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的,他也不再说话了,将油门踩到底,飞快的飙驰在高速路上。
雷允晴坚持在路边的一家小餐馆停下,透明的两扇玻璃门,上面用红字贴着“烤串”“火锅”的字样,进去也只有寥寥四张圆桌。店里还有一桌客人,三个大老爷们,沙着拖鞋,翘着腿,就着一碟盐水毛豆,喝啤酒侃大山,旁边一穿吊带的风凉小妞,兀自低着头玩手机。
雷允晴偷偷朝韩沐辰看了眼,他八风不动,很是镇定,褪下西装,在另一张桌上坐了,还很绅士的帮她把塑料凳子擦了擦,才请她坐。
老板来点单,韩沐辰将油腻腻的菜单推给了雷允晴:“你点吧。”
她就不客气了,要了份羊蝎子涮锅,又要了烤串,问他:“你喝什么?”
看到韩沐辰又瞥了眼邻桌,看了看那玻璃啤酒瓶子,然后蹙紧眉头,不作声。
她好笑:“你不是自诩有调酒师执照吗?怎么最寻常的啤酒喝不下去?”又朝老板说:“跟他们一样的,来一扎。”
涮锅上来了,热腾腾的白气下面,飘着一层红彤彤的油。菜是雷允晴点的,她自己倒是被辣得咝咝直吸气,端着啤酒一直大口大口喝。
韩沐辰笑她:“不能吃还点这么辣。”
她吐着舌头,嘴唇沾了辣子,愈发红艳,双颊也染上了淡淡的粉红,鼻梁上渗出密密的汗:“这个就是要辣才好吃,越辣越想吃,越辣越过瘾。”说完,又把筷子伸进去,摇了摇头:“你这种只会吃酒店自助餐的人,是不会懂的。”
四十一
她吐着舌头,嘴唇沾了辣子,愈发红艳,双颊也染上了淡淡的粉红,鼻梁上渗出密密的汗:“这个就是要辣才好吃,越辣越想吃,越辣越过瘾。”说完,又把筷子伸进去,摇了摇头:“你这种只会吃酒店自助餐的人,是不会懂的。”
吃完好一阵子了,舌头还是被辣得直发麻,她坐在车上,对着嘴巴直扇风,红艳艳的唇微微撅起,模样十分可爱。
韩沐辰忍了好久,最终还是把车停在路边,到便利店去买了两罐汽水,坐在车头上,扔给她一罐。
雷允晴接过来,在他那辆骚包的宝马上拍了拍:“不错啊,小百万的车了,你也不怕坐坏。”
韩沐辰没把她的玩笑话当真,食指扣在拉环上,“噗”一声,气泡簇拥着冒了出来。他皱皱眉,雷允晴已经递过去纸巾,然后将自己的那罐也打开,将拉环放在手心里把玩:“小时候都管这个叫戒指,就这样戴在手指上,也能美滋滋的。”
韩沐辰的眼光顺着看过去,落在她无名指上,耸了耸肩,笑着说:“那现在好了,你有钻戒,再也不用稀罕这个了。”
“可我觉得这个好看。”她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把订婚戒指取下来,随手扔进了口袋里,取而代之,把易拉罐的拉环套在了无名指上,然后竖起手指看了好几遍。
韩沐辰好笑的拉过她的手,拨弄着拉环上面那薄片:“你这样妨碍做事。”说着,用手将那铝片拗了几圈,拧成十字星型:“好了,现在是镶好的钻戒了。”
傻里傻气的,两个人都会心一笑。
这时马路上有车朝他们按喇叭,雷允晴起初没注意,后来那喇叭声持续不断,她才好奇看了眼,谁知看见陆妈妈正在车里看着她!
她急忙从车头上跳下来,吓得易拉罐都拿不稳了,嘭嘭几声滚在地上。韩沐辰诧异的望着她,只听她叫了声“妈……”,脸色顿时也变了,从车上滑下来,站得笔直笔直的像个小学生。
陆妈妈“嗯”了声,也下了车,问她:“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外面?”
