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仪递上来一只绑了红心绸带的蛋糕刀,陆子扬握着平安的手,从最上层的蛋糕开始,一刀剖下去,代表着两人今后将同心协力。
雷允晴望着台上的人,把酒递到平宁手里:“这不正是你想看到的吗?来,为了你心想事成,我们再干一杯。”
雷允晴句句说的都在理,在那些思念他的日子里,她不正是这样说服自己的吗?平宁抹了抹泪,接过杯子:“来,干杯。”一口作气的全喝了下去。
切完蛋糕,就已经有人涌上台去,向平安和陆子扬敬酒。这么大的喜事,有的他们闹的。陆子扬本来酒量就不好,被围在人群中央,一时难以脱身。而平安脸上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哪还好意思上去帮他挡酒。
平宁看着台上被围在一起的两人,不知不觉又拿起侍者手上的酒杯,一杯一杯的灌下去。
伤心苦痛,酒入愁肠,这世上最能麻痹人的,果然还是只有酒精啊。
不知不觉,平宁已经喝下了十几杯。
雷允晴在一边微笑看着,也不加劝。洋酒后劲极大,眼看着平宁连脚步都站不稳了,她才上去扶住她,在她耳边问:“真的没有一点不甘心吗?他马上就要变成你的姐夫,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他说吗?”
“有。”平宁倒在她臂弯里,已经神志不清,却很用力的点了一下头。
“我要祝他……比我幸福……和我姐……白头偕老,永结同心。”她忽而眼睛一亮,拍了拍手,说:“对,为了白头偕老,永结同心,再干一杯——”
看来是真醉了。
雷允晴摇了摇头。台上,陆子扬终于抽身,附在平安耳边说了几句,就独自一人到楼上的休息室去了。
雷允晴指了指陆子扬离开的方向,对平宁说:“你看到他上去了吗?现在是个绝佳的好机会,你有什么话,就对他说。错过今天,也许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以后……再也……没了?”平宁痴痴的重复着,迷离的目光追随着陆子扬的背影而去。
雷允晴在平宁的背上轻拍,仿佛是一种鼓励,平宁定了定神,果然步伐不稳的朝楼梯走去。
雷允晴在身后看着她,微微摇了摇头,明明相爱的两个人,却要兜这么大一个圈子,才能走到一起。
平宁想她是真的醉了,因为她真的去了。
长长的楼梯盘旋而上,只要看一眼,好像就要晕倒在它脚下。她步履不稳地扶着木质的扶手,拾阶而上。深胡桃色的木质扶手质地细腻,在掌心滑过,甚至可以感受到木纹的肌理。
巨大的水晶灯低低悬挂在楼道转角处,那扇门之后,是她的疯狂。
门上的铜把手湛然有光,这么冷的天气,因为室内暖气开的太足,握上去的时候竟然不是冰的,而是带着些微的暖意。
一室晦暗。
弥散在空气中的酒气,还有他身上那件白的衬衣,细密的织纹在黑暗中偶尔折射一丝莹亮,然后衬衣在身下碾作一团,扣子缠绕了一缕头发,拉扯间,很疼。
后来的记忆片段只是模糊又脆弱的。很多时候,平宁都认为那其实是一场梦境吧。因为开头实在太甜美,中间太混乱,而结局,她几乎无法承受。
那时候她就总想着,要是只是一场梦该有多好,只是当她睁开眼,残酷的现实还在继续。
她本来是上来和他告别的啊。她再也不会爱他了,从此以后,他就是她的姐夫。
可是却做了这样的错事。
很久以后,平宁曾对陆子扬说过,我那时怎么那么傻啊。
陆子扬轻轻吻她的唇角,说:不用懊恼,相信我,我当时也和你一样傻。
*
陆子扬揉了揉额角。头疼欲裂!他随手拿起桌上的水杯,灌进大半杯冰水,可酒精依然麻痹着他的大脑,他不会喝酒,在卫生间里抠了半天又吐不出来,难受得头晕脑胀。
酒精融入血液,危险的跳跃,身体里有种呼之欲出的力量在升腾。想起刚才在楼下向平安求婚的一瞬,他看向台下,平宁竟能无动于衷。
或许是真的不在乎吧,才能这样漠然的看着他向另一个女人求婚。如果不能娶她,那么娶谁还不一样呢?做了她的姐夫,至少今后还能常常看到她……姐夫……呵!这也太他妈好笑了!
