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弱——它连叫板一年四季的能力都没有,它即便再心不甘情不愿,也得在造化面前俯首称臣。
陆含章毫无意义的在自己脸上摸了摸,最后干脆眼不见心不烦的用布把镜子给遮上了,简单粗暴的吩咐谢卿云磨墨把他那些白头发涂成了黑色。
谢卿云打小会疼人,他叫人从干果铺子里扛回来几大袋子核桃、胡麻,摆在他们东家面前,暗示陆含章,从现在起就要为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把核桃和胡麻当饭吃的日子做心理准备了。
陆含章捏着那表皮沟壑纵横的核桃,皱着眉看了一会儿,心下觉得十分可笑——这小东西能挽留什么?
他盯着那核桃盯得时间有些长,到后来竟然诡异的觉着,那上面有一张无时不刻不在嬉皮笑脸的面庞。
进而有关那人的一切竟然都神奇的如同时光倒流一般开始在眼前回放——倒挂在树上的人形腊肉、三番四次大闹衡门的街头无赖、在渲河里打把式扑火的少年、飞身跃上不归堂屋顶的身影。
耳边也莫名其妙的响起那人清凌凌的声音:“喝不喝酒?”
陆含章:“……”
他表情空白的把那核桃扔回到袋子里,觉得自己八成是魔怔了,要不就是由衷的恨这个人了。
他从柴房里拖出那张蒙尘已久的琴,不嫌沉的抱着那琴上了不归堂的屋顶——原本坍塌的不归堂在他动嘴、柳长洲动手的大合作前提下,被重新盖了起来——信手弹了起来。
砌下落花风起,罗衣特地春寒。
那些悠扬的琴音一路越过悬河口,在乍暖还寒的早春里激起几乎形成实质的波纹,一层一层荡漾开来,犹如裂帛,犹如碎珠,却声声都在诉说着“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一阵马蹄声忽的由远及近,随后,柳长洲像扔麻袋一样,把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从马上扔在不归堂的脚下。
柳长洲利索的跳下来,大老远的招呼他:“陆老板好雅兴。”
陆含章一步一步走下来,核桃上那张脸突然间近在眼前,叫他莫名其妙的有些心虚。他目光四下扫过一圈,而后落在那地上惨遭“畜生捆”的人身上,待看清那人的面貌时,十分自然的道:“苏钰的人,是不是?”
柳长洲撩起衣摆蹲下身来,手贱的在那人脸上拍便宜,冷笑道:“着。”
陆含章盘着腿的时间有些长,本来就不太抗冻的身子又在冷风里吹了许久,浑身一阵阵发冷,他也毫不讲究的蹲下来,尽量把自己折叠成三层,丝毫不意外的说:“你打算怎么办?”
柳长洲一挑眉:“怎么办?对峙。人证物证全了,留着他给自己添堵?”
陆含章点点头:“也好。料想苏钰既然有胆量潜进来做卧底,恐怕严刑逼供也不会有什么消息。不过……为什么是个西域人?苏钰是个中原人才对。”
柳长洲冷笑一声,掷地有声道:“通敌叛国,按罪当诛。”
一股十分淡的墨的味道悄无声息的萦绕在鼻尖,柳长洲摸摸鼻子,随后抬起头来,刚打算挖苦几句,就看见对面的人十分服帖的蹲在面前两步远的地方,怕冷似的两只手都压在上身和大腿之间,一张玉琢似的脸几乎苍白到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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