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靴子顿了顿,才说:“这边也没人,老鼠也遛了。”
房间另一角,嵇允的声音笑了笑:“那也许是我多虑了。”
俞鹿:“……”吓死人,原来那武将说的老鼠,是真的老鼠。
外头,那郎中已经给萧景丞重新处理了伤口,换了药,一边说:“这位公子失血过多,气随血脱,且创口太深了,还需要一些时日才能恢复……不过这脉搏,这气象,倒是比上山前要稳健一些了。”
俞鹿:“……”
她喂的参片这么有用吗?
系统:“是的哦。萧景丞那口气本来快上不来了,是你的参片给他续了命。”
俞鹿趴了好久,才等到他们离开。
萧家那忠仆临去前,跪下向嵇允行了一个大礼,隐带哽咽:“嵇公子,你的大恩大德,谷超没齿难忘,将军在天之灵,必定也是无比感激。要不是你,我们的公子绝无可能逃出舒城……如今,城中的御林军查我们查得紧,我会在外面紧盯着动向的。在公子伤口愈合、能承受长途奔袭之前,就有劳嵇公子照顾他了。”
“你起来吧,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嵇允顿了顿,说:“这间屋子不够安全。天黑后,我会想法子将他藏到我的房间里,到时候,你不要走错地方了。”
他们又说了几句话,才离开。
等声音完全消失了之后,俞鹿的腿已经麻了。
此时不走还待何时,她火速地爬了起来,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间屋子。
回到房间,她摸了摸衣衫,才懊恼地发现,平安符上的那两枚玉葫芦,竟是丢了半只。很可能是爬进帆布底下时,落在了里面。
系统:“你现在回去找,可能会被杀掉哦。”
俞鹿:“……那等过几天再说吧。”
当晚,嵇允就随在了搬树的随从里,若无其事地回到了佛安寺。
寺庙很大,房间也多。靖王妃每日都在斋戒、抄佛经、聆听佛会。仆人无须从早忙到晚。嵇允有心藏起一个伤号,并不是难事。
俞鹿等了两天,觉得嵇允应该已经将萧景丞转移走了,才摸回了那个杂物房里。
果然,里头已经空了,连血迹也被擦得干干净净。
可惜,俞鹿到处找了个遍,也没找到剩余的那半枚玉葫芦,最终,只得放弃了。
一对只剩下了一个,看起来奇奇怪怪的。俞鹿就将剩余的半枚拆下来,装到了平安符的那个小锦囊里,贴身携带。
.
两天后,重伤的萧景丞,在床上醒了过来。
他置身在了一个昏暗陌生的房间中,喉咙干哑,身子无一处不痛,仿佛鼻腔里也结满了干涸的血块。
有一个身影,自屏风后走了进来:“你终于醒了。”
萧景丞的眼眸慢慢聚焦,沙哑道:“嵇允?我在哪里……”
“我们已经离开了舒城,此处是城外的一座寺庙。”嵇允端来了一杯水,放在了桌子的旁边,淡淡道:“要我扶你起来么?”
萧景丞性子要强,苍白着脸,自己撑了起来:“我的父亲,还有萧家的其他人,都怎么样了?”
“……”嵇允定定看了他片刻,道:“你还在养伤,先不要想那些了。”
萧景丞揪住了他的衣服,执拗道:“告诉我!”
嵇允将他的手从自己衣衫上拿了下来,平静地说:“萧齐将军已经不在了。谷超去打探过,萧家余下三十八口人,也已被秘密处决。如今消息还未传开,遗体被暂时以无名尸的名字,收在了大理寺。”
萧景丞的眼眶倏然红了,牙齿颤抖,悲愤和恨意无处发泄,只能挥拳,重重地锤了床板一下,腹部的伤口,五脏六腑,传来了一阵裂痛感。
“皇帝打算瞒天过海,让天下以为这是一个意外。千算万算,却没想到你活了下来。”嵇允摇了摇头,有些自嘲地说:“萧景丞,不管你信不信,你今日所受之苦,我也曾经品尝过。这天底下,怕是没人会比我更能理解你的感受。”
萧景丞想起嵇家人被降罪一案,表情也扭曲了一下。
“痛不欲生,但必须咬紧牙关活下来,因为我们还有要做的事。”嵇允的眼底,黑幽幽的,透不出光,仿佛渗出了一丝寒芒,停顿了一下,才转向了床上的人:“倘若你与我一样,想为亲人报仇,那就尽快养好伤,逃离舒城,再从详计议。据我预计,这座寺庙,不会一直安全下去。永熙帝在舒城掘地三尺也找不到你,你猜他会不会继续往外搜查?”
