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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子鸣这下再也开不了重口了。他的眉毛依旧深深皱着,可眼里已没有了凶狠,只变作一种怜惜,静静的看着她:“你伤到哪了?很疼吗?”

雷允晴这才去看自己的手,刚才为了扒住车身,整个掌心都被刮得血肉模糊了,跳下来时膝盖也磕得不轻,反正全身没有一处不疼,被他这样一问,更觉得疼得厉害。

“早知道这一行会遇上这种事,当初我就该重金为自己投份意外伤害保险。”

她糊里糊涂的,不知怎么就开始胡言乱语。

陆子鸣看了她一下,在疼痛中仍然勉强笑了一声:“傻丫头。”声音低低的,淹没在风中,连他自己也听不太清楚,但她却是听到了。

她站了起来,一瘸一拐的走开。

“你要去哪儿?”陆子鸣忽然慌了神。

雷允晴没作声,在不远处车身与轨道脱离斜搭下来的地方,正好形成一块天然的避风港。青藏线行驶的沿途全部都是荒凉的无人区,车上的人肯定已经打过救援电话,但等到救援队赶到时,他们是否还活着?他们三个现在全都是伤员,断手的断手,伤腿的伤腿,要爬上去是不可能了,当务之急就是如何御寒避风,挨到救援队赶来。

雷允晴走回来,扶着陆子鸣的身体,问他:“能站起来吗?”

他靠在她身上,试了几次,每每碰到伤处,都是连连倒抽冷气,就算他不喊出来,她也知道剧痛钻心。最后实在没办法,她弓下身,让他趴在自己背上,连拖带背,把他挪到了车厢下面的挡风处。安置好他,再回去拖彤彤。

彤彤已经昏迷过去,她把手放到她鼻端,长舒了口气,幸好还有鼻息。彤彤虽然年纪小,但对于雷允晴来说,仍然是个重担,加上她伤的是腿,就不能像对陆子鸣那样,把她扶起来再背过去,只能一点点的在地上拖。

等把两人都挪到满意的位置,雷允晴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可惜身边什么也没有,没有水,没有食物,也没有火,就连用来照明的手机也不断的发出电力不足的告急。大概就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吧,她叹了口气,微微的摇头。

陆子鸣坐在地上,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她过去。

雷允晴乖觉的走到他身边坐下,看了看他的伤口,得到他的目光许可后,才放心的把整个脑袋的重量都放在他肩上,疲惫从四肢漫上来,她觉得困倦,可是身体止不住的发抖。

“你说……救援队最快要多久才能到呢?我们躲在这里,他们会不会发现不了我们?”

她疲倦的搭下眼皮,感觉到他的一只手臂环上来,在她的肩头轻拍安慰:“放心吧,我们都会没事的。”

其实他们谁也说不准救援队何时会赶来,只是他们更愿意抱着生的希望,相信自己一定会得救。其实最大的可能,就是一直保持着现状,然后慢慢失温,在受伤的情况下,身体抵抗力下降,直到被冻死。

她不知道自己还剩下多少小时。

陆子鸣把下巴放在她的头发上,轻轻的磨蹭,声音从她的发丝间传来,闷闷的,仿佛带着种温度:“你后不后悔跟着我一起跳下来?”

雷允晴沉默了一会儿,反问:“那你后不后悔跟着我跑到西藏来?”

“……”

两人之间又是很长时间的静默,沉静得让她以为他已经睡着了。可是明知道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他不可能睡着。彼此交替起伏的呼吸间,只有风声为他们作答,很久,很久以后,听见他冷不丁的说:“不来我才会后悔一辈子。”

雷允晴低着头,假装没听见。两个人保持着相互依偎的姿势,谁都没有再说话,谁都没有动弹。

在这冷冽清幽的夜里,雷允晴禁不住悲观的想,要是自己死在这里,母亲会不会痛不欲生?父亲的心脏手术刚刚重做完,这样一个噩耗传来,会不会承受不了打击再次倒下?雷允泽会不会觉得悲戚,三个兄弟姐妹,到最后只剩了他一个……

她发现到最后她放弃不下的,仍然是她的家人。可是她却为了一个曾经被她狠心抛弃的男人,放弃了最后能和家人温暖相聚的机会。他问她后悔吗?她也不知如何作答,可是她知道这一刻她很安心,如果就这样死了,似乎……也不坏。

