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由接过话头来说:“那个地方可是个好去处叫人消魂的好去处妙不可言的好去处你没听说过舞羽馆吗?那里面的姑娘多了去了比起你家的老婆来不知要漂亮几多哟!”
栩仲说道:“在那里不仅可以听歌看舞还能......还能消魂哩!这两年老弟光守着你家的婆娘想必外面的花花世界一无所知吧真就让你家婆娘给改造成了良民了哈哈!想必你的脑袋整天装在你家婆娘的裤裆里了吧!”
栩仲恶毒的话引来众人的哄笑。“哈哈!整天吊在婆娘家的裤带上!”
他们越说白脸却越的听不明白心里头急的跟猫抓鸡挠一般。嘴里喷着酒气骂道:“你们这些天杀的下贱胚子真要急煞老子吗?快快跟老子说那是个什么好玩的去处!老子现在有钱了你们领老子去老子请你们的客!若是不然小心老子扁你们!”
杞季也醉了打着酒嗝冲众人摆摆手说道:“白脸兄弟现在不比你我白脸兄弟现在是有家有业的人了做的都是些堂堂正正的事情再说他家里还有一位手巧能干又美若天仙娘子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就不要跟他提说了要不他回家有他好受的。”众人也都附和道:“那地方白脸兄弟还是不打听不去的好要不回家还不被你家娘子剥了皮去!”众人又是一阵的哄堂大笑。
白脸猛然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把椅子放倒了好几只桌子几乎也让他带翻了他站了起来用一种凶猛的目光扫视了一下众人迈步就往外走。众人也都起身有醉翻了的就连人带椅张倒在地上一时间酒肆里都是砰砰的响动。栩仲跟叔由递了个眼色又冲杞季说道:“大哥你看白脸兄弟真个就急了要不咱们就领他去那里走一遭一来让白脸兄弟解解闷二来也让白脸兄弟经见经见世面。”
杞季说:“好吧咱哥三个就陪白脸兄弟去走一趟真要不让他去岂不薄了咱们兄弟们的情谊?”
拾、欢场
所谓的舞羽馆其实就是复关城新开的一处官办女闾就坐落在城南的那一大片翠竹林里只因这里绿竹荫荫曲水环抱长风入篁万竿攒动枝摇影曳绿衣翩翩犹如雏凤清音鸣响不绝环境幽雅景色殊丽一时成了一些达官贵胄纨绔子弟频频光顾的地方。
穿过幽邃蜿蜓的竹林小路一行四人来到一处高大的宅第还没有走到近前便听得有琴瑟的铮琮之声袅袅传入耳中四人竟有浑身奇痒难耐的感觉脚下似乎安了风火轮一般急匆匆赶过去。
四人被门口侍立的青髻小鬟迎进屋内。一位年长些的妇人满面的脂腻胭红满头的翠股钗钿罗裙下一双腿浑似不胜柔弱般颤颤微微腰肢便也随之扭扭挪挪。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风骚之气。见四人进来赶忙一个个拉着手说笑起来:“几位爷都忙些啥事?咋这么多天没来了!都想煞老婆子我了。”说话间妇人斜飞着媚眼儿不住地看着白脸口中呼道:“这位爷好生潇洒倜傥怎么自打俺开张以来从没来过今天是头一回吧!”
栩仲叔由趁乱捏了妇人的脸蛋一把众人哄笑道:“见了新人就把我们这些旧人给忘了吧!”
妇人连忙陪笑说道:“几位爷说哪里话来?快快里面就坐。先听听歌看看舞然后再挑个称心如意的姑娘风流快活一回!我这里可有新来的吴越绝色女子比起咱们卫地的女孩子更加风流袅娜温婉可人保管叫你魂飞情荡。”
杞季涎着脸低声说道:“天下都道咱们卫国的女子风情万种难道还有比咱们本地姑娘更胜一筹的?”
妇人笑着说道:“杞大爷先坐下吃盅水酒看看这吴越姑娘的身段和舞姿态听听绵绵的歌曲自会让你消魂的!”
四人落坐不多时就有酒菜端上桌来。琴瑟之声再起便见有四五位身着粉色罗纱的妙曼少女踩着凌波舞步从后厅上来跳起了桑林之舞。乐声袅袅舞步翩翩。她们边歌边舞轻纱飞扬如流水潺湲如风吹仙袂。香风阵阵吹来如兰气馥郁似麝香蒸腾。把几个人看得是如醉如痴一般杯子停在唇边都不知道饮箸擎在手里更不知动。一时间酒洒在衣服上的有菜落在地下的也有人人的心里真就被这乐曲、这歌舞、这丽人消了魂蚀了骨魇在了那里一般。
舞了多时其中一位茜纱少女飘飘而来翩翩来到白脸的面前轻轻拉住他的双手眉眼轻挑广袖曼舒竟然把白脸拉到了厅堂的当中。被四位绝色妙人团团围定轻纱飞舞间白脸竟然疑心正真的就身在广寒宫中而面前的人儿全都是广寒仙子踵踵的身影。栩仲叔由不由地出阵阵哄笑吱呀怪声地呼嚎着扮着鬼脸一时间丑态毕露。
正沉浸在云里雾里温柔乡里的白脸被其中一位妙用少女牵着手离开厅堂走向后室。那里是一间精致小巧的卧房。窗纬素雅床帐整洁房里还氤氲着一种说不出来的馨香之气如兰似麝竟和那少女鬓间的气息一般无二。白脸的心一阵阵地狂跳着今天的他正就成了一个混沌末开鸿蒙初露的少年一般手足无措了面对着如此纤雅脱俗清丽可人的南国少女他一颗狂野燥动的心竟然被羞赧压了下去被压得很低低到了地下低到了脚面以下。当年的白脸也曾多次在娼家闾巷游走但那种感觉与今天的感受是不可同日而语的正如凤凰与野鸡的区别。家鸡你可以追着赶着把她辇得到处乱飞来换取恶毒的低俗的欢乐。而凤凰你只能用虔诚的膜拜来相对她的神圣。
“君子怎么这般拘紧是第一次来吗?”少女帖近白脸的胸前星眸凝望着白脸的眼睛倒把白脸看地无地自容起来。如兰的气息扑到白脸的面上一直走到他的心底里。他红着脸胡乱地应道:“是是!”
