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们的星象总有相交。就像我们的人生。”
“我曾经期待一个不同的结果,我还是没能逃开……他们就要找上门来了。”
“也许这个结果存在,只是不在我们视界之内,我们只需要继续接近这个结果。”
"但你会死的。"
吴思薇用手臂遮挡眼睛。路法斯凝视着对方湿润的袖口,“你哭了吗?”
“我从来不哭。”
路法斯笑起来,揽住像月般透亮的吴思薇。
“对。你只是有时候宁愿埋葬你自己。”
他不会。他宁愿埋葬别人,让他们赎罪。
美术馆。
路法斯站在雕像前,怀着锋利又隐晦的笑意,审视雕像交结的双手。一侧玻璃柜上的倒影提示着他,“你来了。”
琴酒讨厌路法斯的语气。他痛恨这种态度暧昧又中立的语调,把陈述句与疑问句的界限模糊,像黑色与白色在分子运动中扩散、感染。琴酒见过的几个中介人,不管说什么陈述句都像问句,不管做什么都在套话。
“你应该谨慎些。”琴酒的语气不像劝诫,倒近似嘲讽。
路法斯的眼神漫不经心地掠过一身休闲打扮的琴酒,“给我吧。”
琴酒束起了金发,顶着公主头却不显得娘气,看起来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穿上休闲服的琴酒就算是伏特加看见了也不敢认这是不是自己的老大。琴酒略微不爽地把公文包递给路法斯——面前这个人真是惹人嫌。
他们同时想。
被雕刻者以无比热情刻画的圣母温柔地交结着双手,颈项微曲,和煦地凝视着发生在她眼下的黑暗潮涌——漠视黑色焦油黏稠地迸发,怨恨的面孔扭曲地凸现在流淌的液体,无声地嘶吼。
吴思薇沉静地站立在一侧,蔓延到她鞋边如黑色油墨般泛起光泽的液体。
就这样一点一点地淹没——不仅仅是路法斯和琴酒。
以及她自己。
琴酒的余光扫到了吴思薇。他的脸上的轻蔑太明显。琴酒不屑地侧脸嘲讽:“没想到你连她也……胃口很好啊,路法斯先生,一般人可吃不下职业杀手,特别是女性,通过性接近目标也是一种手段。还是说你对于看着她和别人□□然后杀人很感兴趣?”
路法斯的笑容微微扭曲,给他人带来不知缘由的矛盾与恐惧感,“琴酒。闭、上、你、的、嘴。我希望没有第二次,我说得清晰吗?”
如果琴酒说不,他毫不怀疑路法斯会让他付出一点更加可怕的东西洗刷耻辱,比如……他的血。
“当然,非常清楚。”没必要与路法斯背后的神罗集团冲突,不是吗?
琴酒目送路法斯与吴思薇一同离去,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随手让它在指尖中旋转,“一个又一个疯子。”
一个把他人蔑视之物当做宝物,一个在绝望的泥沼挣扎到精疲力竭。
杀手小姐只是一个批量生产的人造人而已。她们都有相同的蓝本,难道路法斯要爱她们所有人?琴酒不像路法斯那样,平等博爱。
手机短信提示音响了。琴酒看着屏幕上显示的,近期和神罗的合作人选换了,“……真是记仇。”
路法斯的势力已经强大到能够影响组织?难以置信。对方的不择手段、毫无底线、谋杀他的父亲,最终路法斯以此获得了丰厚的奖赏。多么甜美的报偿呵!