萧景丞哑声道:“……好。”
“你先坐着。我去给你拿药。”
嵇允离开以后,萧景丞低头,瞧见自己的外衣被脱了,单衣敞开,还是原本那件。手捏得紧紧的,里头好像有一个硬物。
萧景丞有些意外,展开手心,便看见了半枚陌生的玉葫芦,心里闪过了一丝茫然。
大约人在濒死的时候,都会有预感。昏迷时,萧景丞隐约记得,有一个瞬间,自己是无限接近死亡的。
就在他要跨进鬼门关之际,朦胧中,似乎有人撬开了他的牙关,喂了什么东西给他吃,将他给救了回来。
再往下想,就是一片空白了。
他连对方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这枚玉葫芦,会是对方的东西吗?
萧景丞的头又开始痛了,捂住了太阳穴。余光看到了嵇允去而复返,萧景丞就将玉葫芦收了起来。
嵇允瞥了一眼,只看到了那枚玉石的形状,但他以为是萧景丞自己的东西,就没问什么。
萧景丞接过了药碗,喝了两口,忽然问:“嵇允,这寺庙里,除了你和谷超,还有那郎中,可还有旁人见过我?”
“应当是没有的。怎么这样问?”
“……没什么。”萧景丞抿了抿唇,放下了药碗,语气中流露出了一丝冷酷:“嵇允,除了你和谷超,若是还有人知道我的行踪,切记不要留下活口。”
萧家就只剩下他一个男人了。
没有退路,便只能心狠手辣,谨慎再谨慎,免得有人通风报信。
“放心吧。”嵇允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苍白的指腹,轻轻地摩挲着杯沿,说:“谷超已经将那郎中处理干净了。”
萧景丞问:“我受伤后的事,都记不太清了,你是怎么将我运出来的?”
嵇允就将出城的事儿简单地和他说了下。一听见了“靖王府”这三个字,萧景丞的脸上就掠过了厌恶:“我们是坐靖王的马车离开的?”
永熙帝杀了他全家。萧景丞恨不得十倍奉还于他。
靖王一向都和永熙帝关系亲密。若是杀不了永熙帝,对靖王动手,也足以解恨。
“萧景丞,我知道你如今对俞家的人恨之入骨。但你目前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忍。”嵇允站了起来,沉声说:“靖王对我们还有利用价值,要是杀了他的妻儿,你只会暴露得更快。”
萧景丞没吭声,显然也明白是这个道理。
喝完药后,他睡意上涌,慢慢地躺了回去,合上了眼。
.
萧景丞睡下去后,嵇允将门锁好,走到了阳光充沛的院子里,静静地看佛经。
任谁都猜不到,他背后的房间里,就藏着周朝目前最大的通缉犯。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一个活泼娇俏的声音:“嵇允!嵇允!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阳光下,俞鹿像一只快活的小兽,蹦蹦跳跳地朝他跑来。
嵇允不着痕迹地扫了身后紧闭的房门一眼,站了起来,有意无意地拦住了她的去路,无奈道:“郡主,佛门清净之地,不要大声喧哗。”
俞鹿连忙做了个缝合嘴巴的动作:“啊,对哦。”
嵇允将书页折了折,轻轻地放到了一旁,漫不经心地说:“什么事把你高兴成这样?”
“因为它啊!”俞鹿扬起了手里的信:“这是你的父亲从南蛮寄来的家书。”
作者有话要说:诶嘿,求撒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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