少女启齿一笑说道:“我叫羽裳君子不嫌弃的话就在床上坐下来休息一会吧我来给君子倒杯茶去。”说着如一阵清风走到案几前从一把壶里倾出一杯淡绿色的茶捧着来到白脸的面前白脸伸出双手去接却握住了那一双柔荑似的纤纤玉手白脸犹如被一道电闪击中手中的杯子几近脱手掉在地下一些茶水却洒了出来浅到了女子的纱裙上慌忙放下杯子去帮少女拂拭手触之处正是少女的肌体隔了一层薄如蝉翼的罗纱白脸感受到少女温润的肌肤富有弹性、富有青春的活力更有着无法言喻的奇妙白脸的呼吸一下便近乎窒息了胸堂里的一颗心开始激烈地跳跃着让他无以承受的慌乱。而少女此时却偎了过来偎在了他的胸前少女肩上的轻纱滑落罗带轻解一具光洁鲜活的玉体在他的面前毫无摭掩毫无保留地打了开来世间最美妙的一扇大门在他的面前霍然而开门内的世界就这样与他裸裎相对了。如同被一道闪电击中白脸感受到了巨大的灭顶之灾的来临。一飚亘古洪荒的烈火突奔而来。将一切吞没在天地间猛烈地燃烧着所有的时间都失去了意义所有的空间都不复存在。
拾壹、羽裳
最让白脸感到耻辱的不是身份的寒微不是未经世面的尴尬更不是袖中布币的多少。而是作为一个堂堂男人面对着一位绝色丽人却显得是那样的失败和无所作为。
怀里拥揽着一枝香艳的鲜花一朵怒放着芬芳的牡丹他无法敌抗巨大的诱惑他更是无法拒绝燃烧但是此时的白脸却显得是如此苍白无力此时的白脸已经断身为两截。作为支配一切的精神已经到了极点已经上升到了云端而且还在不停地不停地上升。可是他的身体他作为男人的肉体却在告诉他他已经是坠入了无底的深渊并且还在不停地往谷底坠落。精神愈高涨而背叛了精神的肉体愈向下坠落。一边是激越如火一边却已经抵达了冰点。一切的作为都在告诉他都是徒劳的。只能用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来止息那些徒劳无益的攀登。但是精神却如同无法扼制的洪水奔腾啸叫着向前向前一刻也不曾止息的潮水一次次的涌起又一次次的地无功而返。伴随着一声声地叹息让白脸几近绝望。望着羽裳的娇躯那些优柔的弧线如玉的光鲜此时的白脸犹如被猎人长途追赶着的苍狼闯进了荔枝林里极度的渴望使他馋涎欲滴一次次的蹿蹦跳跃都无法将那颗颗鲜嫩与莹润吃到嘴里。一股悲哀从心底里流出霎时流遍四肢百骸最终将他击倒他的英武他的倜傥也随之一败涂地。
他开始憎恨那些让他酩酊了的稠醪也许是那些酒的利刃使他的身心分离使他在美女的面前信心丧尽灰头土脸狼狈不堪。难道只有这些在白脸的潜意识里隐隐约约还有着一个影子让他无法逾越的影子。是谁?白脸分明看到了桑女的那双明亮如春阳般的眼睛从他的面前一闪而过。
虽然无所作为但是不争气的汗水却涔涔而下了。羽裳娇喘着坐起身来从床头抽出一方罗帕轻轻地为白脸拂拭着满脸的汗水对白脸说道:“君子不要心急歇歇吧!我去给君子倒杯水。”说着披上轻纱款款走到案几前倒了一碗香茗又从一只细颈的瓶中倾出几滴蜜制的玫瑰露立时满室生香捧到正在懊丧不己的白脸面前。白脸轻呷了一口只觉得满口清香神情也为之一振。叹口气望着羽裳娇美的面庞一脸的羞愧。
羽裳坐了过来偎在白脸裸露的臂弯上说:“君子可能是有什么心事吧?”她的略带异地方言的声音清脆婉转听起来是那样舒服更让人心旌摇荡。
白脸摇了摇头忙说:“没有没有!也许今天是喝得太多了所以才会这样的。”
羽裳启齿一笑说:“君子如果你要是不嫌羽裳卑琐羽裳可以叫你一声哥哥吗?”
白脸连忙点头应承道:“可以可以就怕我不配反面腌臜羽裳妹子!”
羽裳笑了如桃花一般灿烂一双明眸如同中天的一弯明月。她果真就轻声唤了一声:“哥哥!”
白脸的心被拨动了一阵猛烈地跳荡伸出双手轻轻揽过羽裳的肩膀紧紧地将她揽在怀里在她的眉间、在她的唇上印下深深地一吻。两人相拥多时堪堪窗外早已是日薄西山黑暗一点点漫上来将两人一点点吞噬进夜色里。两人谁都不舍得放开手呼吸相闻心跳相通就那样静静地拥着看着光阴一点点暗下去暗下去。
羽裳说:“哥哥天色不早了不如今天夜里就宿在这里陪着羽裳羽裳也有个说话的伴儿你看可好!”
白脸本想说什么可见到人见尤怜的羽裳哪里还迈得动腿哪里还张得开嘴。便点头应了。
他们没有点灯羽裳放下被褥两人躺了下来。羽裳说:“咱们谁都不许七想八想的咱们就这样抱着入睡。”白脸枕着羽裳乌黑的秀羽裳枕着白脸坚实的臂膊相拥着睡去一夜在恬恬的梦境里飞翔。
在晨光的熹微里白脸从梦里醒来那些宿醉已然全消当他睁开惺忪的睡眼第一眼便见到臂弯里睡着的少女清晨的阳光从掩映的窗纱间探进来洒在她娟秀的脸庞粉嫩的颈项上和裸露在被子外面的肩膀上莹润的肌肤泛着红润的光晕生动得如透明了似的仿佛那些青春饱满的肌肤吹弹得破。凝视着她的身躯纤柔之中却不失丰满真就如人所说:添一分则太肥减一分则太瘦。浓密的秀散落在她的额前摭住了如黛的眉峰微闭的眼波。白脸就这样静静地欣赏着长久倾听着她轻柔而又匀称的呼吸他不敢动生怕惊醒了她的美梦更怕惊醒的是自己的美梦。但他还是忍不住轻轻拂开摭在她面上的那缕乌黑浓密的秀。而在此时她也醒来了睁开眼一脸的娇羞一脸的绯红。她向他的怀里又紧紧地偎了偎轻轻地唤了一声:“哥!”充满了无比的亲切还有少女特有的无限娇羞。
此情此景还有这一声柔柔的“哥”却把另一半的白脸唤醒了同时也将他的血液点燃了他都能听到血液里的火焰在奔突着在哔哔剥剥地燃烧的声音还有骨胳在咯咯伸展的声音。他像是一匹脱缰的野马卷起的一阵猛烈的旋风一下便把她挟裹住了带着她一路奔驰。而她用异域甜软的方言酣畅地呻吟呼唤着出悦耳的声响更加激了他的昂扬的斗志如同一头下山的豹子在飞奔逐突中找回了它的方向和勇猛的感觉。一次次不知餍足地向一座座高高的山峰起了冲锋。
拾贰、情殇
又有一批蚕宝宝要吐丝了。
桑女没白天没黑夜地守护在蚕房里她和几个小姐妹从自家的桑园里采来最清洁最鲜嫩的桑叶来喂给那些正在贪吃的蚕宝宝。虽然说劳累可看着那些蚕宝宝吃着她亲手喂给它们的桑叶而渐渐成长颜色也由深变浅再由浅变成粗浑的白色笑意便挂上了桑女的脸庞。要吐丝了一条银线从蚕宝宝的口中飞出来层层叠叠地将自己的身体裹住那条银丝在不断变粗变大最后形成一只白白胖胖的茧子。聚拢在竹箢里。桑女和小姐妹们将它们收拢起来放进一口大锅里用沸水煮了晾干便开始抽丝。抽好丝便经络起来上织机织成华美的绸缎。一步紧跟着一步几乎是没有一丝的歇空。
