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竺一愣,将杯子举起到嘴边的手滞在半空,这个问题许久没听到过,记忆里也只有一个女人在几年前翻看报纸的时候随口问了他一句。
那是冉毓。
陆然然?她自然是知道的,毕竟几乎和自己一起长大。
其他便再无旁人过问,似乎Phil和其他几位相熟的导师也没问过。Phil把对电影的选择当作理所当然的不二之选,其他人大概也是觉得这没什么需要好奇的地方。
这样的好奇,若是诚恳发问,其实是很亲密的。
因为这是想要去了解一个人的背景,他的喜好,甚至是他的某些生活片刻。
若是客套,那则另谈。
不过这是段落的问题,不论现在有多少真心,还只是像冉毓一样随便一提,冉斯竺都想要认真回答,想要把自己的心意和过去一点一点梳理好,展示出来。
他把手里的咖啡又放回到桌子上。
“这是个很广的问题,所以可能有一个很长的回答。”斯竺话到嘴边,还是有些犹豫,暗暗摸了摸手腕上手表的轮廓。
自己想说,可是段落想听吗?
段落见他认真,也不由得坐正了,侧头说道,“我下午没有其他课要代的。”
斯竺笑了,指了指两人的咖啡,“那正好给咖啡一个好故事随便听听。”
冉斯竺的父亲,他很少提及。因为那人给冉毓和他留下的只有背叛和欺骗,甚至记忆里那张脸都早已模糊,不再有清楚的模样。
但他爱上电影,想要尝试做一个用影片故事表达自己的人的确是与那人有关。
ArthurBeaumont,出生在戛纳。戛纳自不用说,特产是海鲜,电影和抠门的法国男人。
Beaumont自幼热爱表演,十几岁的时候便只身来了纽约百老汇做临时演员。
遇见冉毓的时候,他还是每天跑试镜,晚间会在不热门的剧目里演一些不重要角色。
身无分文,却眼里有光。
这是冉毓回忆起那段时光,说起Beaumont时候唯一的好话。
冉毓那时候刚从法学院毕业,正在检察院里做起诉助理,虽然薪资不高,但是发展稳健。
两人就像再普通不过的一对纽约年轻男女,偶尔出来一起吃个饭,关系也只是颇为要好的朋友罢了。
冉毓和斯竺说起的时候,总坚持说自己那时候也没有很动心,但家里收藏了整整三面墙的戏剧和电影影片,其中专门有一列是Beaumont所有演出过的剧场录制。
有时候那些剧目太冷门,没有什么观众,也没有录制,是冉毓悄悄地躲在后面用手举着相机录下来的。
双手一举便是一晚上,第二天上庭做笔记的时候,手都会发抖,她的上司还问过她需不需要多休息,她也从来都是笑笑就过了。
就在冉毓那次三十岁生日宴会上,也许是看到了冉毓父母给女儿准备的礼物是上东城区一座顶楼住宅的钥匙,也许是看到了纽约市长署名送来的贺卡,又或者是因为一些别的原因,Beaumont在宴会之后便对冉毓开始了猛烈的追求。
大半年后,两人便在费城的长木公园举办了婚礼。
半年后,冉毓起诉离婚。
原因太多太多了。Beaumont隐瞒性取向,有骗婚之嫌,长期出轨,欺诈婚姻,夺取他人财产等等。
当初他的拳拳之心,他求婚时刻的下跪,在法庭上对峙的时候,都显得丑陋极了。
结束了这一地鸡毛的时候,冉毓有些心力交瘁,很老套地晕倒了。
这才知道有了冉斯竺。
后来冉毓去了陆滕的律所,没日没夜地做了一个工作狂。于是冉斯竺放学后的时光,便都是和这几面墙的电影一起度过的。
不过Beaumont那一列粗鄙又漏洞百出的表演剧目,他从来不屑得看。
从高中开始,学校和旁边的MoMa,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一起开设了一个艺术基金,旨在鼓励学生进行作品创作。冉斯竺便自学了影片拍摄和剪辑,用一个两分钟的校园短片在第一年的竞选中就拔得头筹。
也许是成长环境中的那三面墙,也许是生身父亲的出生地是戛纳,让斯竺对电影产生了一些说不明道不清的依赖和联系。
说的理想一些,他自小受此熏陶,也似乎有点这方面的天分,所以想要物尽其用。
说的热血一点,他想要带着自己的作品去到戛纳,狠狠地打父亲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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