“嗤。”琴酒丝毫不顾及墙上的“禁止吸烟”标志,在美术馆内点燃了香烟。
也许他不应该带吴思薇来。以路法斯的洞察与敏锐,看出吴思薇的背影里全是童稚与少女时代的影子不难——它们太明显,明显得像聚光灯下事物,却又隐蔽得像聚光灯下的萤火与浮尘。
“琴酒他在吸烟诶,明明美术馆吸烟禁止。”
路法斯耳边吴思薇的声音温柔如人性至美的化身。路法斯忍不住笑——毕竟这挺好笑的,吴思薇敢杀人,显然她敢于践踏刑法,说是人间之恶毫不为过,却会遵守无关紧要、细枝末节的规则。
路法斯如此体面优雅。他完美无暇。
但她见过他杀人。
路法斯杀人前永远西装笔挺,毫不休闲。对于他这不是私人生活的一部分,它是个……差事。像吴思薇一样,他也不享受杀人带来的权力感与无所不能的超人感受——路法斯视杀戮为低级野蛮的解决方案与沟通途径。他显得总是很迫不得已,口上说着:“我很抱歉,我也不想的”,手上却让对方下辈子投胎去做好人。
出门前他竭力清理任何可能暴露的疑点。他会把所有皮屑清理干净,没有任何皮屑可能掉落,他会一次又一次梳理好头发,把头发用发胶固定,防止在激烈打斗中散乱发型,防止落下一根致命的头发。他拥有着变态般的谨慎细心,绝不暴露疑点。吴思薇为他的执着惊叹,这么多步骤想一想就够烦,路法斯却能一丝不苟。
她曾经笑着问他,为什么这么怕警察查到你啊?路法斯打开钢琴,抽出琴弦,仔仔细细盘起来,“我怕我进了监狱,每天都要担心你是不是早就死了,死得不明不白,出狱了再见你替你收尸。”
她咬着奶茶里的珍珠。路法斯出门前叹了口气,“你如果戒了零食,省下的钱早可以买一辆保时捷了。”
吴思薇的眼睛眨了眨,睫毛像乌鸦的羽翼般黑,“不用不用,如果你把答应的报酬给我,我现在就去买保时捷。”
好似受万人瞻仰的玫瑰般傲慢姿态。
别墅会客室。路法斯与老男人的会面中,笑容简直是揭不下的面具。吴思薇笑得脸发酸,与老男人身边的金发美人聊了片刻,随后一起呆在休息室内。
下一刻,吴思薇干脆利落地一个手刀打晕了金发女孩,因为她不希望忍受这女人一会儿发现路法斯在做什么时的尖叫,那不好受。
她接住了金发女郎的躯体,忍不住想起了blondejoke(金发美女笑话,刻板印象,金发美女胸大无脑)。明智地说,这个金发女郎绝对没有里面刻板虚伪的老男人想的那么笨。
打开雕刻华丽的木门,她可以欣赏路法斯优美的表演。他手上的钢琴弦紧紧勒着对方,力度仿佛可以把男人的骨头勒碎,男人竭尽全力挣扎却没有一丝声响,只在毯子上留下浅色痕迹。
男人的头垂下了。她戴着丝绸手套的手指探了探呼吸,“亲爱的,再凑足一分钟,现在是呼吸暂停期。”
男人早已颜面发绀,她扫视着西裤中间湿透的部分,以甜蜜美好的语调告诉路法斯,“好吧,可能出现了排尿或排精现象,沾到你新买的owersuit就毁了。拿到报酬后我们得去一家格调相当自命不凡的定制店量尺寸然后等上两个月。哈,完美的计划,老板。”
路法斯微笑,好像他从不在乎一身西装怎么样了,在吴思薇眼中就是光明正大地写着“老子有钱”四个字。——这该死的有钱人呵!上天堂比骆驼穿进针眼里还难!
忽然,男人开始鼻翼翕动,瞳孔散大。吴思薇的观察极为仔细,她是这个房间里第三个如此近距离触碰死亡的人,前两个自然是正步入死亡的男人与制造死亡的路法斯。
死亡,一层美丽的隔绝人世的幕布,背后的长眠因未知而显得瑰丽又骇人。坦诚地说,有些人对死亡有着糜烂的憧憬和迷恋,生与死并不是非常重要,但她活着就必须自由。让高尚的自由意志支配她片刻,她就鲜明地活着。毕竟,缺少自由的人世未免连垃圾也不如!