“今天加班。”她决定,将这个谎撒到底了。
陆妈妈的目光转到韩沐辰身上,停留了片刻,直接的问:“子鸣怎么不来接你?”
“他……有点事要忙。”
“再忙也不能这么晚了还让老婆一个人在街上!”
雷允晴听出她话里有话,解释道:“加班饿了,所以和朋友出来一起吃个宵夜。”
陆妈妈打量了眼韩沐辰那辆骚包的宝马,这显然不可能是她的同事。仍旧问她:“和子鸣吵架了?”
“没有,妈。”
“既然没有,你加班他为什么不来接你?要是他忘记了,你可以打个电话提醒他,女人有时候主动点没什么不对。”
“是,妈。”
从头到尾,她只是垂着头,聆听教诲。沉默持续了一段时间,又听见陆妈妈说:“妈有过一次失败的婚姻,比你更懂得如何维护一段婚姻。”
说到这,韩沐辰才蓦然醒悟这妇人的身份,他起初听雷允晴叫“妈”,只以为是她妈妈,如今才知竟然是陆子鸣的妈妈。忙开口道:“伯母您好,我叫韩沐辰,是子鸣的朋友。我们在美国认识的,回国后一直想来拜访您呢。”
这样一说,总算是解开了陆妈妈的误会。她的脸色稍霁,笑着说:“小韩啊,我在子鸣寄回来的照片上看过你。”
又寒暄了几句,陆妈妈说:“时间也不早了,吃完宵夜就早点回家。允晴,你坐我的车吧,小韩,路上开车小心点。”
韩沐辰同她们打完招呼,便先开车走了,雷允晴乖乖的钻上陆妈妈的车。
陆妈妈问:“还回公司吗?”
她摇头,可是一想,又不能再回陆家,不然谎话就要穿帮了。这么晚了回雷家肯定也不方便,母亲多心,一定会盘问。
所幸陆妈妈已经替她做了决定:“老太太作息很规律的,不喜欢家人太晚回去。你今晚就上我那儿睡吧,我那里一直准备有子鸣的房间。不过他长大了,也没来我这里住过。”
雷允晴想起上回陆子鸣和她说九岁时被母亲拒之门外的事情,想必那时候陆妈妈也很难熬,不然不会这么多年了,都还收拾着儿子的房间,随时等着他回来住。
她点点头:“谢谢妈。下回叫子鸣回来住几天吧。”
陆妈妈摇头:“都有媳妇了。”
她突然心虚的低下头,内心百味陈杂。陆妈妈是真的接受了她,把她当作媳妇,才会处处为她着想,好心提醒她主动亲近自己的丈夫。可是如果当自己的丈夫已经和别的女人有了私生子,又该如何挽回呢?当年的陆妈妈也是因为这样,才愤怒之下离开陆家吧。
陆妈妈突然说:“明天打电话给子鸣,叫他过来吃饭。”
陆妈妈终究是不相信他们俩人没有吵架。毕竟明眼人也看得出她的情绪很差。
一路上都沉默无话,到了楼下,雷允晴迟疑了好久,终于忍不住开口:“子鸣……他在医院。”
陆妈妈握着钥匙的手停在一半,也忘了开门,急忙问她:“子鸣病了?”
“不是……”她犹豫着,这件事她和任何人都没有提起,唯独此时,想跟陆妈妈说一说,“那女人有了他的孩子,他留在医院陪她。”
陆妈妈的脸色忽然变了,手里的钥匙“啪”的一声掉在地上。雷允晴吓了一跳,忙蹲下去帮她捡起钥匙,递到她手中,叫她:“妈……”
她却是一声不响,接过钥匙狠狠的cha进锁孔里,开了门就径自回房。
雷允晴呆呆的坐在客厅沙发上,望着紧闭的房门,她不知道哪一间才是陆妈妈留给陆子鸣的房间,也不敢随意乱走,只是觉得茫然,那一瞬,她在陆妈妈的脸上看到的,仿佛是怒气。是气陆子鸣呢,还是气她?