脑中剧烈的一痛,他愣神片刻,旋即站起身,推开窗,凉风卷入,袭面而来。
冲进浴室,任水流冲击。让冷水洗刷掉这一时的燥热和不镇定。
接下来该怎么做,他该好好想想。
身上的衬衫被水溅湿,他解开了纽扣,随手将湿上衣扔在浴室里,忽然听见门外有声响,他赤口裸着上身,走出浴室,平宁呆立在他房间,倚门而站,泛着雾气的眸子迷茫的看着他,欲语还休。
他本能的颤抖了一下,看着她问:“平宁……有事吗?”
她怯怯地抬头,目光缓缓上移,白皙健硕的男性躯体,零星缀着点点水珠,在光影中熠熠生辉。壁垒分明的胸膛,肌肉紧实张扬。他离她很近,说话间的气息温热而充满男性气息。她缓缓地挪着自己的视线,顺着那些强而有力的线条一直向上,划过坚硬的胸口,对上他的目光,呼吸一滞,想说的话竟然一句也出不了口,只好轻轻地咬了一下。
陆子扬心里一顿,有些明白。有一瞬尘埃落定的放松,又有一瞬不知所措的犹豫。
相触的视线太过烫人,所以连对望一眼都没有勇气。
陆子扬又轻轻叫她一声:“平宁……?”
“嗯……”她终于应了,声音轻媚,带着酒后的沙哑和颤抖。
他突然一把拉住她的手,踢上了房门。脚下地毯厚重,身体轻软,平宁吓得整个人都绷直了,抵着门板他已经压了上来。
“子扬哥哥……”
她终于不叫他“姐夫”,一口气还没喘过来就被堵回喉咙里,他的唇贴上来,有技巧的吮口吸,渐渐往下滑,引起她急促的喘息。
礼服的吊带被他大力扯开,露出一整片肩头,碍事的裙摆也被推了上去,他的手和唇在她滚烫的身体上点起一簇簇火苗。
平宁气喘吁吁,整个人被他弄得很混乱,浑身像上了电一般,只消一触,一阵阵酥麻就从脊椎处散开,穿透四肢百骇。也许是酒精作祟,她觉得大脑好像出现了一片真空期,无法思考,无法言语。
身体软的就要滑下去,却被他抱了起来,大步走回卧室。
柔软的床垫在她身下凹陷,当他覆身上来时她仿佛栽在了一团棉花里。触手可及的只有他的脸,他的呼吸,他的感官触觉,无处不在。
只有此刻,他才是属于她的,就算是梦也好,让她最后一次拥有他。
她宝石般剔透的眸子因此蒙上了一层薄雾般的水光,蹙眉看着他,无辜又可怜。
陆子扬情不自禁的吻上她的眼睛,然后是唇和脖颈,细细流连,惹起一连串的悸动。他修长的手指插口进她轻软如绸的发间,想念指尖穿透发丝的清凉和她长发扫过他胸膛的微痒,心思愈发荡漾,神志薄弱,不堪一击。
他轻声诱哄:“平宁,说你要我。”
她满面通红,迷茫的看着他,伸出手去,抚上他面部熟悉的线条:“子扬哥哥……我……”
轻喘而带着脆弱的无力。
然而他却不留给她任何退缩的余地。身体的虚空瞬间盈满,骤然的深入让她不自觉的往后缩,他揽住她的腰,嵌入自己身体里,不留一点退路。
最原始最不设防的接触,那种刻骨的销口魂,快乐的,耻辱的,难辨的,酸楚的感受,包裹着彼此,在身体血脉中四处冲撞,冲垮每一条防线,早已迷醉成瘾,再舍弃不了。
她闭上眼睛,原来他们的身体都要比他们的心诚实,都要比他们的心更契合彼此。
身体交叠,他汗湿的肌肤贴着她,每一寸肌理都在跳动,他伏在她颈窝闷声低吟,一遍遍叫她的名字“平宁,平宁”,她颤抖着抱紧他,止不住的泪水涟涟。
不知过了多久,宴会即将散场,雷允晴始终没有看到平宁再下来。心里不由也担忧起来,难道他们谈了这么久还没能解开心结?