雷允晴想着想着,意识就有点剥离身体,抵在他肩膀的额头也时不时往前倒去。他抬起手勾了她几下,见她仍然没什么精神,不由提醒她:“别睡,这样睡下去会失温更快。”

“噢……”她应着,可是眼皮根本不听使唤,一个劲的打架。刚才她连着拖了两个人过来,早就累得筋疲力尽,现在靠在他肩头,便觉得倦意一波波袭来。

陆子鸣的气色其实也很差,伤势对他的损耗逐渐显示了出来,可是他为了照顾雷允晴还得继续坚持下去。只好一直跟她说话提起她的注意力:“你有没有想做的事?”

“想做的事?”她犹豫了一会,用几乎听不见的音量说,“……睡觉。”

他沉郁了一下,接着问:“没有其他的吗?”

“嗯?……”她终于抬起眼皮看他,那句“没有”还咬在口中,就被他扶住下巴,吻住了双唇。他用唇舌温柔的与她交换着温度,让她短暂飘离的意识又急剧回笼。嗯……这种事,的确可以让她打起精神,驱散一点睡意……但是,也不能长久下去啊。

慢慢的,他的脸色也苍白下去,嘴唇发乌,相偎在一起的身体慢慢冰冷,两个人的体温都在急速下降,陆子鸣松开她,好像笑了一下,又好像没有。她记不太清楚了,意识一直在逐渐模糊,冷成了她唯一的感受,进入残存思维的最后一个感受,是一只结实有力的手臂,将她牢牢按进怀里。

*

雷允晴是被刺眼的灯光和嘈杂的声音吵醒的,她难受的睁开眼睛,发觉身下不是干枯的荒草,没有凛冽的夜风,手脚也没有冻僵的感觉……虽然浑身上下的骨头依旧像被人打散了重新组装过一样,但是她已经明白过来,自己脱离了险境还活着!

她动了动眼珠,有种时间和空间的错觉,这里说不上医院,但是来来回回走动的又的确是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不到三十平的空间里,挤了十来个人,虽然窗外依稀能看出是白天,但逼仄的房间里黑洞洞的,乌黑斑驳的墙壁渗出一种老房子特有的霉味,环境实在太简陋,以至于她动一动,身下的木板床就发出吱呀呀的声音。

这点响动实在不足以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因为整间室内实在太超,小小的空间里搁了四张木板床,像大学时候的学生宿舍,首尾相连靠墙摆放,中间的空间里还一溜放着长凳,许多病人就坐在上面挂点滴,一手插着针,另一手高高举着点滴瓶。

雷允晴疑心自己在做梦,单手在脸上捏了下,疼得她龇牙咧嘴。胳膊上,手上都裹着纱布,她猛的坐起来,然后立刻皱着眉“哎呦”了一声,这才引起一名穿白大褂的注意。

那医生的模样……看起来也很别扭。皮肤黝黑,瞳孔颜色反而很淡,眉目深邃,一看就不是汉族人,与她印象中架着眼镜白皙而文质彬彬的医生形象,差了远去了。

对方用很古怪的汉语同她说:“这位小姐,你感到哪里不舒服吗?”

她迟疑了一下,确定对方是以医生的身份在向她询问,他们应该是获救了……对了,陆子鸣呢?还有彤彤,他们都没事了吗?

她着急之下脱口而出,然而刚一张嘴,喉咙就有一种被火炭灼过一样的疼,她想象中的一句话没有一个字说的出来,不过是有气无力的呻口吟。

那位医生招招手,身后有护士递来杯水。医生依旧用那别扭的发音安慰她:“别着急,慢慢说。”

她抱住杯子抿了一口,真奇怪,水的味道也是怪怪的,好像漂了层浮油,刷到嗓子里毛毛的,怪不舒服的。

她缓和了一下,才低声问出口:“我朋友呢,他们在哪里?”