男人的呼吸停止了。不过路法斯和她只是静默地等待着。直到他看看手表,满意地说9分钟,她才回到休息室检查金发女孩或是任何其他的痕迹。她甚至能想象出路法斯是如何把尸体放在椅子上,带着心如铁石的冷酷神态宣告这个男人实在太贪婪了——“你的下属只要百分之十,外加你的死。”
会有人处理尸体,送走金发女郎,但不是他们。男人的葬礼会非常体面,上流人体面地替他哀悼,包括背叛男人暗自窃喜的下属、继承遗产的遗孀与成年子女、路法斯的合作者(别名是权力的踏脚石或者跳板?)。
她的微笑,她敢说这笑容完美无缺。
白天的冰场有不少人。刚开始吴思薇踩着冰刀,双手被路法斯握着,颤颤巍巍地移到了扶手附近就抱着扶手不管怎么说都不走了。路法斯无奈地扶着额头告诉她适应一会儿。但等他回过神来,杀手小姐已经熟练掌握,甚至在教练的指导下敢于尝试高难度动作。
这一刻的背景音乐是一首曲调奇怪的歌曲。
“黑色的双眼,热情的双眼,
灼热而美丽的双眼!
我多么地爱着你们,
我多么地害怕你们!”
她在冰面上滑动的样子简直像水面上的天鹅。吴思薇在空中旋转了一圈,冰刀稳稳地接触在地面上。
吴思薇从没有了解过花样滑冰,阿克塞尔一周跳,她不知道这是最简单的跳跃——她眼里,它足够好了。
非常美妙。
“你滑得很棒。”
吴思薇没有在意路法斯,她问教练这首歌是什么歌。
“黑眼睛(darkeyes)。一首俄罗斯民歌。”
于是她凝神细听——别忘记她的黑眼睛。
“黑色的双眼,热情的双眼,
灼热而美丽的双眼!
我多么地爱着你们,我多么地害怕你们!
要知道我遇见你们,在这不详的时刻!
噢,怪不得你们如此深邃漆黑!
通过你们看到了对我灵魂的哀悼,
通过你们看到了我凯旋的火焰:
可怜的心正在那火中焚烧。
但我不忧愁,我不悲伤,
我的命运将我安慰:一生中上帝赐予我们的最好的一切,我都舍身还给了灼烧的双眼。”
一生中上帝赐予我们的最好的一切,我都舍身还给了灼烧的双眼。她默念着,脚下的冰刀在冰面留下透明的痕迹,滑行出适宜的距离,又像燕一样回旋到路法斯身边——路法斯走一步摔一步。
“扶着扶手,试一试?”
他会试的。但路法斯现在像一个不小心落在冰面上不知所措的天鹅。
吴思薇把路法斯的微笑奉还给她。
纯黑的芭蕾舞练功服在镜子里映出芭蕾舞演员的模样,女芭蕾舞演员盯着自己的动作,脊背挺直。
身旁,首席舞者轻盈地旋转了一圈,“听说艺术总监决定今年演睡美人和天鹅湖。”
“他们还没演够天鹅湖?”她没有看向首席,而是看着对方在镜子里的身影。芭蕾演员惯有的老毛病,有镜子时喜欢盯着镜子里的人回话。女演员手撑着扶杆保持平衡,右腿缓缓向后抬高,绷紧脚背。支撑她的躯体的左腿在动作完成后立了起来,一个阿拉贝斯完成了。
“没有,他们爱死它了。”首席舞者抱怨着,“观众会为天鹅湖买单的,董事会那群人对艺术一窍不通,当然乐意。”
路法斯作为董事会的一员完全符合首席舞者的评价。他不太懂芭蕾,又加入了董事会。路法斯和神罗集团的名字就挂在芭蕾舞团董事会名单里,仅次于芭蕾舞团的哥谭本土老钱,长久以来的资助人韦恩集团下。
完成早功,她们就要在芭蕾舞大师的指导下进行剧目的演练。首席舞者将担任天鹅湖的主演,同时饰演白天鹅与黑天鹅。
“祝你顺利,亲爱的。”
作为观众,吴思薇几乎将内心所有谨慎的祈盼都送给了白天鹅。她更偏爱白天鹅,白天鹅像是她喜爱又触不可及的事物投影的某种意象、隐喻,像是被射杀的白乌鸦般纯真无邪,像静谧的月夜里皎洁的月色。
黑天鹅神秘而富有诱惑力,但黑天鹅已经是她的一部分,她复杂而混乱的生活。与心中梦寐以求的事物相比,和她相似的黑天鹅显得微不足道。白天鹅是另一个更美好高洁的化身,她童稚时、少女时代全身心投入的梦。
如同她在电视录像带里看的唯一一段天鹅湖,轻盈旋转的背影像她所有希望和光明凝结的一个梦,一个不可触的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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