她坐了好长时间,也不见陆妈妈出来,最后叹息一声,起身到陆妈妈的房门外,轻敲了下,说:“妈,我走了,您好好休息。”
才刚走到门口,壁灯就亮了,陆妈妈站在房门口,看着她:“只知道讨好婆婆有什么用?雷家就生你这么没用的女儿?”
话说得苛刻,她的脸色也同样难看。雷允晴僵在门口,半天才说:“我没有要讨好你。”停了停又说:“不是刻意,只是正好有空,就过来陪陪你。”也许,因为她们的境况都很像吧。
四十二婆婆的袒护
也许,是因为她们的境况都很像吧。不是为了陆子鸣,也不是为了谁。
陆妈妈站在那好一会儿没有说话,雷允晴低下头,穿了鞋子正要开门,她忽然说:“今天晚了,先住在这吧。”
她愣了愣,陆妈妈转身走进隔壁的一间房,屋内橙黄色的小灯亮了起来。她站在门口没动,过了一会,陆妈妈出来,抱了一床被子,问她:“站那干吗?进去看看还少什么。”
“哦……”她迟疑了下,乖乖的跟进去。
屋里布置得很简单,一张单人床,床单干净整洁,没有一丝褶皱,看得出经常整理。床头柜上一盏台灯,罩着天蓝色灯罩,透出淡淡的薄光。
陆妈妈把被子放到床上,说:“遥控器什么在抽屉里,有什么事到隔壁叫我。”
她点点头,陆妈妈说完就走了。看得出还是有点生气,虽然没有骂她,可是话语里已经没有那种亲切的感觉。
她疲累的坐下来,床铺很软,一坐就柔柔的陷下去,今天发生的事太多,虽然很累,却怎么也睡不着,靠在枕头上,用手指拨弄着床头灯上的纱罩。
窗台上摆了一盆兰花,屋里虽然一直没人住,但并没有潮湿霉味,反而透着一股淡淡的馨香。米白色的写字台上隔着电脑,用防尘罩蒙了。
她的婆婆其实是个色厉内荏的人,虽然外表严厉,但是内心一直希望儿子能够多亲近自己,这么多年精心准备着这间房,却从来没有开过一次口让他回来住。她也明白陆妈妈肯接受她,都是为了陆子鸣。这样一颗爱子之心,她没法去埋怨她。
只是不知现在的陆子鸣在做些什么,一整晚都在医院陪着乔佩吗?还记得上次她陪他住院的情形,那时候两个人挤在一张窄窄的病床上,一整晚她都是忐忑不安,还从床上翻了下去。现在他抱着乔佩,两个人一定都很安心吧,再不会发生这样的囧事。
这样纠结反侧,迷迷糊糊的到了六点多,就起来了。镜子里一张惨不忍睹的脸,摇摇头,去卫生间洗漱。出来时陆妈妈的房门还是紧闭着,没有去打扰她,径自出门去买早餐,又特地到菜场买了菜。两手拎得满满的,到了房门口,见门居然开着,不由吃了一惊,推门进去,叫:“妈。”
陆妈妈正在门口换鞋,脚边放着菜篮子,回头看见她也是左手右手拎满了菜,怔了下,说:“怎么也买了菜?”
