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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大方,如今大张旗鼓地在门前吊起丧灯素缟,反倒比往日更为引人注意,遭来过往路人的唏嘘长叹。

九月的皇城菊花开遍,桂雨飘香,秋色无边,偶有几番冷雨,三更重露,一壶寒酒,正是文人雅客酒席歌场的最好时节。往年这个时候,朝中总会渐渐显出些热闹的气氛来,少不了有好事的官员摆一桌黄花蟹宴,遍发请柬,闲散如玉阶飞,无意如北辰胤,平日里都不是合群的人,却也偶有参加的时候,不谈国事,只论风月,酒酣之际相顾忘言,第二日朝堂之上又是公事公对。元凰因为身份特殊,从来无缘参加,却是时有耳闻,也曾心生羡慕。如今又到蟹肥肉厚,朝堂却是一反常态的清冷:伯英自然已经不在,北辰望甫遇丧子之痛,亦是称病不朝;玉阶飞在元凰登基后秉持臣礼,日日早朝相候,却不知为何日渐憔悴清减,在元凰的再三坚持之下,暂回萧然蓝阁修养;长孙太后还政皇帝,深居简出,甚少踏出淑宁宫。诺大一个朝堂,担得起分量的只剩下北辰胤同铁常焕,另有潜心修佛的长孙护,习惯沉默着一言不发,就连日常无所事事的长孙佑达,都因为楚华容的事起了脾气,接连给元凰上了几个参奏北辰胤的折子,因为不见答复,索性耍赖不肯上朝。

元凰习惯了人少,反倒觉得轻松畅快,凡事都凭他一己之念,不用等待群臣徒劳无功地商议,只要不是太过离谱,北辰胤同铁常焕往往听之任之。在这一点上元凰同北辰胤其实很像,征求意见之前就已经在心中做下决断,此后他人的种种建议争论,至多是在细微处将他们原先的想法删补完善。他们只信任自己的决定,因而绝不会在对事物尚不了解毫无预设立场的情况下,率先询问他人的意思,唯恐会就此先入为主,从而影响最终的决策。这种常于决断的性格,在北辰胤是源于自身卓越的判断能力以及屡次成功尝试后养成的绝对自信,在元凰则是天生聪慧同多年训练而成的敏锐,以及遭逢突变之后为防备周遭,不得已而养成的独断独行——元凰一直认为这是他被逼上绝路之后无可奈何的转变,从而对挑起事端却又弃他而去的始作俑者怨愤满心,直到多年以后他才突然意识到这种行为处事的模式其实起始于他幼时对北辰胤的莫名依恋,茁壮于他少年时对北辰胤举动习惯的暗自模仿,最终在他执着长久又不为自知的爱慕里生根发芽,篆刻烙印在血里心上,不管他是不是他的孩子,是不是他的棋子,这一辈子都早已如影随形,注定挣脱不得。

处斩伯英不久之后的一个黄昏,元凰漫步来到皇后所居的坤宁殿。他已有数日不曾见过月吟荷,方才踏入庭院,正遇上月吟荷独自一人,匆匆闭门而出,抬头乍见元凰,神色由焦虑转为凄惶,哽咽着唤了一声皇上,泫然欲涕。

元凰脸上不见安慰的笑容,却伸手揽过月吟荷,让她把头靠在自己肩上:“出了什么事,把你吓成这样?”

女子娇弱身体在元凰怀中轻颤,柔声细语地禀报方才所受的委屈:“安国侯谋反,弄得草木皆兵。三皇叔派人来捉拿妾身审问,妾身听到消息怕得很,又寻不着皇上,只好……只好……”

元凰忍不住笑起来:“你在宫里待了那么久,怎么还同刚来时候那般不明事理。皇宫不比民家住宅,进出皆有规制。三皇叔身为亲王,照例不许进入后宫,又怎能派人到宫里头拿你?”

月吟荷觉得元凰说得有理,却毕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子,还是觉得放心不下:“可是,三皇叔从来都不喜欢妾身,太后也不喜欢……”她想到伤心处,轻声自语:“这也难怪皇叔同太后顾虑,只恨妾身福薄,配不起皇上。”

元凰听她旧话重提,不由拧起秀气的眉毛:“朕不喜欢你说这样的话……罢了,朕改日同三皇叔去说,教他再不可为难你,你该放心了吧。”

“皇上不可。”月吟荷面露忧色,用绢帕拭了拭眼角:“有皇上这句话,妾身已经心满意足。三皇叔也是为皇上着想,若因妾身连累皇上叔侄起隙,这样的罪过,又怎么担的起。”——月吟荷能够得到元凰毫无保留的喜爱,除了姿容秀美之外,更是由于她能处处为元凰着想,甘受委屈,从不像寻常女子一般撒娇耍赖。她外表不谙世事,其实却是个深知待人之道的女子,方才这一番话,在元凰听来只觉得她心地善良不计私怨,暗地里却是以退为进,既避免了同北辰胤当面对质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又在元凰面前说明了原委,以防北辰胤或是太后再次发难。

元凰叹了口气:“就依你”,随后将手放上对面女子的削肩:“你早些去睡吧,朕明日再来看你。”

月吟荷迟疑片刻:“皇上今夜不留宿坤宁宫么?”

“啊,朕只消见到你无恙便好。”元凰道:“朕登基时候,四族首领曾送来贺礼夜媚毡,说它能让人到达绮丽美境,朕今日难得空闲,想要试试。”

“皇上,”月吟荷素手纤纤理过元凰衣角领口,秀眸中烟波如水,开口是莺语燕声:“皇上久未驾临,又匆匆离去,妾身常盼圣眷,倒不如那一条番邦宝毯,得伴皇上左右。”她言罢松开了手,垂下头去幽幽埋怨道:“都说不信死花胜活人。皇上心中,妾身又在哪里。”

这是恰到好处的小性子,透出女儿家的娇羞,又毫不遮掩地表露出她对少年天子的深深眷恋。元凰仿佛被感动了似的,握过她的手温言道:“吟荷,朕只有你一个皇后,日后母后若要逼朕再封贵妃,嫔妃,贵人,常在,那也都会是你。朕的心思,你早就明白,今日朕本是一时兴起,你怎么突然同一条毯子争风吃醋起来——你若不喜欢,朕在坤宁宫陪你便是。”

他语出真心,娓娓道来,虽不是什么甜言蜜语,却也让月吟荷涨红了脸。她轻轻挣脱了元凰的手,双眉乍开,因为方才一席话而羞不自胜:“皇上说得是,倒是妾身小气了——妾身送皇上回宫去。”

元凰笑笑说不用,又叮嘱几句,独自回转了养心殿。他命人取出夜媚毡铺在塌上,却并不即刻就寝,而是留下一盏昏黄灯火,独自在了床沿上坐到了子时。外边的报更声音刚过,他便拿过床头的披风,起身往坤宁宫去。两座宫殿相距不远,一路无人,黑黝黝的有些狰狞,元凰步子很急,好像赶着要去赴约。他到了坤宁宫后,意料之中地听说皇后已经安歇,于是屏退了侍从,蹑手蹑脚地走进皇后寝房。坤宁宫的侍婢们掩嘴吃吃笑着退下,以为少年帝王突发了情致,不知从何处听来的风月手段,要学他人尝试偷香窃玉的刺激。

元凰到了月吟荷房内却不见人。他并不惊讶,也不点灯,拉过八仙桌边的椅子,顾自坐下等待。月吟荷睡过的房间里残留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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