平安已经开始不安的四处寻找陆子扬。
客房内,平宁正是极度困倦中,迷迷糊糊翻了个身,房门外被拍得震天响,她难过得蜷在陆子扬怀里,轻轻踢了踢他。
陆子扬同样迷迷糊糊,还以为是在家里,嘟囔了句,没管,回身抱住她亲吻了下,继续睡着。
敲门的人却显然不打算放过他们,敲个没完没了,敲到只怕是下一步再不开门就要一脚踹进来的地步。
终于吵得受不了,陆子扬睁开眼,脸上写满了哀怨,胡乱的围上浴巾去开门,心里还嘀咕着谁啊,大半夜的跑来敲门。
才打开门,就被光线刺得有些睁不开眼,水晶吊灯奢靡的光线中,平安通红的眼眸刺中了他。
陆怀年怒不可遏的声音吼来:“看看你做的好事!”
“爸……平安……”他站在门口有点懵。
陆怀年狠狠的扫了他一眼,看他一副神志迷糊、纵欲过度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劈头给了他重重一巴掌:“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猪狗不如的畜生!”
他抱着头,靠在门上,半晌头脑总算清醒了一点,靠着站在门外的人,终于明白过来自己是身在哪里,做了什么样的事。
他也懊恼万分,却从不后悔,只是苦笑着说:“你们也都看到了,我爱的一直是平宁……”
话音未落,已传来平安近乎崩溃的抽气声,从头到尾,她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眼中血丝通红,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仿佛不能接受眼前的现实。
陆怀年气得额头青筋直爆:“你这个逆子!你喜欢平宁,为什么还要向平安求婚?”
陆子扬却摇摇头,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你们都逼我,我能不求婚吗?”
“你……”陆怀年脸色铁青,唇角抽搐,冲上去又要打他。
陆子扬倒是无所谓,已经做好了挨打的准备。幸好陆子鸣及时赶来,抱住陆怀年:“二叔,别冲动,有什么事回家再说。先问问清楚。”
陆怀年却扬着巴掌不肯收手:“你看看他都做了什么?这个畜生,他都做了什么?”
陆子鸣瞪了陆子扬一眼:“子扬你也越活越糊涂了,你跟平安有婚约,还跟平宁做出这样的苟且之事,你还嫌笑话不够多是不是?还不赶快进去穿上衣服?”话里是斥责,却一个劲朝他使眼色。
陆子扬自己也知道这一次是逃不过,刚要转身进去,身后却传来花瓶落地的碎裂声,陆子扬心道不好,待他转过头去,平宁已经裹着被子走下床来,一脸惊慌的看着他们,表情古怪之极。
陆子扬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醒来的,也不知道她都听到了哪些,纲要去拉她,她却仿佛从梦中醒过来一般,“啊”的尖叫了一声,嗓音撕裂般尖锐,突然退后了几步,闪进卫生间里,没等他冲进去,已经啪的关上了门。
她眼前一黑,只想起她当时惊惶而绝望的神情,仿佛对他厌恶至极,顿时就急了,毫无章法的拍着门:“平宁你开门,有什么事慢慢说,你千万别想不开!”
门里没有回应,一丝声音都没有,他只担心她的情况,她性子内向且偏激,只怕她会为此而想不开,又不知如何是好,只是急切的敲着门,让她出来。
平盛凯不知何时也闻讯赶来,乍一听说里面关着的是平宁,气得一巴掌拍在墙上:“让她在里面好了,我没这样的女儿。”
陆子扬愧疚的转过脸来:“平叔叔,这件事都是我的错,是我逼她。你不要怪平宁。”
一旁一直不说话的平安却忽然发出一声古怪的冷笑。
她和平宁是亲姐妹,从小一起长大,如同有心灵感应。她再了解平宁不过。如果她不愿意,谁能逼得了她?
她早就看出她和陆子扬订婚,平宁似乎有些不高兴。只是没想到,真相会是这样,而他们,用最难堪的一种方式来告诉了她。她的幸福短暂得不过短短几个小时,就彻底被人打入了地狱!