等到有几分空闲时桑女却现身边似乎少了点什么。少了点什么呢?她一时也记忆不起来不过她觉得已经有许多天没有见到白脸的面了。好像有许多个夜晚两人没有在一起了。有时白脸整夜整夜的夜不归宿就算夜晚回来而她却在蚕房里忙着给蚕宝宝喂食添加桑叶一刻也不能离地侍弄着那些可爱的蚕宝宝。他们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做那些夫妻间羞人亲密的事了。她的心里这段时间都放在了这些上山的蚕宝宝身上了那些事情都淡忘了。白脸回来便一个人孤单地睡了她觉得有些对不起白脸。
要搁平常白脸早就会猴急火燎得不行了。她想今天晚上一定要等他归来给他炒上几样小菜再给他温上一壶他最爱喝的稠醪一起好好的亲热一番给他也是给自己一个补偿。想到这里她不禁羞涩笑了起来。
菜早已做好多时了摆放在桌上酒也已经烫上了散着勾人馋涎的香气。从日头西沉一直等到月上林梢也没见白脸归来桑女的心里不禁担忧起来他会不会出什么事情?但她很快就强破自己把这个想法打消掉了她心里清楚越是亲近的人遇事越是不往好处想他会不会磕着碰着会不会受到什么不测的伤害?越亲近的人这种想法就越强烈。桑女有些沉不住气了便提了一只灯笼在门口等她又不敢走远生怕卧病在床的婆婆有什么事情招唤她只能在门口和巷口来回走动。等着白脸的归来。不知不觉间那半轮新月已经西沉站得腿都酸麻了白脸还没有回来。她回到房里虚掩了房门饭也没吃一口便和衣躺在床上听着窗外阵阵如潮的夜风这一夜桑女却失眠了。
直到东方白白脸也没有回来。桑女起身却觉得身子疲乏得厉害头脑也晕晕的眼睛也涨得痛可能是一夜没有阖眼红肿了。这一夜桑女想了很多但是没有一件是让她高兴的事情。不是眼前出现白脸跟杞季他们打架被人用刀砍伤了就是白脸砍伤了别人负罪潜逃了。还有还有一种感觉隐隐笼罩在她的心底里。她不敢想象更不愿想象的那就是白脸另结新欢了。她的脑海里时时会出现两个小人在相互诘问着。一个说:“你看他时常夜不归宿一个男人整天在外面东游西荡能有什么好事?”而另一个小人却在说:“想当年他对她是多么的痴情为了追她可以倾尽所有的资财来接近她这样痴心的人怎么会变心呢?”另一个接口说道:“刚成亲时那些亲热劲现在还有吗?那些恨不得时时刻刻都粘在她身上的劲头还残存多少?”另一个又接口说:“那还不是因为她整天在忙着管理她的桑园精心喂养她的蚕宝宝才将他冷落到一旁的如果对不起的地方也应该是她对不起她才对呀!”两个小人儿在她的脑海里整整激烈地斗了一夜的嘴让她无所适从头脑晕沉得厉害。桑女披衣下到地下她走到窗前的妆台前将盖在那面铜镜上的红绸巾掀起虽说有红绸巾盖着却蒙了一层云翳显然已经有许多个日子没有擦拭它贴近它在它的面前当窗理鬓对镜梳妆了。轻轻拂拭去镜子上的云翳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桑女不禁吃了一惊。曾经的娇颜花容上哪里去了?肌肤如失水的叶子干枯中透着几丝菜色曾经乌黑油亮如瀑般飘逸的秀竟也乱贴在鬓边散落在额前。眼睛里充满着红红的血丝眼袋有些浮肿更让桑女吃惊的是眼角上竟然爬上了几丝很明显的皱纹这是每一个爱美的女子都无法接受的毕竟那些纹理喻示着一个如花少女少妇时代的终结而很快就要步入人生的另一个阶段一个叫徐娘半老的尴尬境地。再看看捧着镜子的那双手当年的水葱一样的纤纤玉指早就寻不见了骨节开始变大突出指甲盖儿磨得光秃秃的泛着灰白之色。掌间纵横的沟壑里填满了青黄色之色那全是天天采桑喂蚕煮茧抽丝的结果。还有手背竟然皲裂成了春风里的桑树皮。桑女不禁深深地叹了口气。唉!这哪里还有三年前那个娇俏桑女的影子!桑女心底里生出许多的想法来纠缠在一起竟真有些欲哭无泪欲诉无言感伤。
难道自己真的就是人老珠黄了?难道白脸真就嫌弃了自己?难道今后就这样的相互冷落疏远下去?以至于像是两个自行其事互不相干的路人?越想头越疼想得头都大了几分带着一脑子的疑问桑女细细地篦了篦头掩上镜子匆匆冼了一把脸连饭都没有顾上吃一口就又赶到蚕房里又有一批蚕宝宝要上山结茧了。那一匾一匾的蚕宝宝是那样的让她爱让她怜呀!
拾叁、滋事
织房里的桑女正在忙着织锦。昨晚一夜的不眠让她心烦意乱往日里脚踩莲花般轻盈欢畅的织机也变得迟滞与沉缓了许多穿梭的手跟杼也极不协调不是将梭放高了就是从手中滑脱。越是着急越是拿捏不稳几次将拿梭子的手磕在机杼的边楞上。生生的疼。
已是掌灯时分了院门忽然被重重地撞开了跟着踉跄的脚步声在院子里响起。“咣当”一声闷响想是屋门被撞开了把织机旁的那盏油灯的火焰仿佛受到了惊吓猛地一跳。紧跟着屋子里的桌子椅子一阵惊慌失措的响动。桑女知道准是白脸又喝多了回来了。一投火气便从她的心底里冲上来她放下织梭从织机上走下来进了正房见白脸正在翻箱倒柜的找着什么。看到桑女进来便停了手抱过一只陶罐咕咚咕咚的猛灌了一气冷水。喝完水一腚蹲坐在椅子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空气里立时有一股浓浓的糟醪的味道弥漫开来醺得桑女一个劲地反胃。
看着他那一副醉相桑女的火气便有些按捺不住了但还是尽量往下压了压。说:“你现在怎么整天都这副醉模咕咚的样子你能不能干点正事!”
白脸的脸嘟噜着翻着白眼看了一眼桑女说;“我的事我高兴就做由不得你来管你休要再啰噪!”
白脸的呛白让桑女的火更加旺了气极地说:“你整天在外面疯在外面玩东游西荡一天天见不到个人自然是高兴。”
“我就是想要怎样玩就怎样玩我爱怎样玩就怎样玩还听你的不成?告诉你你记住了你管不着!”
“家里什么事情都不管家里的活什么都不做整天跟些狐朋狗友来往能有什么好?你就没想想当年我初嫁过来时你们家的寒酸样吗?现如今刚刚有些好转了你难道就要败了它不成?”
