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蛇,在得了严靖和消息半年後,终於获知守备松懈了,这才赶忙入京,用钱打通了关节,做了一场戏,趁著看守的兵卒以为严靖和犯病去请大夫时,让人劫了严靖和回来。
因没有事先通过声气,严靖和对此一无所知,便是那犯病之事,也是徐景同买通了一个小兵,让人在严靖和饭菜中下了药,让他瞧著像是犯起什麽传染病一般。是以严靖和直到出京回到上海,都还迫於药效而不曾清醒,待得醒来以後,对被蒙在鼓里这事却是记恨了似的,至今一句话都不曾说过。
徐景同不知道如何取得谅解,从昨日开始,只是一心一意地服侍主子,但隔了一日,严靖和仍对他不理不睬,他便有些慌了。
当年严靖和也是如此,瞒著他暗自筹谋,最终让他做了逃兵;徐景同虽能理解,但当时却仍不免有一丝怨恨,往後尚且不知是生离或死别,或许那便是他与严靖和最後的诀别,他无法不恨,又不能不念著那人。
严靖和把他送到了船上後,又留给他两样物事,一是支票,二是当年他入府时签下的卖身契。徐景同在船舱内,瞪著两张薄薄纸片,只觉得心如槁木死灰,再说不出半句话。
这支票面额极大,又是外商银行的票子,徐景同长年侍候主子,自然知道这是严靖和暗暗藏著的家底,对夫人也始终隐瞒著,一时之间却是明白了,严靖和不认为自己能活下来,便乾脆把这些身外之物都托付给他;那卖身契自也不必多言,严靖和是要他脱了奴仆身份,好好地活下去。
徐景同咬著牙,在船上苦思了几夜,终究撕了那张卖身契,并未在广州停留,反而乘了另一艘船,转身就去了上海。
虽然绝望,但他心底仍存著一丝念想,只盼那人还活著,若非如此,徐景同哪里能在短短几年间便做出了这番事业,无非是想著严靖和若是活下来了,往後定然需要银钱,或东山再起,或隐居乡野,总之必得需要银钱支撑;而这些生意,也是他为主子打理的,只是这些话徐景同不能也不会当著严靖和的面宣之於口。
「少爷……」徐景同低声道,突然便屈膝跪下,朝著严靖和叩首,「此番是我擅作主张,求少爷宽宥。」
床上那人沉默著,始终不说话。
徐景同只当他气得很,不免也有些惴惴不安,匆匆说起了自己那年在船上醒来後的事情,先是到了广州,又来了上海,接著与英商交涉,作起了洋行生意,又是如何打听到严靖和消息,筹谋半年,才定下计画劫人。他说得又急又快,也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些什麽,待说完了,也不敢抬头看一眼主子。
严靖和哼了一声,嘲道:「你倒是懂得自作主张。」
徐景同不敢答话。
只听那人又道:「既安排去了广州的船,你又来租界作什麽。既来了租界,做起生意,又何必将我带出北京?」
徐景同连忙辩解:「但是少爷……」
严靖和不听他的话,竟厉声喝道:「便是你使钱叫人打通关节又如何?若是被人抓到,只有死路一条!当年送你走,可不是叫你现下来送死!你怎麽能活得这般糊涂?」
徐景同心口一痛,喃喃道:「少爷这话却是不对。」
严靖和盛怒之下,沉著嗓子道:「你说什麽。」
「少爷这话不对。」徐景同嗓音有些发颤,顿了一顿,又毫不退缩地道:「少爷在京中实是被软禁著,我哪里能放得下心,况且如今北京城中是段氏掌权,段氏与已故大帅素来有嫌隙,哪里会善待少爷……」
「多此一举。」严靖和冷冷道,全然不为所动。
「况且……少爷当真不想见我吗?」徐景同心底一阵发苦,轻声道:「一面……都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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