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瓜爹有点动心,说:我再想想。
那几孔土窑是郭宇村的老屋,上一辈人逃荒来就住在哪里。渐渐地以后就成了一个规矩,外边来打算在郭宇村安家的逃荒人暂且先在土窑里住上一段时间,以后就在村子周围平一块地,盖几间茅屋,开几片荒地,成为郭宇村的一员。村子里除过男人女人炕上的那点破事做得有点荒唐,人跟人之间相处得还算融洽,大家都是一条板凳上的客,谁都别想欺负谁。一人遇到困难大家帮忙,有点原始部落的意味。看到土窑的烟囱里冒起了缕缕紫烟,郭宇村人知道这个村子又来了新的成员,早有热心人跑到东北汉子那里,看有没有什么事需要他们帮忙。
东北汉子烩了一大锅鹿肉木耳和蘑菇,拿出路上带的大饼招待全村人,并且做了自我介绍:说他姓张,弓长张,叫张大山,老婆叫兰儿,大儿子叫张东民,二儿子叫张东才,女儿叫张东梅。张大山的妻弟看起来比较腼腆,他说他叫金宝川,媳妇叫秀儿,儿子叫金满囤、女儿叫金慧慧。张大山说:他的妻弟是朝鲜族人。
两家东北人很快跟村里人融为一体,大家帮忙在一块空地上为两家人盖了几间茅屋,两家东北人便从土窑里搬出来,住进了茅屋。豆瓜爹给张大山粜了几石谷子,每石只收了七块钱,漏斗子从中说合,直言道七块钱豆瓜爹有点吃亏。张大山也没有说什么,过几天拉来一匹老马拴在豆瓜爹门前的石墩上,告诉豆瓜爹,那匹马虽然有点老,还能使用几年。豆瓜爹感到过意不去,又给张大山装了两口袋糜子。
漏斗子心里明白,三狼看上了张大山的女儿,于是睡到炕上跟狼婆娘商量,看那女子也是庄户人家的一门好媳妇,就是没有人把这层窗户纸捅破。商量来商量去老两口便想到了大媳妇粘粘(春花)她妈,自从前年出了那一桩尴尬事以后,亲家母再也没有进过漏斗子家。狼婆娘转过身,手掐住漏斗子的耳朵拧了一下,然后问老家伙:前年那天半夜你为什么要钻进亲家母的被窝?漏斗子大呼冤枉,说他也不知道怎么鬼迷心窍,睡到半夜就糊涂了,绝对不是有意:这根鸡巴软不拉叽的,怎么能够放得进去?狼婆娘哀叹一声:唉!那刘媒婆也忒可怜,赶明日让粘粘把她妈请到咱家住上几天。
其实春花也不知道妈妈为什么突然离开她家,两年中她让大狼赶上毛驴请了几次,妈妈一次也没有进过她家的门槛,这次婆婆让春花亲自去请,春花已经有了一个女儿,肚子又大了起来。反正一只羊要放牧,一圈羊也要放牧,穷乡僻壤穷苦人家的媳妇生孩子成了她们的专利,往往结婚不到七八年,男娃女娃睡一炕,早晨起来一群光屁股孩子蹲在院子里屙屎,屙完屎后把尻子撅起,让狗来舔他们的屁股。
春花准备了一下,怀里抱着不满一岁的女儿,骑上毛驴,让大狼把她送到娘家,门虚掩着,春花走到院子里,叫了一声:娘,刘媒婆答应了一声,开了门,看见女儿女婿站在门口。刘媒婆把外孙女从女儿怀里接过,看孩子睡着了,稚嫩的脸蛋粉红,心里颤颤地,掉下一串泪珠。春花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掀开米缸面缸盖子一看,已经米干面净,不知道老娘怎样维持生计,眼圈便红了。
大狼说:娘,你准备一下,我们来接你去我们家。
刘媒婆说:亲家母嫌我讨厌,我不去你家。
春花埋怨老娘:娘,看你说的,婆婆专门让我来接你,你不要冤枉婆婆。
刘媒婆用水抹了抹头发,把几件随身穿的衣服包了一个包裹,把门闭上,对女儿说:咱走。女儿问娘:咋不锁门?刘媒婆回答:家里甚都没有,贼来偷啥?
春花让娘骑上毛驴。刘媒婆说:你身子重,你骑上,娘能走。春花骑了一段路又下来,对娘说:我骑累了,咱俩换着骑。于是刘媒婆又骑上毛驴走了一段路,走到歪脖树下,刘媒婆突然不走了,问女儿:亲家母当真请我?春花诧异:这还能有假?女儿接着问娘:娘,你俩亲家到底因甚事闹得不愉快?刘媒婆说:丢人事,你别问,娘也不会说。
到家了,刘媒婆看见亲家母出了屋子站在门口,脸上挂着不自然的笑。到是那漏斗子抢先说了话:亲家母你别计较,那天黑地里我确实糊涂了,我也不知道怎么能钻进你的被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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