“我以为妈你还在睡,就下去买早点,顺道买了些菜。”
她愣了下,忽而笑了:“这么多菜,我一个人可得吃到哪天,放冰箱里吧。”
从昨晚到现在,她似乎第一次这么随和的对自己笑,看来一过去,是消气了,雷允晴高兴的应了,把陆妈妈的菜篮也一并拿起来:“妈,我帮你。”
陆妈妈把她买的早点拿进厨房,分别用碗盘装了,也没让她帮忙,出来时还多了一只水果盘。
两人坐在一张桌旁,沉默的吃着早餐,她还是头一次单独跟婆婆生活在一起,感觉并没有想象得难,也许是因为她碰巧遇到了个好婆婆。
“允晴,”陆妈妈突然叫她,“发什么呆,吃苹果。”
陆妈妈把果盘往她面前推了推,她拿起一块苹果,小小的咬了一口,却没有再吃下去,深吸了口气,鼓起勇气说:“妈,谢谢你。”
陆妈妈一怔:“谢什么。”
“我知道您是为了子鸣好,也是为了我好。您只是不希望我们的婚姻再重复您的老路。”
现在,她做这么多,都是为了维护她儿子的婚姻。就算当年把儿子拒之门外,谁又能说她不是一个好妈妈呢?
陆妈妈听完,半晌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继续吃饭。吃完她说:“待会陪妈出去见个人。”
她也没问是谁,只说:“好。”
到达地点的时候,雷允晴就后悔了。因为陆妈妈竟然把车开到了医院!
下车时她犹豫了一下:“妈,这样不好吧,万一子鸣……”
谁知陆妈妈却站住了,慎重其事的问她:“允晴,你希望跟子鸣离婚吗?”
这句话直接把她问住了,她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乔佩有了陆子鸣的孩子,从心里说,她是怨他的,可是要离婚吗?她还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陆妈妈说:“乔佩的事情,我一直都有了解,那孩子本性不坏,何况这件事,是子鸣的错。事情发生了,就总要解决。平心而论,我不希望你们离婚。”
她尴尬的点了点头。可是陆子鸣会轻易的听陆妈妈的话吗?
陆妈妈早就做了准备,进了医院就径直朝乔佩的病房走去。乔佩此时正靠在床上看书,病房里只有她一人,见到陆妈妈推门进来,笑着说:“伯母你来了……”显然是与陆妈妈见过面的,只是她看到身后的雷允晴时,脸色顿时僵住了。
雷允晴也勉强笑了笑:“乔小姐,这么快又见面了。”
她的气色不错,并没有那天的憔悴,虽然还是苍白瘦弱,但看起来心情愉悦。
乔佩这才回神,忙着就要下床倒茶:“伯母,雷小姐,你们坐。”
陆妈妈将鲜花水果放下,摆了摆手说:“我不喝茶,躺着吧,你是病人。”又指了指旁边的会客沙发:“允晴,来,坐。”
雷允晴默默的跟过去坐下,听见陆妈妈又说:“佩佩啊,伯母也不跟你绕弯子了,今天来就是谈谈你跟子鸣的事。”
乔佩下意识的朝雷允晴望去,陆妈妈看了,笑着说:“允晴是子鸣的老婆,一起听听没问题吧。”
乔佩黯然的低下头,贝齿反复的咬着下唇,看来是很为难:“等子鸣来了再一起谈好吗?”
雷允晴心笑,要是陆子鸣来了,还谈的成吗?显然她也看出了陆妈妈是站在哪边的,开始转弯搬救兵了。
陆妈妈直截了当的说:“这事是子鸣做得不对,伯母在这,先替他向你道歉。”
“伯母您别这么说……”乔佩忙摇头,“这不怪子鸣,当初我们都是心甘情愿的,他没有对不起我……况且,况且子鸣说伯母您很喜欢小孩子,老太太也一直想抱重孙……”
雷允晴握在手里把玩的手机“啪”一声飞了出去,瞬间把两人视线都吸引过来。陆妈妈看了她一眼,握住她的手,笑了笑说:“是啊,我是很喜欢小孩子,只要是我的媳妇生的,我都会当宝贝一样宠着。老太太也盼着这一天呢,是不是,允晴?”
