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他知道先生明白他的心意(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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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君府邸中,侍卫急匆匆地请见嬴政。

“长安君,公子政和燕丹,同王孙赵迁在市上打起来了!”

嬴政刚刚放下笔,还没来得及休息一下,听见这句,立刻起了疑心。

绝对不是普通的打架。

嬴政披上了狐裘,“说清楚,为什么打起来,现在如何了,人还在市上?”

侍卫跟着他往外走,道:“不知道为什么打起来,只知道燕公子丹把王孙打掉了一颗牙,貌似还……还打断了鼻梁骨,人已经被赵王叫去宫里了。”

嬴政脚步一顿,“赵王怎么说。”

侍卫:“赵王大怒,要把两位公子下狱,依罪论处。”

嬴政皱起眉:“魏如呢?”

“魏公子?魏公子不在现场,据说是当时内急。”

“赵迁为什么会去集市?”

“不知道,突然就带了几个人过去的。”

“有没有买东西。”

“没有。似乎是去了就和公子们碰上了了。”

“赵假是不是进宫了?”

侍卫微微一怔,“是的。”

嬴政抬手:“退下吧。”

他上了马车,让府令驾车去赵王宫。

虽然他预感到现在去已经来不及了。

赵王宫内,赵太子偃正痛哭流涕,他最宠爱的儿子被人打断了鼻梁骨,心疼死他这个当爹的了。

赵王被他哭得不耐烦,厉声道:“好了!哭哭啼啼,成何体统!身为赵国太子,就是一个哭包废物吗!”

赵偃道:“儿子倘若被人打去半条命,难道父王不心痛吗?”

赵王语塞,狠狠瞪了赵偃一眼:“你?你要是被人打成这样,说明你无用!”

赵偃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他知道父王从来就没看好过他,转而道:“儿子恳请父王将这两个质子依罪论处!”

他指着一旁跪着的燕丹和赵政,“敢殴打王孙,这简直不把父王您放在眼里!岂能宽恕?”

赵王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现在还气着呢。但是,燕国那个太子还好说,燕国弱小,赵国从来不带怕的,让他头痛的是秦国这位。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赵假请见的禀报。

赵王让赵假进来。

赵假一进门,立刻就跪地上了:“臣弟听说侄儿赵迁被燕秦质子打了。”

赵王哼了一声,“是啊,一个个的都是祖宗,好吃好喝地伺候着,还要打我孙子,还不能罚,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燕丹翻了个白眼,赵政轻轻拽了他袖子一下,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火上浇油。

燕丹只好低下头。

赵假道:“依臣看,同龄人之间,有点小打小闹也很正常,只是下手没轻没重的,太不懂事。”

赵王盯着他:“那寡人不该罚他们了?”

赵假道:“罚!必须罚!只是,臣弟听说,平时公子政和公子丹都是乖巧懂事的孩子,一个好读书,一个好任侠,都是栋梁之才,怎么会突然出手打人呢?会不会……是受了什么人的挑唆?”

赵王眯起眼,好啊,赵厘上次用这个整你,你这回还学会以牙还牙了?

赵王顺着台阶道:“他们两个最近和什么人来往密切?”

赵假立刻道:“长安君赵厘近来对质子们颇有照顾,秦公子政还住进来他府邸的别院,这关系不可谓不密切。一个赵国宗室,无缘无故,为什么要对一个秦国的质子这么好?倘若是他挑唆赵政他们殴打王孙,那就是阴谋不轨啊!”

赵王道:“说得有些道理,但是小弟为人和善,寡人不相信他会做出这种事。赵政,你说说,为什么和赵迁打起来?”

赵政双手拱袖举过眉目,道:“王孙不知从什么人那里听说我等背后非议于他,便带人在集市上围截我等,我们争议了几句,不知是谁先出了手,就打了起来。请大王明鉴。”

“那你们有没有非议他?”

赵政:“从未。”

“你要如何让寡人相信你的话?”

赵政抬起头。

这并不是如何让赵王相信的问题,而是赵王心底,选择相信哪一个。

如果赵王有心整治长安君,他说得越多,只会引起赵王更多的反感,更加坚定赵王的决心。

如果赵王相信长安君……作为一个君主,他会相信长安君吗?

答案太明显了。

他不能去猜测赵丹的心思,更不能妄图去改变赵丹已经相信的事情,除非赵丹是非常冷静的明君。

然而赵丹可以说是守成之君,却不能说是一个明君。

赵政道:“大王心中自有定夺,政已经把能说的都说了。”

赵王不由得看向这个清瘦的秦国质子。眉目清秀,腰挺得很直。年纪虽小,却非常聪明,有种君临天下的气度。

可惜了……可惜了上面还有父亲祖父,未必能熬到坐上王位的那天。

赵王道:“传长安君赵厘过来。”

话未落,宫门前已经有人来禀:“长安君赵厘请见王上。”

“让他进来。”

宫门外,嬴政脱去大氅走了进来。

赵王道:“你是来给他们求情的?”

嬴政道:“臣弟是来请罪的。”

“哦?小弟何罪之有啊?”

“臣弟近来过于纵容这些质子,以致他们闯下大祸,所以过来请罪,弟任凭王兄处置。”

赵丹看了他一眼:“小孩子不懂事,打打闹闹,没什么。不过你近来,确实和他们走得过近,难免让人生疑……寡人打算将饶地划给你做食邑,你看如何?”

