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很小,微带哽咽:“妈妈,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话一出口,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吧嗒吧嗒直往下掉,她无声无息地流眼泪,纤瘦单薄的肩膀也跟着轻轻颤动。
“我明明答应爸爸的,可是我没有做到。”
嗓子里仿佛扎了一根刺,连吞咽都难受,唐慕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回忆起那些往事。
看着女儿压抑的情绪瞬间崩溃,卸下伪装,脆弱到不堪一击,唐妈妈深吸一口气,坚强又乐观地微笑:“小慕,你看着我。”
母女俩像是回到了很多年前,那时唐妈妈还没有生出白发,唐慕还是那个扎着两束马尾的小姑娘。
唐妈妈抬手抹掉女儿脸上潮湿的泪痕,认真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的身体怎么样我自己心里有数。”
“我们只要把能做的,该做的都做了,就没有任何遗憾。”
即使是这样,可唐慕的眼泪还是忍不住一直往下掉,她这些年努力工作,努力生活,就是想让唐妈妈过得好一点,可总是事与愿违,如果这次手术失败,她就什么也没有了。
她所有的努力都没有任何意义。
唐妈妈像哄小孩似的,抹掉唐慕脸上的泪痕:“一切都还是未知数,所以别难过,好吗?”
见女儿眼睛红得像兔子,看着可怜巴巴的,唐妈妈微笑,拿出一张纸递给她,笑着调侃:“多大人了还动不动哭鼻子,赶紧擦擦鼻涕。”
唐慕有些没面子,接过纸擦鼻涕,她也没那么脆弱,平时很少哭的,就是今天,难过总是止不住地涌出来。
医生将唐妈妈的手术安排在了下周五,明天开始就要住院观察。
母女俩先回家,准备接下来住院要用的东西。
唐慕很有经验,就连小被子都带了,这是打算待在医院陪床了。
唐妈妈看了,心酸又心疼,忍不住开口:“小慕,手术之前你不用特意陪着我,你还有工作要忙。”
唐慕果断拒绝:“不行,工作可以请假,但你必须要有人照顾。”
唐妈妈无奈:“你啊,真是跟你爸爸一样倔强。”
夜里,唐慕照例收到顾朗九点发来的“晚安”,而她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自从拿到唐妈妈的检查报告以后,唐慕的焦虑症又犯了,即使吃了药也没有多大作用,闭上眼睛假寐,脑子却依旧很清醒。
唐慕拿着手机,看着顾朗发来的晚安,于是回复:“顾先生,有没有快速入睡的方法?”
是实话,唐慕非常羡慕这人规律的作息,一看就活得很健康。
而她这种夜猫子,说不定哪天熬夜,熬着熬着就会猝死。
顾先生:“不要胡思乱想,让自己放轻松。”
唐慕没有再回复,试了一下他的方法,可惜一点用也没有。
卧室里静得出奇,唐慕还是没能睡着,只好从床上爬起来,从医药箱里拿出一瓶安眠药。
安眠药也有很多副作用,吃多了反而会神经衰弱,唐慕没办法,明天还要去医院照顾唐妈妈,今晚一定要休息才行,于是倒了两粒,塞进嘴里,就着冷水咽下去。
唐慕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梦里什么都有。
她在福利院,第一次见到唐爸爸和唐妈妈,唐妈妈一眼相中她,笑着告诉她,以后他们就是一家人。
唐爸爸虽然不能说话,但那个眉眼俊朗的男人,很耐心地向她比划着手势,说:“小家伙,初次见面,以后多多关照。”
那之后她有了自己的名字,唐爸爸和唐妈妈为她取名唐慕。
他们相处很好,唐慕也很乖,在别人看来就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小镇上时常有熊孩子嘲笑唐爸爸不能说话,是个哑巴,每一次唐慕都会气势汹汹地将那帮熊孩子狠狠揍一顿。
有时候遇到她打不过的,身上脸上都会挂彩。
唐妈妈看着她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总是哭笑不得,处理好伤口又会带着她讨公道,唐爸爸却脾气很好,温和地告诉她打架不对,不用跟他们一般见识。
后来唐慕又长大了些,发现感情很好的唐妈妈和唐爸爸也会吵架,而且吵得很凶。
那天唐妈妈丢下她跟唐爸爸,回了外婆家。
唐爸爸牵着唐慕,坐了大巴,又坐了高铁,最后父女俩来到周氏集团的顶楼。
关于那个闷热潮湿的傍晚,每一帧画面,唐慕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天楼下聚集了很多人,唐爸爸将唐慕锁在天台外面,父女俩隔着门上的玻璃对话。
唐爸爸眼眶红红的,样子像是要哭,却没有掉眼泪,他的身后是绚烂的黄昏,大片的火烧云缀满天际,灼灼的光芒有些刺眼。
唐慕年纪小,那时候总觉得唐爸爸下一秒会变出翅膀飞走。
父女俩用手语交谈,唐慕勾着手指,问他为什么不开门,问他什么时候回家。
唐爸爸却只是温和地朝她微笑,用手语细细地叮嘱她:“小慕以后要收敛自己的坏脾气,女孩子太暴躁不好。”
“要按时吃饭按时睡觉,尽量少惹妈妈生气。”
唐慕认认真真地注视着爸爸的手语,一一记在心里。
