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9（2 / 2）

他终于忍无可忍了。

“别哭了。”

干部先生用手指擦了擦少女的脸，隔着一层手套也能感觉到底下的温度。

她呆滞地转过脸时，原本美丽而绚烂的眼瞳里残留着银幕里苍白死寂的医院的颜色。

“中也先生，你会……让女孩子去打胎吗……”

少女颤抖的嘴唇吐出这样一句话。

她看上去也只有高中生一般大，漂亮，青春，充满活力，也易折易碎。

中原中也知道她的力量远远不只她的外表那样柔弱，但是她到底只是一个十九岁的女孩子。

他蓝色的眼眸深沉，目光认真。

“不会。”

我不会让你做那种事。

“我带你去看夜景，好吗？不要看这个了。”

中岛敦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她只是望着那双蓝眼睛。

“如果没有办法要这个孩子，就会去这样打掉……对吗？”

“那为什么……我还活着呢？”

如果不曾期待过这个孩子，想要甩掉这个负担，为什么没有在她成为一个会跑会跳、会感受这个世界的生命前，就扼杀掉她呢？

中原中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

他现在才明白她或许从来没有设想过自己会是那一个无法抚养腹中胎儿的母亲——

中岛敦是孩子。

她是不被父母期待而降生的孩子，生下来就被抛弃，连与自己血脉相连的父母都没有见过。

中原中也从来都不会因为自己没有父母而难过。他要操心的事情有太多太多，从有意识开始他就是被需要的，被拥戴的，甚至是被利用的，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所有人都在告诉他，他都是有用的。

同为无父无母之人，他却本来是无法感受到她的难过的——可是现在他所要操心的事情里，有了中岛敦的名字。

从此，她所有笑容都会化为蜜糖抹在心尖，她的每一滴泪水都是沉重的铁锤，砸得他一起痛苦一起难受。

所以，他看着她哭才会感到如此的不好受。

“你活着是因为你本来就应该活着，你有权利活着，不是因为什么其他的人，而是因为你自己。”

活就活得痛痛快快好了，为什么要为了那些抛弃过你伤害过你的人而再次难过呢？你是嫌他们给你的伤害不够多，所以还要自己再添点儿吗？

中原中也不太会说什么安慰人的话，中岛敦也难得顽固地反驳了他：“可是人从出生开始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是在不断地与别人接触相处，怎么能说和其他人没有关系呢？”

被质疑了的干部先生沉默几秒，心想虽然你说的有道理，但是我是绝对不会想这么多的，同样，我觉得你也不应该想这么多，因为那会让你不开心。

“就算是和其他人有关系好了，那又怎么样？你要一辈子都因为这个不高兴吗？”

闻言，少女红红的眼眶更红了。她垂下眼帘，嗫嚅着说道：“不是……”

当然不是，他也不会允许。中原中也盯着少女秀美的侧颜，他能看得见干涸的泪痕和尚且湿润的眼眸，还有星星点点缀在白色睫羽的泪珠。

他认为他现在觉得她漂亮得不行并不是在心猿意马，而是因为过于喜欢所以油然而生的疼惜。

中原中也想，在这种情况下我应该是要吻你的，中岛敦，但是如果我这么做了，你大概会生我的气，所以这个吻暂时先欠着。你若下次还要哭，我就会向你讨回来了，否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缓解我心里的不好受。

中岛敦，不管你是怎么出生的，现在你十九岁了，你已经是很多人心里的宝贝了，那对只管把你造出来却不养你不爱你的男女有什么好值得被你记住的？不说别的，你为青花鱼斥责了你而难过，都比为那对男女难过更有良心些。

当然，如果青花鱼真的敢骂你，你一定要告诉我——

因为虽然你可能不知道，但是我也是那些把你当成宝贝的人当中的一个。

你也是我的宝贝，中岛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