长安君现在的食邑是一块富庶之地,人口众多,能够缴纳的赋税也多,食禄自然不菲。赵丹所说的饶,是赵国一块偏僻的山地,人烟稀少,没几户人家,能够享有多少食禄,就很难说了。

嬴政道:“无功受禄,岂能心安。臣弟请王兄收回臣弟所有食邑。”

赵丹轻轻冷哼了一声。

他刚才不过是试探,没想到赵厘却以退为进,这让他很不爽。

赵丹扫了赵政和燕丹一眼:“我听赵迁说,这两个孩子背后说他的坏话,今天在集市,又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丝毫不顾及王室体面!但是,赵假刚刚还替他们求情,说他们知书达礼,是听信了有心人挑拨才会如此……按照法律,殴打王孙,是重罪,要处以肉刑。可是,他们是燕秦的王子王孙,寡人不好处置,你看,该怎么办?”

这就差直说让赵厘去替了。

嬴政微微垂眸,“臣弟愿代之受罚。”

赵丹颜色稍霁。

肉刑是仅次于死刑的刑罚,以赵厘这病恹恹的身板,承受肉刑,等于要他的命。

兵不血刃不说,这还是赵厘自愿的。赵丹对此非常满意。

一开始他还能纵容赵厘,现在,赵厘的声望都快要高过他了,他不得不对这个脱胎换骨般的弟弟起了杀心。

赵政也是立刻想到长安君的身体,忙求情道:“长安君久病沉疴,如今越发虚弱,经不得……”

嬴政厉声打断了他:“赵政!”

赵政震了一下,猛的抬头看向嬴政。

这是先生第一次叫他的名字,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他无数次地想问先生,是不是不喜欢他的名字,为什么从未听先生开口说过?先生从来都是叫他小孩,再正式一点,会叫他公子政,但是从未完整地喊过他的名字。

他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合下,听见“赵政”这两个字从先生口中说出来。

威严,震慑,不容拒绝。

嬴政没有看赵政,他抬袖:“弟任凭王兄责罚。”

赵政还想说什么,最终没有开口。

在一个已经认了死理的人面前,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偏偏要动摇一个人心里的成见,除了语言,没有别的办法。

就在沉默的片刻中,外面又传来通禀。

“魏公子如求见王上!”

赵王不禁皱着眉啧了一声,赵厘一出事,他这宫里就热闹得跟过节一样。

“让他进来。”

赵政不禁一怔,魏如过来做什么?这件事从始至终与魏如无关,他过来求情吗?难得他那个性格,还能站出来说话……只不过更加雪上加霜罢了。

魏如很快进了大殿,向赵王行礼。

赵丹道:“魏公子也是过来求情的?”

魏如略一顿,看向了离他不远的赵假,他收回目光,镇定道:“不,我是来告发长安君的。”

“哦?”赵丹扫了他一眼,“说说。”

“长安君挑唆指使燕丹和赵政殴打王孙,我是听见了的,特来作证,请大王严惩之。”

话落,大殿中一片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魏如身上。

魏如被盯得浑身发毛,他连看都不敢看赵政。但是已经上了贼船,他只能一条路走到黑,毕竟成功的诱惑是巨大的。魏如不得不挺直了腰板,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心虚。

燕丹则差点暴起,他大怒:“魏如!你在放什么屁?!长安君待你不薄你居然陷害他!你……”

“燕丹!”赵政将燕丹拽回身边,他也是懵了,完全没想到魏如竟然是过来落井下石的。

但是他很快反应过来,表现出了与年龄不符的冷静:“你别再说了……魏如被赵假收买了。先生从开始帮你我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会引起赵王疑虑。赵假恰好借题发挥,火上加油罢了。我们帮不了长安君,只会越说越乱。”

燕丹气得说不出话。他现在只想把魏如揪过来打到他亲娘都认不出来,他小声喃喃:“长安君人这么好,难道没人能帮他吗?”

“有……”赵政深深呼出一口气,“平原君赵胜。但是先生与他来往不多,他愿不愿意出这个面,很难说。”

平原君赵胜,与春申君、信陵君、孟尝君齐名的四公子之一。当今赵王的叔父,门客无数,势力庞大,左右着赵国朝政,赵王对此人既忌惮又依赖,是个非常棘手的人物。

只是平原君长平之战决策失误,导致赵国国力大减,已经退居幕后,不怎么在朝堂露面了。

魏如说完后,赵王始终没有开口。

这是一件小事,但是背后折射出来的各方势力的博弈却可以窥见一二。

赵假被夺去食邑和亲信后一直不服,他暗中等待机会,想要将回一军。他朝魏如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赵厘最近照顾质子的事迹在六国广为传颂,声名鹊起,不少人都投奔到他府邸做宾客舍人,这已经引起了赵王的敌意。

赵厘是王弟,这个身份,加上名声,拥趸一多,借机行谋逆之事也不是不可能,赵王顾忌的就是这一点。

他只是借了东风行事罢了。话说回来,这个主意,还是平原君赵胜给他出的,回头还要感谢他一下。

大殿中还剑拔弩张,赵假已经在考虑送什么礼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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