那位医生愣了一下,没有回答。她立刻紧张起来,一下子拽住了医生的袖子,难道……陆子鸣他们并没有获救?怎么可能,她记得自己昏倒前一直都跟他在一起的,还是,在救援队赶到的时候,他就已经……

雷允晴简直不敢想下去,眼圈红红的眼看就要落下泪来。医生瞧见她神色不太对,只恐她想歪了,忙解释道:“不是的,因为今天收留了太多病人,所以一时也分不清哪位是你的朋友,你可以描述一下他们的情况。”

雷允晴听完,这才舒了口气。

“是一位男士,三十岁左右,手臂可能摔断了。还有一个女孩,十八岁,大腿受伤。我们三个应该是一起被发现送来的。”

她说完,充满期待的看着医生,果然医生立刻回想起来:“哦,我记得你们,你们三个就是在轨道边被人发现的,送来的时候,全都失温了处于生命垂危状态,你的伤不太严重,醒来就没事了,那位先生的手臂已经上了夹板,待会我就让人带你过去见他。”

原来在求救电话播出后,当地政府一边调度组织大规模救援计划,一边特许散居在青藏线附近的居民自行发起救援行动。雷允晴他们三人就是被志愿赶来的藏民救起,送到了附近的这处格尔木大勒乡卫生所。因为在青海境内以前从未发生这样大型的火车追尾事故,所以在救援和安置乘客上难免措手不及,导致上百号伤员挤在这小小的一处卫生所里。

听完医生的话,雷允晴像是吃了剂定心丸。突然她又想起什么:“那彤彤呢?那个女孩子怎么样?”彤彤是他们三人中伤的最重的,当时掉下车就已经失去知觉。本来对方只是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一个陌生人,因为共同经历了生死,倒有了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她和陆子鸣冒了这么大的危险,只为了抢回她的生命,她不希望到最后一切只是无用功。

只见那医生皱眉说:“那个姑娘是送来的所有伤员里情况最糟糕的,失血过多,休克。我们这小小的卫生所实在没有那么好的医疗条件,现在她仍在昏迷中,靠自己的毅力坚持着最后一口气。我们已经与西宁的大医院做了联系,等输送伤员的救护车一到,就把她转到西宁去接受治疗。”

雷允晴不禁为彤彤的生命又捏了把汗。医生为她进行了进一步的检查,确认她没事可以离开后,就请人带她去找陆子鸣了。卫生所里的床位十分紧张,她看到自己刚刚从床上离开,另一位吊着腿的伤员就躺了上去,这情形,怎叫人不悲伤叹惋。

整个卫生所只有三间房子,一间配药,两间给病人打针,姑且称为“病房”吧。陆子鸣就在另一间,此时他已经醒来,将床位让给了一位中年妇人,自己坐在长凳上发呆。这一夜过去,他憔悴了很多,眼睛充血布满了红丝,下巴上生出参差不齐的胡茬。

她走过去,陆子鸣像是有感应般,忽然抬起头朝她这方向看过来。他浅蓝色的衬衫上还有斑斑血迹,左手袖口高挽,右手上了夹板,吊在胸口。裤腿的料子不知被碎石什么的勾出了丝,膝盖上还烂了个口子。

见她走过来,他立马站起身,两边还是闹哄哄的人来人往,两个身上脸上打满“补丁”的人,就这样傻愣愣的站在中间,谁也不说话。

其实雷允晴不是没话说,就是觉得有些意外,这样看他,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跟印象里,记忆里,总觉得有那么点不同。就连昨晚昏迷的时候,她也总梦到他,大段大段的,他的可恶,他的迷人,好的坏的,一股脑儿全往脑袋里钻,那时候浑浑噩噩想着的全是他,越想越悲哀,这么可恶一个人,要是死了,他犯的那些错,谁来惩罚他呢?可就是那样,也没有一副画面,是与他现在的样子重合的。

他竟然与她记忆中的样子,完全不同了。也许真如她所说,经历过昨晚,他们三个人都等于重生了。可她不敢张口,怕一说话,就觉得什么都变了。

最后,倒是他先开口:“怎么弄成这个狼狈样子?”

他皱着浓黑的眉毛,这个神态倒是依稀熟悉,她终于释然,不知不觉就笑出来,指着他打着夹板的手:“还说我,五十步笑百步。”

两个人弄成这样确是彼此彼此。

陪她来的护士介绍说:“两位如果感觉身体没问题了,可以到我们前面去做个登记。到时会有人安排你们的住宿。”因为卫生所的床位实在太紧张,几乎是病人一接受完治疗,就被安排出去,而附近的旅社也都是民营的小规模,突然之间滞留这么多旅客,根本容纳不下,只好就近安排到藏民家里。

雷允晴和陆子鸣当然也是一样。从卫生所离开的时候,陆子鸣问她:“你手机还在身边吗?”

