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1 / 2）

韦赛里斯依靠在红堡的长廊上，瞪着眼——昏暗的通道像巨龙的喉咙，吞下了他。夏季茂密森林草木气息在他一片混沌的脑子里盘旋，像一把手在搅动。他怎么了？他只记得自己仓皇踉跄冲出了神木林，哥哥望着他的眼神----

不行，他不能再想下去！哥哥的眼睛----他死死揪住胸前，衬衣丝绸又湿又腻，手掌心被黄金胸针划破也毫无知觉----哥哥！！哥哥！！怎么会？！！

——我以一个男人身份，深深眷爱之人。

……我深深爱你，韦赛里斯，无人能比。

哥哥的声音犹在耳边萦绕。哥哥莫名的悲哀忧郁----韦赛里斯浑身发颤，是这个原因？！原来是这个原因吗？？

可，可是----怎么会？！他，他怎么不爱莱安娜了？！他怎么会爱上我？我和他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坦格利安家族本来就是同胞结婚——我错了吗？但我不是公主——韦赛里斯惊慌失措，难道一切都错了吗？我迄今为止的努力，带来什么？

哥哥怎么会不爱莱安娜？可他还是要结婚？我居然又把哥哥推进了不幸福的命运之中吗？！

不能啊！韦赛里斯抱着头，蹲下，拒绝承认。他憧憬的，雷加哥哥从婚姻得到幸福的心愿正在坍塌。他此时此刻实在没有勇气再折返回神木林。他不知道怎样面对哥哥。

哥哥……

脑海里不住浮现哥哥近来的种种不快乐，还有他刚才弹拨的郁郁琴音，他望着自己，如火焰般的坦然和坚定！一切的答案……

我都干了些什么？那顶花冠，原来是我的！

小王子的面色像死人一样惨白，哆嗦着嘴唇但发出的声音依旧是----哥哥，哥哥！

他无意识不断唤着雷加。他爱雷加吗？毋庸置疑爱。可到底是哪种爱？！

韦赛里斯茫然地瞪着眼，他渐渐意识到了答案。了悟的情感如海啸，他浑身发颤，所有曾经认知的伦理原来也不堪一击，和憧憬信念一样坍塌——他呼吸急促，汗流浃背，眼睛发直，因为，哥哥明天就要，就要结婚！他都干了些什么？能怎么办？！能怎么办？

此时，王太子孑然伫立在心树下----弟弟在得知他的感情后，语无伦次，最后惊慌失措地跑了。璀璨的月桂头冠被遗落在地上，它闪烁的光就像倾泻的星空，是天父圣母滴落的晶莹眼泪。

雷加望着弟弟消失的方向，他不追，也不动。半响后，缓缓摘下依旧留在自己头上的月桂冠，再伸手，拾取掉落的那一顶。

他的指尖冰凉。惯于拿剑持矛的手，却几乎捧不起冠冕。

雷加深深呼吸，强行站稳。

一切都，结束了。完了。他悲哀地想。他受到了惩罚，放纵情感宣泄的下场——现在就连心爱的弟弟……也发现他实质是个多么自私又卑劣的人。他告白还想怎样？私奔吗？求温存吗？兄弟之间……是多大的罪恶啊！

这桩事连教会的想象力都不够。他们都只被坦格利安传统兄妹相恋并结婚一事束缚住----雷加惨然一笑，紫眸灰暗。

“韦赛里斯……”他合眼，回忆弟弟的明亮笑容，喃喃轻唤他的名字，“对不起。我不该……这么牵扯你伤害你的名誉……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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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贝勒大圣堂。洁白的大理石广场外挤满了君临民众，他们喜气洋洋，争相目睹王位继承人雷加的婚礼。他深得民心，品格就像天父圣母一样仁慈高贵----当王太子一袭华服从彩色铅玻璃长廊走过来时，大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哪怕有金袍子卫队和两位御林铁卫尽忠职守，人群形成的欢腾啸浪也快要冲破阻拦，大家狂热高呼着雷加雷加！他比太阳还要光明耀眼！

韦赛里斯戴着平常的亚麻白斗篷，从头到脚裹在其中。他被人流推攘得歪歪斜斜，但他不在乎，失魂落魄地极力张望，他看哥哥，哥哥！！

悲悯平静的贝勒一世雕像下，环绕晶莹璀璨的水晶塔楼，还有两尊金色大雕像----它们的光彩刺得韦赛里斯快要流泪。他踮起脚，使劲儿挤到最前排，他看清了！

高高的台阶上正举行王室婚礼。雷加一袭深紫色长袍，三头龙纹的斗篷上，每一道绣线都是金线，他在闪闪发光。人民高呼着他的名字，王太子缓缓致意施礼。

韦赛里斯盯着哥哥的头冠。噢，他戴的不是自己耗心思打造的月桂树冠，哥哥的银发上扣着一顶金冠，也是龙，喷出的火焰由红宝石嵌成，一眼望去，哥哥仿佛受伤了，在流血。

韦赛里斯呆呆地望着他，他能看清楚哥哥的眼神，表情----他不幸福。他压根儿就不幸福！！这桩婚姻和伊里斯给他安排娶伊利亚没有任何区别！我干的事，原来和疯王相差无几？！

戴着七色宝石水晶大头冠的总主教非常胖。他一侧是莱安娜。韦赛里斯茫然看着她，她没有得到哥哥的心——也和哥哥结婚了。新娘穿着鸽子灰色的锦绣裙服，无数颗珍珠与银线闪烁，还有缎子镶边，密尔蕾丝层层叠叠。她的新娘斗篷则是白天鹅绒，上面绣着一头银灰色冰原狼，活像一口能咬到哥哥流血，哥哥头上如血迹一般颜色的红宝石仿佛正印证了这想法。

红宝石，红宝石。韦赛里斯感到心悸，一瞬间认为这个世界荒唐可笑----为什么，就是不让哥哥有一桩称心如意的婚姻呢？为什么，他会犯下大错呢？他确实从未听到过哥哥说他爱莱安娜，是他自己，太自以为是----

他哆嗦着，听到祷告声，宣誓歌颂。总主教大声问，有人质疑吗？

有！他质疑！他想挑战！！他要大叫，叫嚷这桩婚姻不能进行，因为哥哥----哥哥不爱莱安娜！！！

可为什么，他不真这么做？他不敢。终究不敢。他是个懦夫。他害怕，太害怕说出真相----说出来，北境会暴怒，风暴地也会一起！他们受到侮辱，会造反起兵吗？他可以先杀了他们吗？他能杀了劳勃瑞卡德布兰登等——-可现场还有这么多人，这么多喜气洋洋祝福的人，他会害哥哥又一次名声受损，置身于危险之中吗？

王太子是七国的希望，怎么能，爱他的亲弟弟。

他摇摇晃晃看见两人交换了斗篷。瑞卡德公爵上前为女儿解下了史塔克家族的斗篷，哥哥也把紫色斗篷披覆新娘肩头。

他清晰听到哥哥的声音。

“天父，铁匠，战士，圣母，少女，老妪，陌客。”

还有莱安娜的声音：“天父，铁匠，战士，圣母，少女，老妪，陌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