当说到最后一句时,唐爸爸的眼底终于浮现出泪光,这是唐慕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温和强大的爸爸流露出脆弱不舍的情绪。
他的手势动作缓慢,隔着眼前的玻璃,唐慕微仰着脑袋,看得清清楚楚。
唐爸爸说:“答应爸爸,要照顾好妈妈,以后好好生活。”
直到她点头,唐爸爸才转身径直走向天台的边缘。
他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再看身后的女孩一眼,一只脚踩出去,身体失去了全部的重心,然后掉下去。
唐慕眼睁睁地看着唐爸爸坠楼,几乎在她眨眼的时候,天台边的人影消失,只有晚风吹过,轻飘飘地卷起地上的纸屑。
后来唐慕被警察带下楼,在楼下她没有看到唐爸爸的身影,冷冰冰的地面上只有一大滩鲜红刺目的血,一群医护人员抬着担架,担架上的人被盖上一层白布。
唐慕呆呆傻傻地站在原地,后来失去意识,一头栽倒在地上。
这个梦很长,唐慕在梦里一个人走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路,脑海中,那个扎着双马尾的女孩渐渐长发及腰,身上的公主裙也慢慢变成精干简洁的职业套装,脚下踩着一双细长的高跟鞋。
她无数次一个人站在那个天台上,唐爸爸跳下去的那一刻,她也跟着纵身跳下去,只是每一次都抓不住他的手。
又是同样的梦境,同样的画面,唐慕一脚踏空之后,终于从噩梦中惊醒。
卧室里的小夜灯还开着,昏黄的光芒充斥在四周,唐慕从被窝里爬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鼻尖布满薄薄一层冷汗。
唐慕好半晌才缓过来,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看了眼时间。
现在是凌晨四点,她只睡了两个小时而已。
这一次又要睁着眼睛到天亮了。
......
接下来的一周,唐妈妈都待在医院住院观察,唐慕按时上下班,晚上再回家一趟,做了晚饭带到医院。
唐妈妈的生日跟手术时间有冲突,为了不麻烦顾朗,母女俩都没有跟顾朗提起做手术的事。
唐妈妈手术那天,时间从下午一点一直持续了三个多小时,唐慕一直守在手术室门口,哪也没去。
有时候站得太久,觉得累了,她才会坐在走廊里的椅子上,闭上眼睛休息一会。
手术持续到第七个小时的时候,唐慕终于撑不住,坐在椅子上休息,眼皮子沉重地耷拉下来。
她的脑袋一点一点,似乎下一秒就会睡过去,连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个人都不知道。
她闭着眼睛,身体无意识地向右偏了偏,脑袋蹭到身旁的人的胳膊,她猛地惊醒,连忙说了声“对不起。”
紧跟着,耳边传来一道熟悉温和的声音,声线低沉,带着沙沙的质感。
“困了就靠着我休息一会。”
唐慕愣住,眼睛也变得清明,看见身旁的人穿着干净规整的西服,鼻尖弥漫着清冽好闻的气息。
她的视线缓慢上移,终于看清面前男人的脸。
头顶上方的灯光笼罩在他身上,也衬得这张清冷俊逸的面庞愈发清晰。
对上男人温和含笑的眼,唐慕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粉唇一张一合,语气不确定地开口:“....顾朗?”
顾朗抿唇,淡声道:“是我。”
唐慕抓了抓耳朵,因为长时间没说话,声音有点哑:“你怎么在这里啊?”
顾朗安安静静地垂眸,看她一眼,而后慢慢伸出手,温热的掌心微微贴着她的脸颊,靠向自己的肩膀,轻声说:“这些不重要,等你睡醒了再说。”
唐慕还没有搞清楚状况,脑袋就已经靠着他的肩膀,挺阔坚毅,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全感。
脑子里有太多的疑问,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唐妈妈告诉他的?
唐慕眨了眨眼,也不知道该继续睡,还是该拒绝。
顾朗:“别拒绝我。”
唐慕:“......”
他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吗?怎么什么都知道?!
唐慕咽了咽干涩的喉咙,低声道谢。
顾朗斟酌片刻,淡声提议:“唐慕,你有没有考虑过,手术成功以后,可以把唐阿姨接到a市。”
唐慕听了认真道:“我提过很多次,但我妈一直都不同意。”
唐爸爸的墓地还在老家。
唐慕顿了顿,继续说:“我妈说,如果她也离开了,我爸爸就没有家了。”
她们当中只要有一个人还留在那,那每年祭拜的时候,唐爸爸就永远记得回家的路。
顾朗唇角微微收紧,没有再说话,背在身后的那只手犹豫着要不要揽住她的肩膀。
又怕唐慕会拒绝。
唐慕似乎真的困了,好半晌没有动静,靠着他慢慢闭上了眼睛。
感觉到身旁的人均匀的呼吸声,顾朗没敢再乱动,而那只悬在半空的手,动作很轻地缓缓握住她肩膀。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后来两人在婚房,
顾朗:我们哪里不合适?
唐慕欲哭无泪:哪哪都合适,尺寸也刚刚好呜呜呜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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