桑女的话似乎触到了白脸的神经。有些气短但转而想想似乎不想让桑女的气势压倒立时瞪起了一双圆眼没理反缠地说道:“当初寒酸当初寒酸还不是因为你为了给你办彩礼才造成的。你反道来揭短你这个贱女人!死婆娘!”最后一句话白脸是咬着牙狰狞着脸一字一顿地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你道是说说这个家你到底要还是不要了?”桑女的眼水在眼眶里来回的转动着桑女强忍着不让它落下来。
看到桑女的痛苦样子白脸反而不再生气了转而换上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一脸的无赖相阴阳怪气地说道:“要!当然要!这是我的家为什么不要!我不要难道你要奉送给什么相好的不成?不要以为你种几棵桑养几匾蚕织几尺绸缎就有什么了不起老子就要整天听你喝来喝去的我告诉你你听仔细了老子受够你这个贱女人的气了!从今往后老子想怎样就怎样你若再烦聒老子小心你身上的皮!”
让桑女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成婚以来白脸还从没有过如此恶毒的语言来骂过她也没有见过白脸还有这样一副狞恶的嘴脸她不认识面前的这个人了她觉得面前这个人是她从未见过的一个陌生人。泪水从她的眼眶里汹涌地流了下来。
听到两人的争吵正房里躺在炕上的白脸娘气喘着骂上了:“白脸你个小天杀的你要干啥?你的皮肉又痒了吗?你个祸害呀你是好了疮疤忘了疼了吗?”
桑女不再跟他做任何争辩她心里清楚跟无赖纠缠是没有什么结果的只是一个劲地呜咽着哭泣。
“咣当”桌上的那只陶罐被白脸打翻在了地下碎成了一地的瓦砾。
“哭哭哭!再哭小心老子揭了你的皮!”说着冲到桑女的面前抓住桑女的衣襟挥起了拳头。还没等到拳头落下去白脸却兜头挨了一顿棍子待要作转回身见是病恹恹的老母亲喘着粗气倚在门框上正挥动着一支竹竿没头没脸的打将下来。
“你个小畜牲呀!你要做死吗?好好的一个媳妇儿你给我打她不如我先打死你个小畜牲省得再做孽!”老太太的脸色给气得是煞白煞白没一丝血色。
桑女赶紧上前搀住婆婆。老太太气得浑身不住地抖哆嗦着手指着白脸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个小孽障呀!整天游手好闲在外面灌足了黄汤回来还要打打骂骂闹个天翻天覆地鸡犬不宁。你也不拍着良心想想要没有你媳妇能有你今天的日子还不知跟那帮无良的氓人作死了几回了还有你的今天?从打你你媳妇过门你也有了两三年的安分日子也是我老太婆几世修来的福气得了这样一个贤慧能干的好媳妇儿现如今日子刚刚好过起来你就又旧病复了你去死吧你就死到外面去吧!好歹我老婆子也有了依靠我们娘俩过还不给我滚出去!”一阵剧烈的咳嗽让老太太喘息不过来要没有桑女的搀扶几乎瘫在地下。
喘息了半天才缓过一口气来。对着桑女说道:“孩子别跟这个畜牲一般见识等这个畜牲醒过酒来娘好好教训他一顿!”回头又冲白脸骂道:“给我滚到外面去吧!别再在我跟前晃你要不想让我这个老婆子死在你的面前你就给我滚出去滚得越远越好!”说着挥起竹竿又要向白脸的身上落去。白脸抱着头鼠蹿而去。桑女越想越恼抱着婆婆的肩不禁放声哭了出来。
拾肆、路遇
桑女觉得自己一下就苍老了许多不仅是年龄的老最重要的是心里的苍老。时常做着做活就开始怔怔地在那里上一会子呆。那一声声长长的叹息有时会不自觉地从心底里冲出来仿佛胸中有着无尽的愁情别绪。时间久了白脸的那些无良浮浪行迹或多或少地传到了桑女的耳朵里听了那些旁敲侧击的话桑女也只是报以一声的长长的叹息。有了那几次的争吵无法不让她相信那些斑斑的劣迹会与她曾经深爱着的白脸哥可无关。可她说什么都没有想明白曾经的白脸哥哥怎么会一下就变了个人变得如此陌生如此的狠毒。像是一只白眼狼。“唉!”也许这是上天让桑女要承受的吗?
家里的所有活计都指不上白脸了他整天地浪荡要若回来一次便会寻衅跟桑女大吵上一回轻则连骂带吵重则就会拳脚相加。现在桑女不愿再见到这个人所以大事小情桑女都一个人挑在了肩上。桑园里见不到白脸的人了蚕房里没有了白脸为蚕宝宝添加桑叶的身影了织机旁更没有白脸为她递水为她拭汗的笑容了少了往日的欢乐桑女变自变得少言寡语一切都在机械地进行着。
又是南关集市了天色还未明桑女便起来了。她从牲口棚中牵出那头青牛独自套好牛车把昨天才下机的那几匹锦缎装到车上。打开院门那头老牛长哞一声迈着木然迟缓的步子走在那条辙痕蜿蜒的大路上。
赶到南关集市的时候天色刚刚亮透桑女便把包袱打开露出那些鲜艳锦缎。立时便引起了人们的注意。赶集的人们打桑女围了起来手拂着那一匹匹华美的绸缎人们议论着品评着口中不时地出啧啧的赞叹。一位衣着华贵的老妇人走到桑女的近前细细地端详了一会儿那些绸缎又仔细打量了一番桑女问道:“你不就是桑女吗?好多年没有见到你了也有好多年没有买你的绸缎和蚕丝了这回见到了我可要多买一些回去。先给我一匹吧!”桑女冲老妇人点点头说道:“谢谢夫人还记得小女子以前多承您关照小女子再次谢过了!”老妇人满面含笑说道:“只要集市上有你的锦缎我一定会来买。”说着付了钱让家人抱着那匹换缎高兴而去。众人也欢腾起来也有人认出了桑女都争着一前来买。这个说:“我也要!也给我裁三丈!”那个说:“我要两丈!”不多的时间就买出去一多半。
日上三竿时分车上的锦缎已经卖完了桑女正在低头整理车上的东西忽然就听有人唤她的名字那声音虽不高可听得出来竟然是带着十二分的惊喜。听着竟是那样的熟悉。桑女木然地抬起头迎面站立着的不是那个斯斯文文的梓良哥又是哪个。
梓良热热地喊了一声:“桑女!”
桑女说:“梓良哥!”不知不觉间眼睛里竟潮湿起来。
梓良说:“我是来给学生买一些笔砚和竹简等学具的刚巧就遇到了。”他望着桑女的面容说:“桑女你瘦了脸色怎么这么憔悴?”
听到这话桑女的心里一阵酸楚泪水情不自禁地就从眼眶里挣脱出来。桑女急忙回过身不让梓良看到那些泪水。她偷偷用衣袖拭了一把泪水强安上一副笑脸对梓良轻轻一笑却没有回话。
桑女收拾好车上的东西便赶着牛往集外走。梓良在一旁相跟着两个人都没有话就那样一前一后走着。走到了岔路口两人要分开了桑女吆喝住牛说:“梓良哥你要回去吗?”