陆子鸣一把拉回陆子扬:“子扬你冷静点,这是人家的家事。你先跟我回去,等把事情弄清楚了,再过来给平叔叔负荆请罪。”
陆子扬甩开他的手:“我不放心平宁。”
陆怀年又是满肚子气:“你要反了不成,非要我把你绑回去?”
陆子鸣也在他背后拍了一掌,轻声说:“是个男人就理智点,好好摆平这事。”
陆子扬最后看了眼紧闭的门,他在门外也许平宁一辈子不会出来。想了想,只好点头。陆子扬穿好衣服,被陆怀年押着走出别墅,陆子鸣留下来,在平盛凯面前态度谦卑,几乎说尽好话。
毕竟这事双方都有责任,陆怀年又已经当众打了陆子扬,平盛凯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连声感叹着:“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离开时,陆子鸣才在扶手角落里看到雷允晴。难怪事发到现在都没看到她,原来一直躲在这儿。
她脸色发白,慌张不已的攥着手心。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她只是希望平宁和陆子扬能够借着酒意彼此坦诚布公的谈一次,这下可好,他们俩还真“坦诚”。闹出这样大的事,可怎么收场?
陆子鸣看她的脸色不对劲,越发停下脚步,审视打量着她。
雷允晴心慌如鼓,下意识的避开他的目光,心里只反复念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陆子鸣终于一把抓住她手腕,试探的问:“这事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
“啊……?”
她抬起头,惊慌的目光恰好与他相撞。他不容她再避开,紧紧的抓住她。雷允晴无法言说,静静的看着他,看着他眼里隐约燃起的火簇,渐渐幽寒如冰,她反倒生出无畏来,直面他锋锐的眼神。
“没错,早在子扬第一次被你们推上去和平安跳舞,我就知道了。”
他嘴角牵出一个冷笑,仿佛是痛恨般,狠狠的甩掉她的手。
“那你为什么不说?竟然一直瞒着我?”
她凄清地笑起来,千疮百孔的心,连痛都是麻木的了。
“我有机会跟你说吗?你一共才回来几次?刚沾着家又说要搬出去。昨天明明在电话里说好了,一转眼又找不到你人,我都不知道我到底算是什么,一个月到头我跟你说的话恐怕加起来还没有今晚多!”今晚,却还是为了斥责她。
自从嫁给他,她委曲求全,对他外面的莺莺燕燕视若无睹,辞掉了工作,一心一意的做全职太太,时不时还要面对老太太的质问和芸姨的尖酸。她这个陆太太,也不过是人前一朵锦上花,让旁人看着羡慕不已,除此之外,她还留下什么?
在与他冷战的这段日子里,她常常觉得自己已经垂垂老矣,离死不远了,每日蹉跎在冰冷的时光中,年华消逝,她抓不住。
真的是受够了这种日子!
看着她的眼泪夺眶而出,陆子鸣的唇角却勾出一个奇异的笑容,仿佛淬着透骨的剧毒。原来这些日子,她也不好受。他心里的痛楚瞬时如烈火烹油般,“轰”一声弥漫四溅,她这样折磨着他,原来她自己也不曾好受。
扭曲的快意充斥胸膛,他盯着她,语意森寒:“你先回去。这件事我回来再跟你算。”说完,大步跟上去下了楼。
陆子鸣开自己的车赶到陆怀年家,生怕陆怀年震怒之下,把陆子扬打出个好歹。
雷允晴心生冷意,独自走在平家别墅外,已经不辨方向,只觉得万念俱灰。却是景瑞追上她:“少奶奶,我送你回去吧。”
她没有抬头:“我想自己走走。”
“少奶奶,夜深了,外面不安全。您穿得这样少,要是冻着哪了也不好。”
她笑:“如果我不回去,你是不是就没法向他交代。”
景瑞沉默了。
就算她想摆脱他,还有景瑞如影随形。她好像陷入了他编织的一张网里,如论她怎么挣扎,都逃脱不了。
雷允晴到底没有为难景瑞,乖乖的坐上车跟他回去了。
回到陆家的时候,老太太竟然还没睡觉,她一进门就问她:“怎么样,今晚平安的生日宴还顺利吗?”
