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1 / 2）

21.

从餐厅里出来的时候东山先生已经处于一种精神恍惚的状态了。——他的公文包被他牢牢地夹在腋下，左手还紧紧地抓着包的底部，眼睛瞪得老大，似乎生怕有什么人突然从背后冲出来把里面的东西抢走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刚去银行里取了一笔巨款或是鬼鬼祟祟地打算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路人不知道，也不打算问，只是转过脑袋目送这个奇怪的家伙跟着一个相貌英俊的金发青年上了一辆非常拉风的白色跑车。

回程的时候车里相当安静，几乎只能听到发动机的轰鸣以及换挡不够熟练导致的噪音。

对比一脸惨白的东山先生，匠海显得相当放松。——他就算跑车脱档脱得很彻底、发动机转速再高也能面不改色地握着方向盘避让车辆，况且他也根本不在乎副驾驶位置上的人究竟在想些什么。

就算来电话了也一样开。

金发青年此时懒得把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看看来电显示，挂着蓝牙耳机就顺手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有些模糊的说话声和舒缓的音乐，而那位来电人却迟迟没有开口，似乎是在等待匠海先出声。——在他认识的人中间，似乎只有诸星大会这样：主动打电话过来，自己却选择保持沉默，等着对方先表明身份再开口。

匠海明白，因为他自己也喜欢这样。

这意味着他们两个之间想要好好通电话，总得有一个人先妥协才行，于是匠海先开口了——

“大君。”

“……吃完了吗？”

“嗯，刚出来不久，现在在路上。”宫野匠海分心看了一眼空调出风口中央的导航仪想确认一下现在究竟是什么时候了，结果发现它居然显示的是中午十二点十分，不由得有些意外，一边回复诸星大的话一边去调整液晶屏幕，同时还在思索是不是机子出了什么问题。

与此同时，坐在副驾驶上的东山先生指着挡风玻璃哀嚎了一声，短短两秒钟时间，“停停停”地复读了不下三四次。

金发青年这才抬头，一脚刹车重重地踩下。

“吱呀——”刹车声。

“哐当——”发动机熄火的声音。

以及——

“我【哔——】你【哔——】的！急着**啊！你【哔——】的长眼睛了吗？！会不会开车啊【哔——】？！”

电话另一头的诸星大原本正坐在“酒吧”吧台靠收银台的位置喝他的黑咖啡，左手拿着手机贴在耳朵旁边，听到匠海那边一瞬间闹出了极大动静之后立即皱起了眉头。他看了一眼手表，用眼神制止了侍者准备帮自己续杯的动作，伸手去掏兜里的钱包准备付账离开。

“撞到了？你在哪里？我现在打车过来。”

“没有，挨到了而已，坑都没有一个，不用过来了，我能解决。”

诸星大皱着眉，重新坐下，把自己的杯子往前送了送然后揉了揉右侧太阳穴——

“……开车要看路。”

“下次一定，下次一定。”青年应了两句，重新发动车子。LFA待机的声音很像一只精神抖擞的雄狮，在爱车人士听来别提多悦耳了，只可惜开它的人是个笨蛋。

白瞎了这么好的车。——差点儿被人追尾的暴躁中年人返回自己的车厢，还没坐稳就看到原本跟在后面的跑车“嗖”地一声蹿了出去，还是一副赶着要去投胎的模样。

唉，这年头，傻/逼都能开车了。

而傻/逼本人仍旧面不改色心不跳，甚至还在开回停车场的时候又把油门当刹车踩了一次。

原本等在路边的诸星大远远地预测了一下白色跑车的行驶趋势，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结果跑车的前轮就正好压在两秒前他站着的那块地方。

宫野匠海放下车窗冲着他抱歉地笑了笑，指着自己脚下，说了一句“我还以为能停住”。

从腿脚能够到刹车油门离合开始就开着各种车辆在盘山公路上飘逸的诸星大/赤井秀一先生觉得脑袋一晕。——不是生病也不是生气，只是完全搞不懂为什么这个家伙能把如此简单的一项技能学得这么差劲。

考官到底是怎么让他拿到驾照的？还是说驾照根本就是组织给发的？

诸星大抿了抿嘴，举着一把黑色的长柄伞伸手去开驾驶室的车门。等青年从里面钻出来之后他就把伞柄交给了对方，然后自己坐了进去。——不久前他给匠海打电话的初衷是为了告知他有一辆车停在了停车场入口处，使得这里的通道变得异常狭窄，以对方的驾驶技术很可能进不来，于是就想问问青年大概还有多久回来，用不用帮对方停车。

夜晚的雨仍旧下得很大，靠近地面的位置弥漫着一片浅浅的水雾，远远看去似乎有人在地面上蒙上了一层纱，可低头一看脚下，却又找不到那片“纱”去了哪里。

匠海比诸星大矮了大半个头，举伞的高度自然不如对方自己撑伞来的舒服。不过男人似乎早就习惯了这样，他欠身走入伞下，抓着青年举伞的手指把伞柄往上抬了抬——完成这一动作之后，他却并没有将手放开。

深邃的眼睛近在咫尺。借着不远处孤零零的路灯，匠海注意到男人两侧虹膜因为左右光线强弱不同而呈现出了不一样的色彩，左眼通透如碧水，右眼深如寒潭。光影揉在了一处，两不相容，却又不显得突兀。——这样光影交接的样子意外地很适合他。所以就算是原本对于同性一点儿兴趣都没有甚至懒得多看一眼的酒吧小老板都控制不住自己的视线，在对方的脸上多停留了一段时间。

这个男人每一处五官都正好符合他的审美。——除过一些演员以外，匠海倒是很久没有见过能让自己这么欣赏的长相了。

这大概就是一个“明明可以靠脸却要靠脑子”的人吧。明明跑去当个模特可能比现在挣得钱多几倍——

诸星大舒展眉头，安安静静地站在旁边，就这么大大方方地让他看。当然，也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这把伞对你来说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沉默了几秒钟之后，匠海有些疑惑地问道，他不会觉得诸星大是想和他搞暧昧，想来握着他的手是因为对方想自己撑伞却又不习惯抓着其他地方罢了，所以也并不觉得尴尬，表现得像个木头：“是你的女朋友送给你的？”

男人摇摇头。

“我没有女朋友。”诸星大解释道，“目前。”

“前女友？”

“前女友在美国，不是她送的。”

“哦。——那你先把手放开，你这样抓着我也没办法把伞给你。”匠海抬起另一只手，啪啪两下拍在对方的肩膀上。——即使是这么简短的接触都能感受到对方令人惊叹的好身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