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我们进来妖王宫殿的时候,发现后宫的妃嫔都跑光了,就只剩下您要的这一个,缩在了床底下,应该是想跑却来不及跑掉的。”
按着俞鹿肩膀的魔将说。俞鹿偷偷以余光看了他一眼,就被他灰蓝的脸色和魁梧的身材吓了一跳。
魔都是长得奇奇怪怪的。可能是因为不经常在世人面前露面,所以就随便长长。他们最大的特点就是慕强。桓行素的前身是戮仙君,本不得魔族人心。奈何,他太强了,一到来,就将不服气的魔族都日服了。一盘散沙般的魔界,从此有了君主,有了定心骨。
这一次妖与魔之间的战争,就有无数的魔追随着他,投身到了其中。
……桓行素为什么要特意让魔将把她带到跟前来?
现实里,她亲自上了绝境山哄桓行素。要是没有支线剧情横空冒出的话,他们的感情回温,还挺顺利的。而魔瘴里的这一个桓行素,和她之间,可没有绝境山上,那一段可以作为润滑剂的相处经历!
俞鹿越想越觉得不妙,仰起头,用湿润的眼看着他。
她不会落到和符离同一个下场,头身分家吧?
桓行素高耸眉骨下,是暗红的双眸,瘦削的脸颊沾了血。
纵然知道这只是幻境,他那两道与噩梦重合了的目光,也还是让俞鹿感到了不寒而栗,仿佛被钉住了七寸的蛇。
一个魔将摩拳擦掌,问道:“魔尊,该怎么料理这只妖怪?”
“料理”这个词,听起来就很……俞鹿慌忙求饶:“桓……魔尊,不要杀我。”
她一开始是想去拉桓行素的衣角的,但是,顾虑到眼下情况,手伸到一半,还是怯生生地缩回来了。
看见了她退缩的动作,桓行素的眸光变得更冷了。开口,声音没有丝毫的感情:“带走。”
“是。”
俞鹿没回头,就感觉到眼前暗了下来,被幻术弄晕了。
.
醒来的时候,她已经置身在了一个陌生的房间里。家具和装潢都很普通,小小一张木板床,看起来是下人住的房间,虽然不脏,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
俞鹿下了地,眼睛却有些发花。
她肚子空了!
又饿又渴。
魔军逼近、王都即将沦陷时,符离亲自领军外出抵抗。一开始的情况还好,王都也勉强维持着歌舞升平的景象。之后传来的战报却越来越不佳,直到某一天,一切都戛然而止了。
比坏消息更可怕的是全无动静的死寂。
王都渐渐有流言传开,说妖族已经败了。原本已经有些涣散的人心瞬间更散,妖奴们也无心伺候主子了,跑的跑,逃的逃,卷走了许多值钱的东西。
狐王及她的母妃,在另一块封地,自顾不暇,也无法赶来王都帮她。
整座王都都乱了,弱肉强食之象到处都是。魔瘴里的“俞鹿”修行不努力,当了妃子后,被锦衣玉食供着,根本没多少自保能力,听见外面的厮杀声,第一反应是躲在了寝殿的床底下。一躲便是两三天。
在俞鹿的元神穿进来之前,魔瘴里的“她”在三天时间内,只吃了一些早就藏在床底的干粮。
俞鹿忍着饥饿的滋味,缓了一下。
她有想过,被桓行素抓回来后的很多种可能。也许会被他报复——在床上或者是单纯被奴役。甚至幻想过桓行素会不会欣喜若狂,或者心软地让她过上现实里的那种名为仙奴、实际却像是主子的生活……
因为,在战火燃遍妖界时,桓行素唯独放过了狐族。
抱着侥幸心态的俞鹿想了很多,唯独没有考虑过一个可能——桓行素也许已经不在意她了。
将她弄了回来,就锁在这里,自生自灭。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将她留在妖王的宫殿里——宫殿大门都被破开了,等桓行素离开后,流民和魔卒势必会闯进来搜刮。一个貌美年轻又没有还手能力的妃嫔会有什么下场,用脚趾头都能想到。
桓行素即便堕了魔,也终究不希望她用那么难堪的下场死去。
这算是魔瘴里的他对她最后的仁慈吗?