梓点点头说:“桑女全村人都挺想你的有时间就多回去走走!我就从这条路上回去了你多保重。”
梓良背着那只褡裢走远了走过了那片麦田在一个小桥头上站住脚回望着她见她还站在原处便向她不停地挥动着手臂。桑女眼中的泪水却再一次地流了下来能打湿整个天空。
拾伍、野合
在桑林深处桑女惊起了一对野合的鸳鸯。
从集市上回来的桑女本来是想顺路从桑田里捎带着采些鲜嫩的桑叶回去喂那些蚕宝宝的。当她走到桑园近前时有几十只灰色的斑鸠扑楞着翅膀飞上天去了让桑女吃一惊。那些斑鸠在半空中盘旋着飞鸣着久久不去。在茂密的桑叶间中午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桑树冠斑斑驳驳的阳光洒下来整个桑林全都是明明暗暗的光点。就在那绿树丛中浓荫的遮庇下桑女隐约看到了两个的身影一个好像是身着青衫另一个好像是粉色的罗裙。两个身影偎着一棵高大粗壮的桑树帖得很近如胶似漆般的缠绵着难舍难分。两人在叽叽咕咕地呢哝着仿佛在说着绵绵无尽的情话那女子还不时出一两声走高的高音那是欢畅和惬意的迸。由于隔了十几步的距离听不真切但她却可以感觉到那份火辣辣的炽热。可以断定那两个人分明就是一对相好的男女在这静寂清幽的天赐宽大房间里幽会。难怪那些先圣哲人创造出了这样一个绝妙好词叫作“幽会”还真就有他的道理。相信没有哪个词比这个词语更帖切地用来形容这种情人相会的场面了。在那种幽静的环境中每个人的心底里都会产生一种莫名的欲望道不明也理不清却一直会在心底里萦绕着挥之不去。而一对式相好的人在其间相会那会是一种什么情愫呢?
桑女望了一眼那两个身影心跳得厉害脸上火辣辣的挺烫。桑女急忙低下头正午的阳光像是一把把寒芒锋利的剑在她的眼前不住地乱晃着刺得她有些睁不开眼睛。她将自己隐在一棵桑树的背后她不敢正视那一对人儿但是忍不住还是要要偷偷看上一眼。
她的心突突跳动得更加剧烈了眼前的这一幕让她回想起当年白脸到集市上来买她的蚕丝然后她一路送白脸到顿丘时跟白脸在樗树林里定情的那个场景来。那一次让她破天荒第一次体味到什么是恋爱的滋味什么是两情相悦的甜蜜还有男女之间的缠绵悱恻。也许是从那一天起她的人生意味着将与以往不同。是白脸让她知道了什么是勾魂摄魄什么是溶化成水什么是羞涩什么是负罪感。还有后来的牵肠挂肚朝思暮想魂牵梦萦。时至今日她还能回味出当初樗树林中野百合花的淡淡芳香还有白脸衣襟上的那种皂夹的淡淡清香还有白脸身上散出来的一种莫名的味道一种可以直抵人的心底里的味道究竟是什么味道?桑女也说不清楚只不过觉得是那般好闻仿佛是前世的注定让她十八年的生命旅程里苦苦寻找的一种味道一种感受。这是她人生当中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与一个男人一个让她心跳动加快让她心仪的男人相对。他的热力他的狂放他坏坏的不停游走着的手还有他身上那种让她迷醉让她愿意沉溺其中而不能自拔的气味。
想起往日的种种柔情蜜意最初的恋情里全都是卿卿我我的柔情也让她想起白脸往日里的所有好处。想想今日的白脸所有恶言恶语甚至是拳脚相加犹如一个被恶魔附身的人一样一下就判若两人有着天渊之别。她宁愿相信今天的白脸就是被魔障上身也不愿相信白脸已经不再喜欢她已经把她当作一双可以穿旧了的蔽履可以随时就扔掉。想到这些那些旧日的甜蜜那些所有的欢畅仿佛一下就变味了变馊了全都化成了一腔酸楚、无尽的凄凉还有那份长长的孤独与落寞一齐涌到喉咙里涌到眼中。不知不觉间化作眼泪的洪流顺着面颊奔流而下。
桑女擦拭一把泪水扭过头她不想再看下去伤痕累累的心底已无法再承受一份伤痛的折磨。桑叶先不采了还是走吧把这份幽静留给那一对缠绵的野鸳鸯。桑女怕惊散了那对恋鸳鸯的好梦她想就让他们的好梦不受惊扰一直持续下去吧不要像自己那样曾经的甜蜜而今却成转瞬即逝的过眼烟云。
她转过身想要离开步子虽然极其轻微可是脚下却无意间踩到一根枯枝出“咯吧”一声极其细微的脆响。又是一阵鸠鸟振翅的扑楞声打破了桑林的寂静。也惊动了那对沉浸在幸福甜蜜中的恋人。林子不再寂静那对人儿比起在天空中乱飞的鸠鸟和野雀更加慌乱。也许在他们的耳中全都是响动在他的四面八方全都有人声的嘈杂。他们像一对受到猎人惊吓的野兔一般仓皇失措。在他们的意识里就在他们的周遭有着一张张开如满月的良弓正在瞄着他们。他们的一举一动全都掌控在那张弓的视线之中。他们开始慌乱地整理衣衫相互催促着以极低的声音跟对方交流着提醒着对方“快衣襟没系好!”“裙带滑脱下来了!”他们几乎是提着没有系好的衣衫手与手相携着在桑树间奔跑他们如惊弓之鸟一样狼狈不堪完全没有了方才的风花雪月两情缱绻。也许他们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跑掉不被人捉住才是上上之选。完全不顾及桑枝桑叶扑打在脸上身上的疼痛。有个词叫动如脱兔用来形容他们一点都不为过只不过是两只衣衫不整狼狈不堪的野兔。
林子里很快就又恢复了往常的宁静。桑女有些懊恼平白无故遇到了野合幽会的人而且还把人家给惊散了不觉心里竟有几分歉疚。她看一眼那对人逃走的方向那些枝叶还在微微地摇晃着像是什么事情都不曾生过一样。桑女竟然产生出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来她对刚才眼前生的一切产生了一丝怀疑她觉得自己刚才是做了一个梦一切都是在梦里醒来了就没有一丝一缕的痕迹。