看老太太喜笑颜开的模样,恐怕还没收到消息,于是敷衍的点点头:“还行吧。”
“什么叫还行?”老太太皱起眉,“子扬呢?他求婚了吗?”
雷允晴不想继续纠缠下去,简洁的说:“求了。”然后揉了揉眉心:“奶奶,我喝多了,有点难受,先上去了。”
老太太挥挥手同意了,看着她的背影又埋怨:“都当人媳妇了,在外面喝酒还没点谱。”
雷允晴独自坐在房里,想起今晚发生的事,仍旧十分混乱。子扬和平宁的事倒是公开了,只是这方式也太惊世骇俗了一点,对平安、平宁和子扬三个人的打击,对两家声誉的影响,恐怕不是一点点。
其实陆子鸣骂的也没错,这次她真是闯祸了。如果她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怎么也不会灌平宁酒。
叹了口气,她揉了揉脸,心绪怎么也无法平静。
就这样熬到后半夜,忽然被一阵电话铃声惊醒。她一直没睡,猛的坐直了身体,跳起来拿过手机。
电话是医院打来的,平宁竟然想不开,割腕自杀了!
雷允晴只觉得心一下子凉了,握着电话半晌说不出声。
她记得陆子扬说过,平宁有贫血症,这种病平时一点小伤口都会血流不止,那割腕……
此刻她真的是懊恼万分,如果平宁有个三长两短,她恐怕一辈子都无法心安!
雷允晴飞速的披上衣服,打开房门,从楼上跑下去使,惊动了柳嫂,问她:“少奶奶,这么晚还出去啊?”
她“嗯”了声:“出了点事,我去趟医院,先别告诉奶奶,明早我再打电话自己跟她说。”
柳嫂疑惑的看着她离去。
雷允晴也顾不上等司机,随手拦了辆出租车就跳上去。
她赶到医院时,手术室门口已经站满了人,平家人自不必说,陆家人除了老太太以外,其他人也几乎都到齐了,甚至连陆妈妈都被叫来了。
她看见陆子扬脸上一个红红的五指印,平宁出了这么大事,陆怀年盛怒之下,肯定要出手的。不过皮肉上的痛哪比的上心里的痛苦,平宁这么做,最伤的恐怕就是陆子扬的心。
她理解那种走投无路的焦灼和绝望,仿佛全世界已经远离了自己,那一刻真是觉得死了才好。
她慢慢走过去,陆子鸣抬起头,看到她,眸子骤的紧缩,她脚步一滞,抬起头,略微心虚的看着他。
出了这样的事,她恐怕难辞其咎。然而陆子鸣的表情也着实吓人。
她看着他,小声说:“对不起,我……”
他站在那里,像是石像一般纹丝不动,那拳头却是攥得紧紧的,半晌,才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来:“你做的好事!”
她看到他深邃湛亮的眼眸倏然凌厉,连额头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呼吸声急促得像是在喘息。她愣住了,他一扬手就给了她一耳光,打得她耳中嗡嗡直响,眼前一黑,差一点向前跌倒。
陆子鸣却扶也没扶她,眼睁睁看着她撞在灰白的墙壁上,然后扶着脸,眼泪刷刷的掉下来。
这一幕顿时惊呆了走廊上的所有人。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突变,顿时都面面相觑。
雷允晴被打得半晌抬不起头,捂着脸伏在墙上。
陆妈妈第一个反应过来,几步上来拽着陆子鸣的手:“你干什么呢?怎么能打允晴?”
陆子鸣却挣开了,一把又攥住她的手。雷允晴只觉得腕上一紧,仿佛腕骨要被他捏碎了一般,被她狠狠拉到陆妈妈面前。他指着她的脸,仿佛全身都散发着凛冽的寒气,咬牙切齿说:“你自己说,你自己说,你干了什么好事?”