她这才想起,在口袋里摸了一下,一脸茫然,摇了摇头说:“大概掉下来的时候丢了。”

陆子鸣无奈的叹了口气,苦笑道:“我的也是。”

就算没丢估计早就没电了,想打电话联络到北京是不可能了。不过那边也不会一点消息都没有,毕竟发生这么大的事,报纸新闻肯定立刻登载了,那边只要稍微一了解,就会知道他们都被困在这。

收留雷允晴和陆子鸣的是一对土生土长的藏民夫妇,男的叫多吉,女的叫鲁兰。多吉还会讲几句汉语,不标准,但十句里总有七八句能听懂。鲁兰就几乎一点不会讲汉语,雷允晴与她交流多半是靠手语的比划。

藏民热情好客,多吉和鲁兰对他们俩的突然打扰不仅没有反感,反而拿出家里的美食款待他们。两人都是有伤在身,多兰怕他们吃不了酥油和牛羊肉等膻味,特地跑到好几里路外去打淡水回来烧给他们喝。

雷允晴与他们虽然在言语交流上有障碍,但是能感受他们的热情,心里颇为过意不去,有时鲁兰在家里做活计,她能帮上的就帮一把手。

晚间多吉从外面干活回来,高兴的告诉他们,西宁已经分批派车来接走滞留旅客,首批以伤患为主,估计排到明天,就可以轮到他们。

雷允晴听完就把目光转向陆子鸣,他倒没什么反应,只是漠然的看着窗外。晚饭多吉特地倒了点藏族特产青稞酒给他们尝尝,雷允晴不能喝酒,只沾了一点,倒是陆子鸣十分尽兴,就剩一只胳膊了,还一口一个“干”,与多吉喝得十分尽兴。

到最后,连陆子鸣这样酒量了得的人,白皙的面皮上都泛起了红晕,雷允晴时不时拿眼风扫过他,总觉得他脸上那笑像一张面具,揭开来其实还是冷冰冰的生人勿进,而那笑也未至眼底。

吃完饭就各自回房了。多吉家里只有两处可以住人的房间,当初救援人员发现他们时就是依偎在一起,所以在医院登记和安排住宿时都是按夫妻登记的。雷允晴也不好再给别人添麻烦,所以就没有解释,晚上两个人面对面坐在一个房间里,雷允晴去打了热水回来洗漱。陆子鸣折了右手,不太方便,所以擦洗就由雷允晴代劳。

也不知陆子鸣在酒桌上怎么说的,竟然从多吉那借来把原始的刮胡刀,雷允晴在边上帮他拧毛巾,拧好了就递到他手里,看着他拖着下巴对着墙上的镜子挂去满脸的胡渣,一不小心碰到刚结痂的划痕,就皱着眉头嘶一声,然后继续耐心的刮。

她素来知道他讲究,讲究成他这样,也实属不易。

“你说咱们要是没被人救到,或者被困在深山老林里了,你拿什么刮胡子?”

他也没深想,随口说:“就咱俩人还刮什么。”

那现在除了他们两个,还多出来的人,就是多吉和鲁兰。他自然不可能是挂给多吉看,多吉本身就长满了络腮胡子,感情他是刮给鲁兰看的咯?

“你还是真是老少皆宜,大小通吃。”她转过身,没好气的酸他。

某人不由放下刮胡刀,对着镜子摸了摸光滑如新的下巴,顿觉顺眼多了,这才用没受伤的左手过去揽她:“这就生气了?你不理我了谁帮我擦身啊。”

这幅无赖样,也只有在她面前。雷允晴恨不得把毛巾甩到他脸上,想到他吊着的那只右手,又忿忿的想:看在他受伤的份上!

