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似水秀眉深锁,仔细查询,突得美目一亮,喜道:“这里还有一条出路!”一指地图西北面的一处山岭。
黄辛二将看了一眼,无不倒吸口凉气,辛穆叹道:“我看明夫人还是别打这里的主意为好,此岭名曰‘修罗岭’,相传乃鬼界入口所在,入岭之人都将给勾掉三魂六魄,永不复回!”
柳似水神色一黯,好生沮丧,可她兀自不肯服输,咬牙道:“这些鬼神多是无稽之谈,你们若是怕了,我一个人去也是一样的。”
众军士闻言无比脸色大变,辛穆苦笑道:“既然明夫人决意如此,我们自然舍命相陪了。”说着看了黄南一眼,黄南点头道:“确是如此。”
柳似水见众人虽然口中答应,可脸上分明写着难为之意,暗想那修罗岭恐怕真是什么极凶之地,不由心生犹豫,但救回女儿的强烈信念还是将那犹豫打消了。
※※※
修罗岭在白山西北,因其终年云雾不散,且时有雷鸣电闪之象,人处其中,必将迷失方向,就如进了地狱鬼界般,再难回头,故有修罗之名,再加上一些神话谣传,便成了人所不至的极凶之地。
柳似水素不信鬼神,可乍来此地,心中就觉发堵,感觉那细微的空气都似已变成有质之物,自鼻端口角而入,层层叠叠的,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忽一阵风吹过,飞沙石走,便似将她要整个人包裹了般。
“此地果有鬼怪,大家莫要走散,围在一起,护住明夫人。”黄辛二将指挥众军士围成铁桶之阵,护着柳似水逆风而行,那风沙并不算强,但落在人身上,却如飞石利箭,再坚硬得铠甲也给敲出数道裂痕。
“这应该是这个法阵!?”柳似水情知这等天象,绝非偶然,定是某人布下了阴毒法阵,但她所识尚浅,瞧不出各中玄妙,更不知如何解法。但一点她已能明确,这定是比勒加所为,他派人砍断悬桥,其目的就是要引自己来此自投罗网,恐怕就是走另一条路,也有类似的法阵吧。
原来一切都是计,调走明离,引自己入瓮,都是那比勒加事先安排妥当的。只是她想不明白,自己同他素不相识,更不怨仇,他有为何要如此暗算自己?
在柳似水一贯的思维里,比勒加夺走女儿,只为范阳而来,如此看来他早将自己算计在内,且是这样的毒计,分明就是要自己性命!
可如今她已不及再去想什么因果,这法阵困住了她,可她又怎能就此坐以待避,脑海中飞转着父亲过往所布的阵法,她对这鬼道之学并不擅长,也不喜爱,但聪明如她,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多少记得一些,知道这所谓奇门遁甲之术,所依者无非都是五行八卦等诸多易理,只要寻到规律,破阵不难,但此阵所借得还有天象,所谓天有不测之风云,想要从中寻到规律,何其难也。
眼下他们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修罗岭的山道并不崎岖,更无分岔,只是天色变幻须臾,有时一阵狂风吹过来,叫人只有倒退,无法前行,而另一段时间则是风平浪静,身周精致却又变得清爽明朗起来。
然后众人走到近两个时辰,前方还是有路,竟始终不到尽头,这时大家心中都开始惴惴不安起来:难道这条路竟是没有头的么?
而这时候的天色又变得糟糕了,风不算大,但雾太重,转眼间身周已是白茫茫一片,谁都看不见谁,只有发声嘶喊,才听得见对方的回应。
柳似水被众军士护在中央,可也属她这里的雾最重,一伸手能看得见自己的手指,却牵不住任何一个人的衣袖,她出声求救,能听见许多人的回应,可那声音好杂好乱,四面八方都有,她真不知该随哪个声音走了?
“明夫人,这边,那里是悬崖!”
“错了,那边没有路,快回头……”
“明夫人,你又错了,快别去哪里……”
…………
所有人的都在耳边乱轰轰得直响,柳似水只感这个世界已经乱了套,自己不论走哪个方向,在别人看来都是错的,可那些说话的人又在哪里,她却根本瞧不见。
从小到大,她从未如今日般迷茫困惑过,感觉自己这一生就是个错,无论做什么事都是错的!
“水儿,不要管他们人怎么想怎么说,走你自己的路,永远不要回头。”
这声音慈祥温和,她打小就已牢记在心里,这是父亲的声音,柳似水心中一喜,旋即阔然开朗,她知道父亲就在此地某处,指引着自己脱出迷阵——她打起了精神,迈步便向自己认定的那个方向走去。
“明夫人,快回来,那边没有路!”
柳似水不会再听他们的了,既然这条路已经认定是对的,她就不能再回头了。
身后,有人在嘶喊,有人在哭泣,更有人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还有那鲜血奔流的声音……但这一切她都不信了,始终没有回头看一眼。
再之后,那些声音消失了,整个世界都变得空了,如死一般的空!
这时,风止了,云散了,天青日丽,这山头的景致又变得清明起来。
“难道我已成功破阵而出么?”
柳似水心中突生感触,下意识得回头看去,可就是这一望,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尸体,满地的尸体,有那奔流的鲜血,那分离的肢体……黄南、辛穆……所有随自己而来的人都死了,且都死得那般的凄惨!
原来方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原来父亲所说的不能回头,竟是这个意思……柳似水从未如今日般感到负罪过,若不是自己一意孤行,他们就不会遭到如此屠杀的,他们这一去,家中妻儿父母却该由谁来照顾,她毕生最恨的那些害人家破人亡之徒,而今自己竟也成了这类人!
这时,她背后突然现出一人,横掌削来,她轻哼一声,软倒在地,就此失去知觉。那人轻叹一声,将她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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