换言之,不是她的媳妇生的,就另当别论了。
乔佩这一招可谓失算,这才什么时候呢,就把老太太都搬出来了。她把宝压在肚子里的孩子上,以为陆妈妈会妥协,殊不知当年芸姨就是这么做的,陆妈妈最痛恨的也正是这种人!
雷允晴感激的望了眼陆妈妈,陆妈妈继续说:“况且……我们允晴也怀孕了,老太太可紧张的很,将来必定是全家的宝。所以啊,佩佩你还要把这孩子生下来吗?你肯定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一生下来就变成私生子,没爸爸,从小就活得这么可怜吧?”
雷允晴的心“咯噔”一下,不可置信的望向陆妈妈。她在说什么?自己根本没有怀孕啊!
四十三
乔佩显然也怔住了,目不转睛的盯着雷允晴看,雷允晴下意识的把手掩在小腹上,别过头。过了很久,乔佩才勉强的笑道:“那恭喜雷小姐了。”
陆妈妈继续不紧不慢的说着:“其实我最不喜欢未婚先孕的事情。你年纪还小,不懂事,但是我这个做长辈的,不能不提醒你。毕竟这种事传出去影响也不好,子鸣是个男人,又结过婚,最多别人说得难听点,闲言碎语听过也就罢了。可是佩佩你不同,你是女孩子,现在虽然不是封建社会了,但名节对一个女孩子有多重要,我想你是知道的,电视里也都演了,未婚妈妈有多辛苦。伯母不希望你一错再错。”
“伯母……”乔佩的嘴唇都要咬紫了,一副委屈的样子。
陆妈妈站起来:“话我已经都说了,希望你能听的进去。是我们子鸣耽误了你,你有什么困难,尽管开口提。允晴,我们回家了。”
雷允晴赶忙跟着站起来,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乔佩在身后问她:“你是真的怀孕了?”那副表情,仿佛不敢置信。
雷允晴望了眼陆妈妈,她的目光很是坚定,想起来时她在医院楼下问自己的话:你想离婚吗?现在她可以肯定:不想。咬着牙点了点头:“是。”
看的出,乔佩眼里失望的表情。这感觉,应该就和当初自己知道乔佩怀孕时一样吧。
出了病房,雷允晴迟疑了下,还是追上去,问:“妈,这件事……”
陆妈妈摇摇头:“不算大事,你和子鸣努力下就好了。”
雷允晴哑口无言。努力……以她和陆子鸣现在的关系,有可能发展到那地步吗?
陆妈妈淡声说:“无论如何,我不能让乔佩闹到陆家去,这样老太太对子鸣的印象会变坏。”走了两步,又说:“子鸣在你二伯那,待会我直接开车送你过去。”
“妈……”她刚想拒绝,迎面已经跑进来一个人。他衬衫的底子都被汗湿了,额头上渗着密密的汗,看到陆妈妈,一脸惊愕的叫了声“妈”,随即把目光转向雷允晴,终究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来。
“咦,子鸣,你怎么也上医院来了?哪里不舒服吗?”陆妈妈只做一副全然不知。
陆子鸣沉住气,又叫了声:“妈,佩佩她是无辜的。”
陆妈妈嗤的一笑:“瞧瞧你这口气,你妈我是老虎吗,难不成会吃了她?看清楚这才是你的老婆,你倒是什么时候才给我抱个孙子?”
陆子鸣一脸无奈:“妈,这都什么跟什么,八字没一撇的事。”
“都结婚了还八字没一撇,那你跟这乔佩就有一撇了?”
陆子鸣被陆妈妈辛辣的语言堵得一句也说不出,最后不得不妥协:“好了,妈,医院里晦气,我先送您回去。”
陆妈妈也没打算久留,边说就边离开了医院。
三人在停车场分道扬镳,陆妈妈坚持要自己开车回去,把雷允晴塞给了陆子鸣。上了车,他却不发动,把手按在方向盘上,问她:“什么时候跟我妈这么好了?”