为了求证那就是一种错觉、一个梦她走到十几步远的刚才那一幕生的地点。地下凌乱的脚印告诉她刚才的的确确生了一些事情。一对男女在这里幽会野合来着。再向前走不远她看到桑枝上挂着一件粉色的薄纱披肩显然是刚才那个女子在奔跑中被树枝挂住留下来的。前面的一棵枝上还挂着一条青缎的幞头。在微风中轻轻摇晃着像是在向她招摇着她急忙上前摘下幞巾拿在手中细细端详仿佛受了雷击一样一下就瘫坐在了地上。
16、碎裂
夜已经很深了所有白日里的纷繁与芜杂都让夜色所掩盖。美的丑的五彩缤纷的光彩夺目的都为黑色所替代。所有白日里的种种喧嚣都隐匿在了夜底里死一样的沉静。就连鸡鸭猪羊都噤了声只有深巷里偶尔会传来一两声狗的吠叫还喻示着一丝丝的生气。
屋里没有点灯桑女就那样一动不动地坐在桌边她已经这样坐了一个下午半个夜晚了。在桌子上一直就放着那块幞头那块青缎子的幞头那是白脸的惯常用的那块巾帕。自打从桑园里把它捡回家它就一直放在桌上放在那个最显眼的地方。
她想白脸回来会给她一个什么样的解释呢?她都替他想到许多条狡辩的借口还有十数条推托的理由其一无非便是把幞巾借给了别人杞季或者栩仲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其二他或许会说他的幞巾今天一早不知丢到哪里去了不知让谁捡走了。她一直在想如果他果真这样说她会怎样答复他撕开他的假面具揭露他的嘴脸让他也知道知道自己厉害?那样以后他就会收敛他的所做所为了吗?如果他要是全都承认了呢?就跟他打或者以死来威胁他。他会吃她这一套吗?许许多多的头绪在他的头脑里纠缠着撕打着;许多的声音在她的脑子里喊叫着一团乱麻堵在心底里撕扯不开又像一滚烫的锅浆糊糊住了她所有的经脉。
夜越来越深白脸还是没有回来她想只要他回来跟她说出其中的任何一个借口任何一条理由她就会相信他原谅他。可是从日头偏西一直等到夕阳西下没人见到白脸的人影又从黄昏初上等到夜深更沉。也没有见到白脸回来。她就一直这样坐着一动不动可是她的心底里却有两个人在拼命地撕扯着搏斗着。
临近正午时分白脸从外面回来了。一进屋门先吃了一惊。桑女还是那样一动不动地坐在桌边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一张脸苍白得像一没有染色的丝绸缎。眼睛无力地低垂着眼中没有一丝的神采凌乱的迹散落在额前更让白脸吃惊的是桑女额前的一缕头一夜之间竟然由青丝变成了白桑女一下就苍老了几十岁。
白脸看看桑女又看了看桌上那条幞头。定了定心神说道:“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不过我也是来告诉你一声我喜欢上了一个姑娘她也一样喜欢我。虽然她的出身不好是位女闾里的姑娘可是我就是喜欢上了她。哦就是你看到过的那个粉衣姑娘。我要把她接到家里来住我还要跟她拜堂成亲。”
桑女抬起失神的眼睛看了看白脸那张无耻的脸。一腔怒火终于压制不住了。她觉得自己是声嘶力竭吼出声来的。
“你个无耻的小人!没想到你竟做出这等无情无义的事情来!三年的夫妻情份哪里去了?当年的誓言都到哪里去了?天底下还有像你一样无情无义的人吗?”她的声音嘶哑地厉害。但是句句都是锥心泣血的控诉。
见到桑女的悲痛白脸反道平静下来。涎着一张无赖的脸似笑非笑地说:“生那么大气干什么当心气坏了身子。我娶得新妇佳偶又不是抛却旧人我是新人旧人一起爱。想我白脸这般风流倜傥之人夜兼双美也不足为怪呀!”
“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休想!算我桑女瞎了眼一心跟你结为夫妻只有短短三年的恩爱早光你就抛却往日的恩爱旧情另觅新欢。你会遭天遣报应的!”
听了这话白脸反而乐了起来:“哈哈什么天遣报应?你就没听说过当年大舜帝还有娥媓女英两姐妹相伴左右呢古代圣贤尚且好色我一个平民百姓娶两个三个的老婆又有什么稀奇的呢?”
听到白脸这等无耻的理论气得桑女直打哆嗦。“跟先贤比较你也配!你又算什么东西!我以前怎么就上了你的当受了你的骗了呢?我上辈子做下了什么孽让我跟了你这样一个下流胚子一个浪荡子!我真是瞎了眼!辛辛苦苦创下了这份家业本想与你白头到老可没成想这三年多来一千四百个日夜原来我陪伴的竟然是一只狼。一只没有人性没有天良的畜牲!”
“骂够没有?!”白脸的声音一下高了起来高得几乎冲破房顶。“今日的这份家业是有你的功劳可是不能说没有我的功劳。再有一样你别忘了你我成婚三年这三年你一无所出没有给我添一个丁进一个口为了延续我们家的香火我再娶一个又是什么大不了的过错如果说有错有错也全是在你的身上!”他顺手抄起桌上的那只铜镜摔了出去一道黄色的弧光飞出去那只铜镜撞在门外的台阶石上哀嚎一声“咣当”一声响碎裂成了两瓣。桑女只觉得心里也是一声巨响心里有一件东西碎成了一地无法收拾的碎片。她抢上前去将那面铜镜抱在怀里哀怨地拂摸着碎成两瓣的镜子心中的伤痕不住地流出血来。
白脸走过来指着桑女说道:“我告诉你说愿意接受她你就留下不愿意接受那就随你要走没人拦你!”
