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1 / 2）

哥谭的雨季是漫长而缠绵的，湿漉漉的空气中带着泥土的腥味，在鼻腔里纠结成沉重的一团，压在肺叶里简直叫整个人都疲惫了几分。

这里是一处中档的老年住宅区，整体色调和雨季融为一体，灰色，黑色，和陈旧的，宛如淤血的绛紫色。

大部分在政府工作了大半辈子却没得到什么高位的退休职员都住在这里，虽然建筑有些陈旧，离商场也比较远，更没有什么娱乐设施，但安静，基建到位，水电便宜，让老人们不想再挑剔什么。

生活就是如此，如果无法改变，就努力接受吧。

阿默忒丝是根据户籍处提供的地址找到这里的，前任市儿童福利院院长的现居地。

看着门口因为疏于打理而有些凌乱的篱笆，她忍不住叹了口气，轻轻推了推门前的风铃。

“是报纸到了吗——”门开了一道细缝，老妇人探出半边脸，下半句话惊喜而意外:“你是，你是那孩子——我还记得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我是阿默忒丝，夫人，我今年圣诞节的时候给您写过信的。”阿默忒丝笑了:“外面雨有些大，建议我进来坐坐吗？”

“欢迎——当然欢迎，亲爱的，我有多久没见到你了？”老人高兴得像个孩子，双手抖抖索索地打开门锁:“进来坐吧，千万别客气！”

阿默忒丝把雨伞搁在门口歪着，扶着老人进屋，顺手带上了门:“是有些久了，我前几年在外面忙……”

几分钟后，温暖的室内，她陷在软乎乎的碎花沙发里，手中捧着一杯热茶，老人摸出老花眼镜戴浩，慈爱地端详着她的脸:“转眼二十几年，你们长大了，我也变老啦……”

“您看着可不老……”阿默忒丝放下茶杯握住老人满是皱纹和褐斑的手:“身体还硬朗着呢。”

老人拍拍她的手，把茶杯塞回去:“人要服老，本来我早几年就该退休了，只是一直不放心孩子们，才撑着又干了下去，现在上面派了新人，我也该挪走啦。”

然而阿默忒丝得到的消息却不是如此……

老院长为人好，又精明能干，过去些年给福利院争取了不少好东西，上面的人看她愈发不满。年轻的时候拿她还没办法，如今年岁渐长，工作上不小心出了点纰漏，上面便找机会将她停职了。实际上，离老人正经退休还有个几年，老人原本培养来接班的副院长，也被找借口降职调离了，后来安排上位的，是不知道哪方找来的新人。

老人不愿意告诉阿默忒丝这些，也是怕她冲动之下去找人麻烦，徒生事端。

“您愿意休息的话，也是好事呢，为我们操心了这么久，如今也该享福啦。”阿默忒丝也不戳穿老人的话，顺着说道:“但是现在……福利院那边遇到了一点麻烦……”

老人果然上当，关心道:“怎么了？孩子们还好吧？”

阿默忒丝安抚道:“孩子们受的影响……都已经没事了，只是新院长，那位先生实在是太不幸了，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年纪轻轻就出了那种意外……现在上面临时也找不到替换的人，您看是不是能再……辛苦一段时间？”

老人慈祥的笑容一点一点地消失了，老花眼镜后隐约可见年轻时精明干练的风采:“阿默忒丝……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没有！”阿默忒丝很有底气的否定:“我真的什么都没做，那位先生的病早就有了只是过去没查出来，请您回去也是市议会的决策，我可以向上帝发誓。”反正耶和华也听不到。

老人定定地看了她几秒，没瞧出什么，叹气道:“我老啦，干不动了，让年轻人来吧。”

阿默忒丝连忙说:“就是请您回去占住位置，很快就会再派人来的——之前那位副院长，听说办事很不错，上面可能会把他调回福利院这边，所以您只要暂时稳住局面就足够了。”

老人活了几十年，跟三教九流都打过交道，怎么会看不出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但她还是愿意相信阿默忒丝没有骗她，哪怕是自欺欺人也好。

“你都找上门来了，可不是逼着我再辛苦下去吗……”老人赌气般说。

阿默忒丝连忙笑道:“是我不好，但说真的……除了您，还有谁能把福利院撑起来呢？我们都是从这里出来的，自然希望以后的孩子也能好好长大。”

老院长被她堵地没话说，良久才叹道:“我会回去的，为了孩子们。”

“您辛苦了。”阿默忒丝收起随意的样子，认认真真地站起来向老人鞠了一躬:“夫人，这个城市因为有您这样的人，才能继续存在。”

老人摆摆手:“我也只是问心无愧罢了……以后还要看你们这些年轻人——直道难行，曲径易通，有些事你心里要有数，别走了歪路。”

“我都懂，让您忧心了。”阿默忒丝只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