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先生死于两天前。
也就是说他在程家做法之后回家,立马就死了。
这死的必然有古怪。
王七麟说道:“毫无疑问了,有人在背后操纵这件事,他安排祖先生在明面上做事,将他利用完毕之后,便将他给弄死了!”
程福波喃喃道:“怎、怎么会这样?这事怎么这么复杂了?不就是有鬼啊不,有狐妖缠住了我家二郎吗?怎么祖先生还死掉了?”
谢蛤蟆拿起狐嫁女压箱底翻来覆去的看,说道:“无量天尊,还是不大对劲,如果是狐嫁女,那到来的应当是狐族娶亲队,刚才来的还真是鬼怪,不是狐族。”
王七麟道:“徐爷,这件事你怎么看?”
徐大说道:“回禀七爷,大爷站在你身后看呢。”
“认真问你呢,”王七麟又皱眉,“你说怎么办?”
徐大道:“七爷说怎么办,那就怎么办!”
王七麟背着手在院子里转了转,走向厢房,得先去看看正主。
躲在厢房里头的人叫程银宝,是一个年约二十的青年,他此时躲在墙角、披头散发。
王七麟上去打量他,看到他面色青白、双眼无神,嘴唇一个劲蠕动却没有声音发出,确实有点疯疯癫癫。
王七麟凑上去与他交谈,他却什么话都没有,只是浑浑噩噩的蠕动嘴唇,也不知道是在说什么。
见此他摇头走出院子,看到他摇头,程氏夫妇难过的哭出声来。
李塔安慰他们道:“别哭了,我家七爷能耐最大,有他在,你家二郎不会有事的。不过你们遇到诡事为什么不去找我听天监?早日上报此案,何至于闹到今天?”
程福波哭丧着脸说道:“李大人明鉴,小老儿曾经想去报案来着,可是祖先生说不用报案,说他能解决此事,所以小老儿报了侥幸心思,就没有去找你。”
王七麟将徐大和李塔的手下叫过来,让他们出去查一些信息,他和谢蛤蟆走出街道。
“你家大儿年三十在哪棵树上吊而死?”他转头问夫妇两人。
程福波惶恐的说道:“不是在这街上吊死的,是在后头巷子,后头有一棵柳树,他就在上面挂了腰带给吊死了。”
王七麟直接踏墙上楼,又一个飞跃下去落地看去。
这条巷子要更窄一些,巷子头上有一棵大柳树。
夜风吹拂,干枯的柳枝前前后后的摇晃,像是无尽枯手在甩动。
只要风一吹过,就是哗啦哗啦的声音。
王七麟走过去绕着柳树转了一圈,又抬头看了一会,琢磨一通后他回到程家小楼,问道:“你家大儿是上吊死的?你能确定?”
程氏夫妇一起点头:“能呀。”
“当时我家二郎外出寻他,左邻右舍听到呼喊声后出来看,结果有人看到了吊在树上的他便赶紧来通知了我家,我们去看的时候,他已经吐舌头吊死了。”
说到这里程福波忍不住又开始抹眼泪:“可怜我大儿哟,他一个憨厚老实的孩子,又听话又上进,我怎么就把他给逼死了?都怨我、都怨我哟!”
王七麟皱眉道:“不对吧,吊死的?”
他思索一阵对程福波说道:“你带我去令郎的坟前瞧瞧。”
程福波愕然:“啊?这个?”
王七麟盯着他问道:“这个怎么了?”
程福波抬头看了看天色忌惮的说道:“大人,这已经很晚了,我家大儿是横死,所以没有葬入祖坟,而是葬在了县外一处老坟岗上,那地方很邪,这时候去老坟岗怕是危险啊……”
王七麟道:“放心好了,不管什么时候,只有妖魔鬼怪怕我的份儿,没有我们怕妖魔鬼怪的份儿!”
斩钉截铁,语气傲然。
徐大抽出偃月刀在他背后做怒目金刚状。
可是程福波还是犹豫:“大人,不是小老儿胆小,只是小人担心咱走了家里再出事怎么办?实不相瞒,大人,我家二郎脑子已经不太正常了,小老儿怕到时候出点什么事,贱内一个妇道人家处理不了!”
王七麟便说道:“这简单,你们夫妻带上二郎一起去嘛,有我们在你们身边,什么意外也不会发生!”
程福波眨眨眼睛,无话可说了。
他只好让妻子带上儿子,三人走在前头,领着王七麟和谢蛤蟆等人出门。
一行人出城时候从一片大宅子旁走过,程福波抬头看了一眼,猛的打了个哆嗦:“对了,诸位大人,小老儿突然想到一件事!关于祖先生的事!”
“什么事?”
“祖先生两日前离开我家,但小老儿当时担心没有他坐镇家中,来娶亲的妖魔鬼怪还会再来,于是就想让他再待上两天。可是他拒绝了,他说又有人找他去办事,这人他得罪不起!”
王七麟不耐道:“敞开来说,谁找他去办事?”
程福波无奈道:“小老儿也不知道,只记得祖先生说这人是上原府的大户人家,往上数是出过大官的,但亲家在我绿波县,这人经常往来绿波县,所以知道他的名声。”
听到这里王七麟心里一动,上原府的大户人家,亲家在绿波县,家中有诡事——
他看向谢蛤蟆,谢蛤蟆轻声问道:“将军府的郑家?”