雷允晴冷笑,这是在责问她怎么向婆婆告状了。当初约好了不把这事说出去,如今他的宝贝乔佩受到威胁了,就来质问她了。
她懒得解释,扭过头去,据实说:“你妈妈,不希望我们离婚。”
离婚这词蓦一蹦出来,陆子鸣的眉心就猛的颤了一下,不自觉的问:“你想跟我离婚?”
她淡然一笑,没做回答。
这问题根本不需要回答,如果能轻易离的了,陆妈妈也不会至今还孤身一人。
陆子鸣的第一反应是母亲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然后是她的反应完全符合自己的猜测。母亲出身平家,当年坐着马背上的摇篮离开延安,一向自视血统高贵,更何况姥爷还做过一届政治局常委。
他有点浮躁:“我妈不能决定我的人生,这事和她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她是生你的人,陆子鸣。”
“你现在拿我妈来压我?”
“我没那个意思。”
两人各自置气的扭开头,不知何时已经变成这种僵局,没说两句就吵起来。难道这就是婚姻吗?雷允晴悲哀的想。
车厢内静默了一会,陆子鸣从储物箱里拿出根烟,摇下车窗开始吞云吐雾。一根烟很快抽完了,陆子鸣摁了烟头,关起车窗,抽出一只手来摸摸她的头:“算了,现在不谈这个,我们回家再说。”
陆子鸣雷允晴嘘了声,转过头不理他。
他的手扑了空,脸色也难看起来,默不作声的开起车来。
车到陆家道口,雷允晴突然说:“这两天我会搬出去住。”
陆子鸣开车的手一滞,蓦的转过脸来:“开什么玩笑,雷允晴,你和我商量了吗?”
她的眼里有无奈,但更多的是坚定。
“这个时候我们还是各自分开冷静一下比较好。”
他腾的坐直了:“你就这么容不下一个小小的乔佩?难得她昨晚还为你解释,一遍又一遍的向我证明不是你要她下跪,不是你踢开她的,可是你呢?你非要把她逼上绝路吗?”
没有谁逼过谁,这是个无解的问题。她不想再跟他讨论下去,转身要下车。
“我先上去收拾东西。”
“你给我站住。”他抓住她,“你这算是和我商量吗?”
“差不多吧,你要怎么认为就怎么认为。”
他看着她的神情忍不住笑了:“得了,雷允晴,我不同意,你哪也别想搬去。”
她不再作声。陆子鸣以为她妥协了,伸出手在她脸蛋上掐了下:“这才乖。昨天是我不好,误会了你,我跟你道歉,别生气了,啊?”
