人拿回骨扇,但去瞧瞧总是能够的罢?谭栀抚着桃树的手指一顿,漆黑眸子一转,下一秒便化成一只小蚊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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