王七麟道:“此间事了,我们就去探查一下。”
谢蛤蟆点头道:“应当如此,老道士当时就觉得郑家公子郑不世与柳家结鬼亲不是正常事。”
乱坟岗就是在几座土丘处,这些土丘彼此连绵,起伏不断,如洪荒巨蟒卧伏于地。
一座座突起的坟头子和墓碑胡乱分布在上面,多数坟墓没有墓碑,有些墓碑还没有姓氏,就是一块光板或者上面写着‘无名氏之墓’,隔着老远看去能看到有鬼火在里面漂浮。
但当他们走近之后,这鬼火却不见了,只剩下黑漆漆的夜色。
正月里的夜风吹过,李塔下意识的抿了抿衣裳嘟囔道:“好冷的风。”
王七麟道:“小心,这是阴风,能吹掉人的阳气,轻则让人最近几日运势低落,重则回去大病一场。”
他沉吟一下,找到谢蛤蟆低语几句,再抬起头时又说道:“大家伙小心,跟随道长身后走,今夜乱坟岗上阴风太盛,得让道长找一条避风的路来走。”
程福波指明大概位置,谢蛤蟆点点头从袖子中甩出一张符箓,喝道:“天道毕,三五成,日月俱,出窈窈,入冥冥,气布道,气通神,气行奸邪鬼贼皆消亡!辟邪,寻吉,急急如律令,出!”
随着他念出口诀,符箓开始亮起光芒,最终燃烧起来化作一团火焰在夜空中飘荡。
夜风、阴风接连的吹,吹的这团火焰一个劲的翻滚,可就是没有熄灭。
他们跟随着火焰绕着山丘走去,两边全是无主的坟丘,李塔悄悄的往左右看,发现这些坟丘上一棵野草都不长,光秃秃、惨淡淡,死寂沉默。
这让他感觉不大对劲,这种坟不都是凶地吗?里面葬下的尸首应当有怨气或者煞气,所以才冲的坟墓泥土死气沉沉,连野草都长不出来。
那么从这种坟墓中走过的路,能是避开阴风的路?
风一阵一阵的吹,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感觉越来越冷。
翻过一个土丘后终于找到了一座新坟,这座坟墓没有墓碑,只是几抷新土。
王七麟抓起一把土在鼻子前嗅了嗅,他闭上眼睛围绕着坟墓转圈,李塔看的莫名其妙,这是弄啥?
他冲谢蛤蟆点点头,谢蛤蟆沉声问道:“无量天尊,七爷,你确实要冒这险吗?”
王七麟道:“把它叫来!”
谢蛤蟆将一张符箓递给他,又去带其他人离开。
李塔忍不住问道:“道爷,七爷这是要做什么呢?”
谢蛤蟆面色凝重的说道:“七爷要喊鬼问讯,咱们先走,这片乱坟岗上冤死鬼、横死鬼无数,一旦七爷喊鬼,指不定来的是不是程金宝的鬼魂,有可能是困守此地的恶鬼。”
程氏夫妇下意识对视一眼,程福波迟疑的问道:“王大人还能把我家大儿的鬼魂给叫来?这已经过了他的回魂夜,他的鬼魂应当已经入阴间不能出来了吧?”
谢蛤蟆道:“无量天尊,按理说确实如此。但是你们将他尸首埋在这里的时候,他的鬼魂会在此停留一些夜晚,乱坟岗中鬼魂多,或许会有鬼魂与他交流,从他口中知道某些内情。”
“我家大人现在其实就是想将这些鬼魂叫出来,再从它们嘴中问出这些内情。”
程福波惊叹道:“王大人当真是修为通天呀。”
他们离开乱坟岗后极目远眺,确实看到程金宝坟墓跟前出现了一点火光,然后有黑影摇摇晃晃出现在周围。
呆呆傻傻、行尸走肉一样的程银宝惊恐的嚎叫一声,猛的推开扶着他的程氏往来路跑去:“鬼!鬼来了!”
一行人急忙去追他,等他们安抚下程银宝,王七麟已经掠地赶到。
李塔问道:“七爷,有发现吗?”
王七麟面色凝重的说道:“有所发现,但现在依然迷雾重重,咱们回去再说。”
这一趟来回花费了近两个时辰,等到他们回到程家小楼已经过午夜了,徐大和李塔手下都做完调查回来了。
王七麟问徐大道:“有什么有价值的消息吗?”
徐大摸着脑门子说道:“有价值的不多,但有一条消息挺古怪。”
“根据大爷从左邻右舍询问得知,这程金宝是个老实人呀,平日里只知道去家里店铺和城外田地忙活,从没听说过他去过勾栏院,更没听说过他与哪个花娘有牵扯。”
“反而是程家这个小郎君,嘿嘿,他可是个勾栏院浪子,每年三百多天得有二百天睡在勾栏院里。不过这小郎君机灵聪敏,深得程家夫妇喜爱,所以他虽然在勾栏院里败家,程福波和他婆娘却很少怪罪他。”
王七麟凝重的点头,说道:“一切明白了!”
“明白了什么了?”徐大问道。
王七麟挥挥手,示意李塔带程家三口去驿所。
程福波满脸的莫名其妙:“王大人,这是做什么呀?”
王七麟不说话,阴沉着脸走了出去。
绿波县隔着上原府最近,它的规格比别的县城还要高一点,所以不管是衙门还是驿所都修建的要比寻常县城更大气威严一些。
王七麟进入驿所后在大堂坐下,掏出铁尉印拍在桌子上:“砰!”
一群刚刚从梦中惊醒穿戴整齐的游星力士纷纷跑出来,分列成两队手握腰刀摆阵。
见此阵仗,程家夫妇顿时双膝一软跪倒在地,程银宝浑浑噩噩的在大堂里转头看,满脸木然。
一名小印戟指喝道:“何方罪人,胆大妄为?在我听天监公堂上竟然不跪?”
王七麟摆手道:“他现在装疯呢,你不要管他。”
听到这话程福波猛的抬头震惊的看向他。
王七麟再次用铁尉印拍桌,满脸肃穆的问道:“程福波,你家大儿被害真相,你愿意告诉本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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