陆子鸣坐在床沿上,在雷允晴的帮助下脱了上衣,只留右手的袖子挂在身上,脸上还带着酒意的红晕,一双黑眸淬了酒一样,朦朦的看着她。

“我什么样你没见过,刮不刮胡子还不都是一样。”他忽然开口,算是解释了刚才的话,还没等雷允晴感动过来,又听见他接着说下去,“就像你在我面前,穿不穿衣服还不是一样。”

“下流!”雷允晴狠狠的把毛巾砸在他身上。还伤着呢,就原形毕露。合该让他断只手,好让他不能再嚣张下去。

擦洗干净,两人难免要同床而睡。雷允晴迁就他手受伤,让他先躺上去,自己侧身沿着边沿睡下。这床依旧是僵硬的板床,铺了一层褥子,还是杠得背脊发酸,雷允晴纵使觉得疲惫,也很难入睡,加上床板狭窄,她不敢随意翻身,怕碰着陆子鸣受伤的胳膊。

半夜里愈加觉得冷,高原上本来夜间就风大,多吉家这房子看上去也很老旧,总觉得有阵阵阴风从窗缝里透进来,两个人同盖一条被子,背对着背,总觉得被子太窄,揶不严实。

迷迷糊糊的,感觉到陆子鸣好像动了一下,她赶忙屏住呼吸不敢再乱动,生怕吵醒了他。

却听见他在那头小声说:“你能换个位置,睡到我左边来吗?”

“啊?”她忽然睁开眼睛,不解的盯着他的后背。

因为他伤了右手,睡觉时只能向左侧着,把右臂放在上面。

良久,听到他嘀咕道:“我现在只有一只手能抱着你。”

雷允晴在黑暗里也能感觉到自己的脸上发红。

他静静等了一会,见雷允晴没动静,似乎失去了耐心,一只手撑着就要转过身来。雷允晴忙压住他:“别乱动。”

他一声不吭的看着她,她终于拗不过,乖乖的从他身上爬了过去,睡到左侧。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左臂伸到她颈后,将她带到自己怀里。雷允晴的鼻子抵着他的胸膛,闻到的全是属于他的男性气息,他胸腔里的心跳好像就在她耳边,她的脸颊烧得滚烫,幸好埋在他怀里,不会被他看到。

人的体温又一种不能替代的暖意,两具紧紧相依的身体使被子一下子显得宽敞了许多。他在安静下来后很快呼吸均匀,似乎睡着了,雷允晴这才微微抬起脸,第一次尝试用适应了黑暗的眼睛看他面部的轮廓。她好像很久没有从这么近的地方清醒的打量过他了,也没有这么安静的躺在他身边过。

褪去了情感的纠纷和彼此伤害,在生死面前,他们仿佛都单薄孱弱了不少。审判那个人看不清表情和五官,存在感却在变得强烈起来,相互温暖和依存如此真切而重要。她闭上眼睛,脖子里有他呼出来的热气。

她找了那么久,寻了那么久,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呢?不过是午夜时分身边一道悠长的呼吸。不用他做什么,可他只要在那里,一伸手就能够触碰到,她就会感觉到安定满足。

这么久以来也许她一直都错了,婚姻并不是一开始期许的举案齐眉,白头偕老,生与死,离别,都是大事,不由我们支配的。比起自然的力量,我们人是多么小,多么小!可是我们偏要说:“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我们一生一世都别分开。”——好像我们自己做得了主似的。她能抓在手里的,不过是眼前的每一分每一秒。因为将来的事情,我们谁也不知道。如果昨天晚上他们一起死在了高原上,她是否会后悔当初浪费了那么多可以相守在一起的机会呢?

雷允晴胡思乱想着,在他轻而浅的呼吸中,渐渐睡去。她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跋山涉水,很是辛苦,不知道在找些什么,最后她疲惫的倒下来,落在一片柔软的草地上,无数碧绿的草叶从颈子里扎上来,痒痒麻麻的,背上的脊骨也像是有千百条小虫,在细细啃咬,她难耐的哼了一声,声音暗哑,一点也不像她自己。

她惊醒过来,窗外已经泛出鱼肚白,自己不知何时变成背对着他,被他从身后抱住了,如同八爪鱼一样将她包裹起来。隔着一层薄的衣料,她也能感觉到他的命变化,坚硬的抵着自己的大腿,据说男人早上起来都会那啥,何况两人抱得这么紧,她心跳得咚咚作响,耳后那人的喘息声也越发沉重急促起来。

“喂……”她用手肘轻轻撞他,示意他自己已经醒了,不要再“胡作妄为”了。

他却像没听见似的,那种温热的酥麻感觉顺着颈线一直延伸到后背上,一只滚烫的大手顺着光洁细致的腿摸上来,在大腿内侧滑嫩的肌肤上细细摩挲着,久久也没有上移,仿若流连忘返了,这简直是在挑战她的敏感底线!