雷允晴不悦的推了他一把,他只当她还在使小性子,也不留心,乐呵呵搂着她一起进了屋。
第二天陆子鸣出去应酬,回来就发现卧房里被收拾得干干净净,雷允晴的衣物和生活用品都拿走了。陆子鸣只觉得无名火直往上冒,这丫头够雷厉风行的,说一不二。
摩拳擦掌的就想奔雷家把她给揪回来,在屋里来回走了几遍,还是觉得不妥,先打了个电话过去。呵,好丫头,居然关机了。
私下里叫景瑞去找吴秘书问了,才知道雷允晴根本没有回家,就猜到她多半是跑到好友江措那里去了。
一整个白天胸腔里都像窝了团火,坐立不安,心神不宁,好在老太太还没问起。直到晚饭时,他想明白了,对待这个倔丫头,不能硬碰硬,得用“怀柔”政策。
于是雷允晴和江措刚从外面吃完晚饭回来,就看见某人靠着辆拉风的纯白小跑,站在楼下。
江措眼尖,远远的就戳她的肩膀:“瞧见没?偶像剧里男主都这么靠的,你家那位倒挺有明星潜质。”说完就寻思着上哪弄辆迈巴赫来给他靠一靠。
雷允晴瞥了眼,没作声。
走近一点,陆子鸣就看见了她们,立马扔掉烟走过来。江措自觉的指了指楼道:“我先上去了。”
四十四
见江措走开了,陆子鸣就上来拉她的手:“来,我给你买了礼物,在车上。”
雷允晴动也没动:“我不要,你送给别的女孩吧。”
“气我不是,按你身材买的。”他自己说着,从后车位上拿出一只缎带扎好的礼盒。雷允晴这才看到,是一套湖绿色的礼服。
他把她当那些莺莺燕燕呢,一个不高兴了几件衣服化妆品就打发了。
她冷笑:“我看送你那些女朋友正好。”
陆大少爷何时这么低声下气过,不由也毛了:“我用得着你替我施恩吗?不要你就扔了!”话落,手一扬,那礼盒嘭的一声,正好飞落在小区的垃圾车里。
雷允晴也就多看了那盒子一眼,也不吱声,转身就往楼道里走。
陆子鸣气得牙痒痒。都说煮熟的鸭子嘴硬,这丫头全身骨头都是鸭子嘴,硌得他生疼。说好的“怀柔”呢,一不小心又被她气得上了火。
他很认真的和她谈:“囡囡,咱们都要办酒了,为这事跟我置气,用得着吗?”
她闭上眼:“别探讨这事了,我给你时间自己解决。”
“那你也不用搬出来啊?”
她终于睁开眼,很认真的看着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一片深邃,她慢慢的说:“子鸣,你根本不了解我。还是去陪着你的乔佩,她身子虚着呢,别又出了什么事。”
这是他的软肋,她抓住了。在处理乔佩这件事上,他永远做不到两全其美。
“你这是要挟我吗?我要是不把乔佩处理了,你就永远不回家?我最恨别人跟我耍手段。”
“你要这么认为,那就这样吧。”她转身走了。
身后,传来嘭的一声响,陆子鸣一脚踢在他那辆昂贵的小跑上。
转过弯,靠在楼梯扶手上,慢慢的坐下来,点燃一只烟。难过吗?她只苦涩的笑笑,楼栋外面传来引擎发动的声音,他终于是走了。
不想上楼去,让江措看到她现在的脸,又要说她一副怨妇样子。后来,就在楼道里打起了瞌睡,东奔西走,也很疲惫,直到远远的地方好像传来一声刺耳的锐鸣,分不清是在梦中还是现实,她一下子惊醒了,外头还是昏沉沉的,不知道过了多久。
她站起来,抹了把脸,准备上楼,这时又有警笛声阵阵由远及近,她慢慢觉察过来刚才梦境中那声锐响是什么……
她的心脏重重的跳了了一下,仿佛被什么用力扯了一把,来不及多想,步子已经迈了出去。
她越走越快,最后几乎是飞奔起来,急促的喘息声伴随着上下起伏的心跳,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在说:不是他,不可能是他……
她不知哪来的笃定,或许只是在说服自己,只有这样,她才能好受一点。可是心里那悬着的感觉,仿佛走钢丝的人,随时有可能从半空摔下来。
小区外面的马路上围了好多人,远远的只看见一辆白车子撞在护栏上。
她一下子停下来,不敢再往前走一步。那不是陆子鸣的车子吧,她一定是看错了。她大口的喘气,整个人都因为未知的恐惧而颤抖。有种追悔莫及的痛苦,就像是频临绝境,可是抓不住一块浮木。
还没等她站直,手机就响起来了。
陆子茵的声音仓惶而焦急:“晴姐你在哪?我哥他出事了……”
心里的那根弦嘣的断裂,她的脸上瞬间惨无人色。
她用颤抖的手捂住嘴,过了好久好久,才迟钝的说:“……知道了,我在事发现场。”声音虚弱不堪,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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