俞鹿:“……”她太难了。
拖着那一身累赘的宫装,俞鹿脚步虚浮地走到了门边,拍了拍门,声音有些虚弱:“有人在吗?能给我吃的吗?我要饿死了!”
隔着门板,可以听见外面十分安静。没嚷多久,外头就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一个捏腔捏调的男声在外面道:“你叫什么叫啊!”
“我要吃东西,不然你们下次开门就会见到一具活生生饿死的尸体。”俞鹿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狐假虎威”,不得不搬出了桓行素施压:“如果魔尊抓我回来不是为了饿死我,你们应该都不想承担他的怒火的吧?”
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的道理说服了外面的魔族人。他离开了没过多久,回来时,从门缝的底下送了一个盘子进来。上面是食水和几块饼。
俞鹿饿极了,自然不挑剔,大口大口地嚼了起来,一边复盘起了眼下的状况。
她之前的噩梦,都是断断续续的画面,并不清楚这一个崩坏结局的来龙去脉。
来到魔瘴中,这些信息才在她脑海中得以补全,构筑出了一个故事。
眼下的时间点,在现实的几百年后。
符离性子大变,野心勃勃,弑父夺位。刚坐上了王位,便锐意变革,彻底改变了老妖王对天帝逢迎讨好的软派作风,手腕强硬了很多。
在新君主的带领下,妖怪们虽然还是想成仙、想永生,不过盲目跪舔仙族的作风也收敛了一点。
也开始有妖怪觉得,累死累活地修炼、挨天雷、得道,上了绝境山也只能成为仙奴,被门第和血统压得死死的,太不公平了,还不如在妖界当“山大王”,恣意快活几百年来得痛快。
妖怪与仙族的关系,因而渐渐疏远,不如先前密切了。
但这不代表双方就老死不相往来了。这几百年间,时有酒席和宴会,符离会携自己最宠爱的妃子,也就是“俞鹿”出席。
桓行素长年在寒潭深处闭关,大约是因为痛苦不堪,苦于压制心魔。
但是,宴会如此之多,双方总会有碰面的时候。每一次看见“俞鹿”陪在符离身边,都仿佛在往桓行素心口扎刀子,心魔不减反增,终于酿成了大祸。
所以,桓行素的堕魔,不单单是因为她“嫁给符离”这一个导火|索。还有中间无数次没有展开来详写的失望、愤怒、嫉妒、郁闷。一件件小事的叠加和火上浇油,桓行素才会一步一步,走到崩坏的结局。
这么一顺下来,就合理了不少。
系统:“宿主,崩坏结局就是扭曲的、不正常的剧情线,正常发展下的故事都不会走到这一步,爱恨都会数倍放大,无须太强调因果,只要活在当下即可。对了,你脑海里有一道净化圈,可以用来查看魔瘴内的进展哦。”
俞鹿闭上了眼,就感觉到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心形的框框。里头没有数值,只有浓黑的、压抑的颜色。
俞鹿:“……”黑色的心,好直白的图标。
系统:“等它变成白色时,你就能离开这里了。”
俞鹿:“没有能让我看到外界进展的进度条吗?比如说桓行素是否已经堕魔。”
系统:“没有。只能说,宿主你越快离开这里越好。”
魔瘴虽是幻境,但落在俞鹿身上的困窘,都无比真实。
妖王死后,妖界成为了魔界的属地。不过,这座行宫是在魔界里的,是桓行素自己的地盘。
天帝不会容忍一个魔尊独大,并在魔界建立行宫。所以,每逢出现类似的麻烦,都会派出天兵天将去讨伐、去收复。
但是这次情况太过特殊了。桓行素在堕魔之前是仙君,还是天帝的小舅舅。估计上仙界已经为了是否讨伐他吵成了一锅粥了。
魔界的夜晚很冷,俞鹿蜷缩在了木板床上,觉着硬邦邦的,不舒服,就变出了九条蓬松的尾巴,轮换着靠在上面,既软又不怕尾巴会发麻。
如此被关禁闭的日子,过了四五天,俞鹿才被放了出来,得以换下身上的这一袭宫装。
摆在她面前的,是一套奴仆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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