陆妈妈惊疑不定的看着她,雷允晴被他抓得瑟瑟发抖,眼泪如断了线似的落下来,呜咽着摇头:“妈,是我,都是我的错……子扬和平宁的事,是我一手造成的……”
陆子鸣这才放开她,哼了一声,冷冷的看着她。
陆妈妈颇为意外,目光却怜悯的望着雷允晴。
陆子茵看不下去,叫了声:“哥,嫂子又不是故意不说的。”
雷允晴拿开手,白瓷般细嫩的脸上此时已清晰的浮现出五个骇人的红指印来,叫人生生的心疼。
陆子鸣掉转脸去,仿佛发了狠一样不去看。
陆妈妈拍了他一下:“再怎么样你也不能打允晴啊,她是女孩子,又是你老婆。”
雷允晴只是哆嗦颤抖着,说不出话来。她是今天头一次看到这样的陆子鸣,眼神阴鹜,仿佛一条毒蛇一样。她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发这样大的火,只因为子扬和平宁的事吗?还是因为别的?
陆子鸣静默着,过了许久,掉转身往外走。陆妈妈都叫他弄糊涂了,只好拍着雷允晴的手背,先安慰她:“好孩子,别跟子鸣置气,他也是气糊涂了。这个东西,也真是的,再怎么样也不能打老婆啊?回头妈就帮你教训他。”
雷允晴畏缩着抓着陆妈妈的手,那一巴掌的回音仿佛还在脑子里嗡嗡作响,所有的人都看着她,可是那视线都比不过陆子鸣看着她时那尖锐的仿佛刀锋般的眼神,她觉得自己好像被人活生生的剖开了,血流不止。
她只是呜咽:“妈,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从一开始她就错了,如果没有爱上他,没有开始这段婚姻,那么也不会有今天这么惨痛。
她绝望的闭上眼,眼角大大的一颗泪珠,无声坠落。
*
陆子鸣走到医院外面,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半夜里路灯亮着一盏半盏,泠泠的更添冷清。他站在那里,像是中了魔魇,四下里一片寂静,他的耳边一直是她起伏的呼吸,哭泣的声音,他使劲甩了甩脑袋,可那声音纠结不散。
他慢慢的从背后抽出手,那被他攥得已经指痕深陷的手心。月光下,照出掌心深浅不一的纹路,他有点怔愣的看着,仿佛还不明白,刚才那一巴掌,是怎么挥出。
太快,只是在看到她的那一刻,有说不出的痛恨。
他心里是恨她的,恨她的无动于衷。仿佛无论他怎么做,她都再不起一点波澜。不管是他试探性的讨好她,还是冷落她,十天半个月的不回家,她都没有任何反应。她要与他说的,就只有一句话:离婚。
心里是几近麻木的痛楚,他从来没有这样无力。她仿佛突然就什么都不在乎了,不要他的爱,也不要他的人。
只有一次,他情不自禁,也是卑微虔诚的对她说:我爱你。
但她转过脸来却只为了另一个男人的事来求他。
他也想满不在乎的说“那就离吧”,可终究开不了口,一想到今后的日子,她再也不在身边,眼下这样互相折磨的煎熬,似乎也不那么难受了。
他终究全盘皆输,输了她,输了所有,也输了自尊。
陆妈妈终于安排好一切,从走廊窗户上望下去,一眼就看见陆子鸣孤立的背影。
她独自走下去,陆子鸣依然站在那儿,朦胧的月影将他的影子拉得淡漠疏长,他背着手,一动不动的站着。
陆妈妈叹了口气,走过去,柔声说:“允晴还在医院里,你不去看看她?”
陆子鸣却蓦的回过头来,口气冷硬:“有什么好看?”
陆妈妈摇了摇头:“你这孩子,跟妈妈还说气话。允晴刚才都跟我说了,这事也不能全怪她,她也不是故意的,闹得这样大,她比谁都难过。”
见陆子鸣不说话,她又接着道:“到底是女孩子,面皮薄,刚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怎么就下得去手,你叫她以后怎么……唉!”陆妈妈又长叹了一声,“真不知道你们两口子是怎么搞的,没完没了的让人操心。我看你是心疼得要死,放不下她,还死活嘴硬。”
陆子鸣嘴角微微抽搐,眼神盯得笔直:“我有什么放不下?我不要她了。”
陆妈妈倒是没想到他这样说。微微一怔:“说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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