听到两人的争吵白脸娘一急从炕上摔了下来一路骂着白脸从正房爬过来。爬到桑女的近前一把抱住已经气得不出声来的桑女哀嚎着指着白脸的鼻子破口大骂。“白脸你个小畜牲你这是在作孽呀!好好的一个媳妇你不要还要去寻野花野草。你不如要了你老娘的命算了那样我也就清心了。要是没了桑女我的儿我老婆子还能活几时呀!”骂着骂着不禁仰天嚎淘起来。一任浑浊的老泪纵横流淌。
但是白脸好像已经是铁了心肠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抖了抖袍子用鼻孔重重地哼了一声踢踢踏踏地走出门去。只留下伏在地下哀嚎着的老太太瘫倒在地抱着那两片碎镜一脸木然的桑女。
拾柒、归去
怀里揣着那一纸休书桑女如同一个木偶一样坐在那辆吱吱呀呀的牛车上。没有眼泪没有愤恨有的只是一具没有了魂灵的躯体。牛车由白脸同族的一位大伯赶着从白脸的家门口出那个新盖的复关最气派的门楼如同失去了色彩一样没有一丝的生气。似乎整个复关的人都赶了过来人们把白脸家的门口围得满满的。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叹息着。白脸本家的大伯叹了口气挥动了一下鞭子那头青牛长长的叫了一声缓缓地走动了。“桑女呀!我的孩子没了你娘也不过了!”门里传出白脸娘撕心裂肺般的一声哭嚎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掩起了面唏嘘不已。牛车那沉闷的吱呀声仿佛也在哭泣着。人们纷纷让开一条路桑女坐在车上一脸的木然在人们的叹息声渐渐离开。
牛车吱吱嘤嘤地渐渐离开家门也渐渐离开了复关走上了黄尘弥漫的官路。走过她天天劳作的桑园。那一大片的苍翠里不知洒下过她桑女多少的汗水也给予了她许多的快乐和梦想。正是因为有了这片桑田这块蓊郁的翡翠她让一个一贫如洗的家庭找到了自信与自尊让破败变成殷实让颓废变成富足。今天她依然苍翠却在阴沉的天空下显地了无生趣。那些曾经听过她的歌声的鹊鸟们今天也都噤了声像是也感受到了太多的悲怆而静静地栖在深树丛里不飞不鸣也不唱。
坐在车上渐行渐远的桑女还是忍不住回过头深深地凝望着这片桑田毕竟她三年的心血全部的汗水全都流淌在了这片土地上。田里的每一株桑树都是她亲手所栽她也熟悉每一棵桑树的模样哪棵树上有鹊巢哪棵树上的叶子最嫩甚至哪一棵树有几条枝节她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得出来。其实这三年里跟她最亲近的就是这一园子的桑树了还是这树好虽然不会开口说话虽然不能逗你开心但是它却不会像人或者说畜牲一样说把你抛弃就抛弃了抛弃得那样无所顾忌就像是扔掉一块破布头一样轻巧。如果真要说还有什么让她放心不下的也许只有这片桑田了。
唉!走吧没有什么好值得留恋的了。家里置下的东西她什么都没有带带的只有一只小包袱包袱里装的是她平时穿的几件换洗衣服。除此之外只有她来时娘家给她置办的那几件嫁妆两口樟木箱和十几床簇新的被褥还有那一面碎裂了的梓良哥送她的铜镜。
这条路真的好长好长一路上的风景都是那样熟悉每一处都能勾起她太多的回想。那座高高顿丘下的樗树林也就是她跟白脸当年定情的地方。在那里她将她的心交给了他。同时也将她的魂系在了他的身上。而今的她心已经碎裂一地的瓦砾魂也飘飘可依处。她的身躯成了一个空空的躯壳她知道从今往后的日子里她将在没有色彩没有归处没有喜怒哀乐之中度过。他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抛弃了她当初的海誓山盟当初的两情相悦在他的心里没有留下过一丝的痕迹。她用她全部的身心三年的辛勤本想建起一个美满幸福的小小爱巢没成想啊一片痴情真心最终换来的却是一纸的恶毒休书。
淇水还是那般的洋洋丰盈。那些跳动着的波浪滚滚向前。两岸茂密的芦荻在秋风中铮然乍响漫天的芦花飞舞。淇水桥头曾经的携手此情已逝昔人不在空余江水东流。不知是谁唱起那支歌谣:“死生契阔与子成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反反复复一遍遍地唱响。歌声在江上回荡。而心情却化成了一只飘飞的芦花飞絮随风飘散没有依托不知所往。当年桥头的牵手似在眼前执手的热度在手中尚温。只是心里的寒冷无人知晓更无处诉说。
村头的那段残垣之上长满蒿草秋风起处荒草摇曳显得比以往更加的破败不堪。仿佛一阵罡急的风吹来就会轰然倒塌。墙上当年的她时时攀爬所留下的痕迹让风雨的剥蚀冲淡了许多不过还依稀可鉴。桑女想:就让它倒塌吧倒塌了就会埋葬掉所有当年的记忆就会让那段历史归于陈迹。
近了家门。我回来了亲人。我将怎样去面对自己的爹娘?我将以怎样的面目去见兄嫂?苍天呀!奥神呀!是你们瞎了眼乱点鸳鸯谱还是我桑女瞎了眼头也不回地去跟了一个天杀的下流胚子!
拾捌、鸠鸣
我在家里藏了整整一个冬天。没有人跟我说话家里人只当没有我这号人而我也从不跟任何人说话。我把自己关在房里躺在炕上一连三天没有吃过一粒米没有进过一点水。只有老母亲的长一声短一声的叹息在耳边回响听起来让我心里难受。
那一天我听到的不仅只有老母亲的叹息声还有两个酸酸辣辣的声音从窗外传进来。一个声说:“整天连个屋门都不出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装个未出阁的大家闺秀吗?”
另一个声音先是从鼻子里出一声响亮的“哼”声然后才说:“咱这小家小户的可盛不下那么大派头的人物还以为是卫国国君的夫人吗?。”
“就算是卫国国君的夫人也是被丢弃了的俗话说得好;落水的凤凰不如鸡!是鸡就该有鸡的活法该刨土时刨土该捉虫时捉虫。会下蛋的下蛋该打鸣的打鸣!整天卧在窝里不打鸣也不下蛋就成了瘟鸡了!”
“要会下蛋也许不会有今天。不会下蛋的母鸡又不会打鸣那就只有当菜鸡一条路了!咯咯咯……”
“咯咯咯……”这两串不怀好意的笑声仿佛是在有意模仿母鸡的鸣叫声。
我一下打开了房门走到了院子里倒把两只“老母鸡”的鸣叫声给惊扰了。我那两个嫂嫂就站在我的窗根的天井里一唱一和地正讲得起劲她们没想到我会一步就跨出房门她们心里没有这个准备所以心慌嘴乱一时都不知再说什么好了。像两只刚刚下过蛋的老母鸡一样红着一张张脸竖在那里不知所措了。
我走出房门不是因为她们两只老母鸡的对话把我激怒而是我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那是山鸠的鸣声在不远的地方唱响:“不如归去!不如归去!”我已经整整一个冬天没有听到这种声音了难道真就物换时移斗转星回了?我快步走出房门。
那两只窘迫的老母鸡见到了我想要凑上前来找话题来搪塞过去刚才的言语。可是嘎巴了半天嘴找了半天没有想出一句合适的话来。我连正眼都没看她们一下就寻着那鸠鸟的鸣声追去。
我终于见到半空中单飞着的那只灰色的身影。它在半空中飞飞停停似在寻找着什么凄戾的声音在旷野里急急地响起似在不停地呼唤着:“不如归去!不如归去!”难道它也像我一样受到了伤害?那么说我们都成了同病相怜的人了?可是它还在呻唤着在找雪着。而自己已经一个冬季没有说过一句话没有从喉咙里出过一丝声响了。也许我跟它不同它还有什么值得去寻找还有什么让它留恋难去。而自己呢没有什么让自己留恋更没有什么值得自己去憧憬去期待的了。“不如归去!不如归去!”是啊它说的多好啊!不如就这样归去了省得让人心烦更省得自己心烦。
不知不觉间竟追着那只鸠鸟走出了好远好远。再往走一步前面就是淇水了那滔滔的江水日夜奔流着无始无终无休无止。不倾听过多少人间悲欢离合的故事?也带走了多少人间的喜怒哀乐。是啊!不如归去!也许这里才是自己真正的归宿。
当我闭上眼睛我听到凄凉的鸠鸣声此起彼伏听到雄浑的江风阵阵响起听到江水的洪流滔滔还有鼓乐的鸣奏琴瑟的齐鸣。寻着这些声音我将身子轻轻一纵所有的烦恼将离我远去我飞了起来化成了一片洁白的羽毛在浪涛上轻舞飞扬在旋涡里悠然飘荡。我顺流而下而我的魂却在往上往上!一直飞到白云的身旁。我想我已经离开了人世间的纷纭扰攘离开了所有的情愁爱恨也离开了悲苦怨怼。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我却躺在岸连的枯草上。我身上的水渍涸湿了一大片土地。一个人揽着我的肩膀半跪在地上。我睁大了眼睛问那个人:“我在哪儿?”