她微微喘息,连拒绝都显得有气无力:“大白天的,不要……”

陆子鸣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声,手上动作却没停,扳过她的身子,将她面对自己,不紧不慢的展开工作。

雷允晴象征性的挣扎了几下,因为她一动他就要皱眉“哎呦”,似乎很痛的样子,雷允晴怕碰到他伤口,就不怎么敢再乱动,任他为所欲为。事实上他除了在受到她挣扎时会稍微显出病痛的模样来,其他时候都有条不紊,一只手脱起她的衣服也是井井有条。

他俯下来要亲吻她,雷允晴指着他吊着的右臂,微微抗议:“你的手能不能……”

他不耐烦的封住她柔软的唇,轻轻吮吸,辗转间模糊的呢喃:“我能不能,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雷允晴被他吻得脚趾头都麻了,趁他放自己喘息的机会,忙道:“那个,我们还是……”

他微微抬眸,贴在她的唇上低喘,沙哑的问:“怎么?”

雷允晴面色绯红,如同染上了朱丹,一双眼睛里水雾迷蒙,弱不可闻的哼道:“盖上被子吧。”

陆子鸣幽深的眸底涌起笑意,在她唇上轻啄一下,伸臂将窄窄的棉被拉起来,勉强将二人蒙住。他用事实向雷允晴证明了,断一只手丝毫不能影响到他在这方面炉火纯青登峰造极的实力,只不过少了一只手的支撑,他在进退间明显吃力了许多,动作看起来很笨拙,完全不复昔日那种不容抗拒的霸气和咄咄逼人的锐气,雷允晴有时甚至得就着他,顺着他,感觉他一只手扣着自己,还有紊乱的呼吸和吃紧的汗滴,大颗大颗的坠落在她胸口。

棉被几度起伏,破旧而窄小,上面还能看见乌乌的霉点子,身下久经风霜的木板床不时发出有节奏的咯吱声,合着此起彼伏的喘息,还有雷允晴那一把娇喘低吟,因为受风寒和压抑之故,带着沙沙的暗哑,听起来就格外的摇人心魄,销魂蚀骨。

单调而有节奏的咯吱声停止后,他们有好一阵都没有出声,陆子鸣挥汗如雨的倒在她背上,两人颈项交叠,静悄悄的听着彼此的呼吸和心跳,还有窗外野狗远远相互呼应的叫声。

他曾想过很多次和她冰释前嫌,重新躺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手牵着手,相互依偎,一动不动的等待着窗外的日出,当金色的光芒蒙上她的睫毛时,他可以俯下身来,亲吻她的下巴。这一天他终于等来了,可环境却与他想象的相去甚远。他吻着她的时候,还能闻到身上棉被的霉味,只要稍微动一动,身下的板床就会发出回应般的吱呀声。

想到这,他忍俊不禁。

雷允晴难受的舒展了下粘腻的脖子,慵懒的声音问他:“你笑什么?”

“没什么。”

她撅起嘴,嗔了声:“奇怪……”便疲累的闭上眼睛,想再补一会觉。

“囡囡,”他伸手过去抓住她的一只小手,挨个亲吻她的指尖,“你还记得欠我一样东西吗?”

“嗯……?”

“我是真的很想要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

“……”

他不知道她是真的睡着了,还是只想回避这个问题。其实她的回答是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当他问出口,他才觉得自己对答案似乎并没有多大期待。等着等着,他自己也就睡着了。

雷允晴弓着身子,蜷在他怀里,心里还是不明白自己怎么稀里糊涂的就就范了。跟他在一起总是有太多情不自禁,好像身体会背叛思维,作出些自己都意料不到的事情。在这里没有长辈,没有世俗,她可以不用记得他是风流花丛的陆少,是陆家的长孙,肩负着一个家族的责任,靠在她背后的只是一个平凡而真实的躯体,而那个人,是她可以依靠的,就够了。

只是,走出这里之后,他们还可以依旧这样自如的面对彼此吗?她和陆子鸣应该都清楚的知道,只是他们谁都不愿意往深处想,所以在多吉提起西宁已经派车来输送滞留旅客时,他才会露出冰冷怅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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