那个人也是一身的水渍他说:“桑女你醒来了!你醒来了!你还活着!”说着说着不知是兴奋还是激动竟刷刷地落下泪来。
桑女说:“我这是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了吗?”
那人流着泪哭泣着说:“桑女呀桑女你咋就那么傻呀!”
桑女半天缓过神来见抱着自己呜咽着哭泣的正是梓良哥。桑女一腔的泪水再也止不住了刷地一声就喷涌出来。“梓良哥梓良哥我对不起你呀我对不起你铜镜碎了铜镜碎了呀!”
梓良拂去她脸上滚滚而下的泪水说:“碎了就让它碎了吧只要桑女好好的比啥都强!”
桑女在梓良的怀里哇地一声嚎哭起来积蓄一个冬天的泪水压抑了几十天的情绪一下子就爆出来了。那哭声让天地为之动容那泪水冲刷着太多积聚的悲怆。
拾玖、对话
“唉!活又不想活死又死不了难道让我来到这个世上就是为了让我活受的吗?”桑女那特有的略带沙哑的声音再次在我的耳边响起。因为见识了桑女的段故事我也陪她一起唏嘘不已。当听到她幽怨的诉说我忽然插口说道:“桑女离开那样一个无情无义的人没有什么好值得伤感的其实你应该感到庆幸才是为他去寻死觅活真的不值的。”
“哈哈哈哈”桑女大笑起来笑得有些失态更有些悲苦。“你可真会说笑一个弃妇一个让人说来采就来采说抛弃就抛弃的妇人又能怎样呢有什么去值得庆幸去值得高兴的呢?”
“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我是在跟你说真的你就没有感觉得出来?”
“感觉出来了觉得你就是在跟我一个悲苦无依的开玩笑在嘲笑我在拿我穷开心。也许所的人都在把我当成一个神经错乱精神失常的人没有人能瞧得起我更没有人把我当人看!我就是一个疯妇!”
“把你当笑话看的人自然是有的但是我可以郑重地对你说我不是!请你相信我!”
沉默了好一会桑女幽幽地说:“我相信你!”
我说:“至少还有一个人更没有一丁点瞧不起你或者说嘲笑你的意思!”
“你说是谁?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凭的是我的良知和我的直觉。你就感觉得到在你的身边那个人对你有着无微不至的关心和爱护更有对你的一往情深呀!”
“还说没有嘲笑于我这不就来了?告诉你说没有什么人会对一个弃妇有什么深情轻薄之徒也许有的吧?”
“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其实你早就应该知道的只是你当时正在狂热地迷恋着那个叫白脸的人而忽视了所有向你传递过来的热情漠视了许多本来就很明显的细节。因为那时你的心灵之门除了白脸已经为其他的人所紧紧地关闭了起来。”
“不会的我怎么不知道?”
“你应该知道你想想在你还是少女时期是谁教你读书识字?是谁手把手教你描图绘样?又是谁时常在你需要帮助时就会在你的眼前出现?是谁送你家传铜镜?那可是人家祖上世代相传下来的宝贝是为了送给他未过门的媳妇当嫁妆的。还有是谁冒着生命的危险把你从滔滔的江水中救上来的?”
“梓良哥?”
我没有作声有时也许沉默才是最好的回答。
“梓良哥梓良哥!”她还是在一遍遍地念着梓良的名字像是还沉浸在深深的往事里不能自拔。
“他也许还在苦苦地为你而守候着。从一开始他就明白这是个希望渺茫的守候也许他永远也守不到但是他觉得他的守候的是有价值的。不为别的只为他自己心中埋藏了许多年的那份真那份情。
桑女的声音一下寂然了我想她心海中涌起的巨澜已经将她的全部精神所有的感知都吞没了。而她此时就像是一只风浪中的一条小船在风雨中颠簸在巨浪里出没。时而让浪头卷到了峰头浪尖上时而又跌到了深不可测的谷底里。
贰拾、桑林
“我又走出了那间缺少光线的南屋还是因为鸠鸟的声声召唤。这一次我想应当结束一些什么了。那鸟的声音不正在对我说:‘冬天已去!冬天已去!’”
听到那鸟鸣的声音桑女忽然就坐不住了难道春天真的走来了?她寻着那鸟的啼唱走出房间走出家门走到田野里。风不再是那般凄戾刺骨迎面吹来拂着你的迹翩翩起伏。你的衣裙张满了和暖的春风像一面旗帜一样轻舞飞扬。阳光的手很软很温也很柔轻轻地抚摸着你的面颊撩弄着你的眼睫让你心底里痒痒地有着莫名的冲动仿佛浑身都有着一股不可阻挡的青春的力量让人感到有着说不出来的自由和舒展。
桑女信步走到村头的那片桑林里枝头上已经泛起淡淡的鹅黄。空气中弥漫漫青草的香气桑叶的馨香。还有许许多多不知名字的野花的香味。她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着所有春天的气息它们仿佛一只只小巧的手伸到我的心底里不停地骚抓着把心里轻挠地痒苏苏的。好长时间没有如此畅快地呼吸到这样清新的空气了心里自由地想要飞喉咙里涌动着许儿没有唱起过的歌谣。
忽然之间桑女听到从学馆那边传来学子们朗朗的歌声。闭着眼睛细细去听只听歌里唱道:“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送子涉淇至于顿丘。匪我愆期子无良媒。将子无怒。秋以为期。乘彼危垣以望复关。不见复关泣涕涟涟。既见复关载笑载言。尔卜尔筮体无咎言。以尔车来以我贿迁。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桑之落矣其黄而陨。自我徂尔三岁食贫。淇水汤汤渐车帷裳。女也不爽士贰其行。士也罔极二三其德。三岁为妇靡室劳矣。夙兴夜寐靡有朝矣。言既遂矣至于暴矣。兄弟不知咥其笑矣。静言思之躬自悼矣。及尔偕老老使我怨。淇则有岸隰则有泮。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听着听着桑女的眼泪竟不知不觉间落了下来。这分明就是诉说的自己的身世难道这个世间还有跟自己如此相像之人吗唉!都是同病相怜的苦命女子?
“桑女你哭了?”
桑女没有回头她知道一定是他在这个世间除了他没有人会如此的关心自己爱护自己把桑女当成明珠一样小心呵护着。桑女知道一定会是他。
“是不是学童们唱的那歌谣又勾起你的伤心事来了?真对不起那是我因感伤你的身世而连夜写成的。如果你不喜欢以后我就不让学童们唱了。”
桑女的泪水再也止不住了它们像滔滔的淇水一样汹涌起来。但是桑女知道那不是伤心的泪水。哽咽着桑女转过身面对着显得有些慌乱的梓良哥含着泪水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脸。
桑女说:“就让学生们唱吧我愿意我愿意听!”
于o7年1o月16动笔至2oo712o6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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