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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不是有点热的问题,你在发高烧,不信,你和我的额头比一下。洛美隔着茶几揽住了他的脖子,将额头抵在他额上:是不是感觉我的额头冰凉了吧,这说明你的体温高出正常温度至少两三度,睡一觉不解决问题,你要看医生吃药。

顾海洋傻了一样,推开她不是不推也不是地尴尬着,呵呵傻笑两声,避开脑袋说:好的,我马上去看医生。

洛美见状,也有点不好意思,脸上晕开两片酽酽的酡红:我开车送你去医院。

不了,医院离我家很近的。顾海洋用自认为从容的姿态离开了洛美的写字间,进了电梯才见,自己眼里忽闪着的庆幸,宛如小贼入室,尚未开始盗窃主人便回来了,而他恰好逃得及时而不露痕迹。

洛美依在写字桌上隐隐笑了一会,就黯然了,在男人面前,她从来只有逃跑的份,绝不会主动,眼前这个男人却风一样逃出了她的暧昧陷阱。

她端起顾海洋喝残的咖啡,嗅了嗅,抵在唇上,一点点啜吸,直到杯子空了,泪才怃然地落下:暗恋,这人走茶不凉的东西。寂寞里,想象那个号称爱她似命的男人,现在定然是与太太拥着一裘春梦未曾起床,他曾用邀功的神态与她说,他是闭着眼睛和太太做爱的,为的是便于把身下的太太幻想成她。她带着熙和的微笑听,不时抚摩一下他的鬓角,可,他永远不会知道,在那一刻,她的心里,是装着怎样凛冽的冷笑。

《秘密》第六章1(2)

求欢时把太太幻想成她,对她,是屈辱,他向她描述的那种肉体之欢,让她联想到了嫖娼,而自己和他的太太都属于被嫖者,他以没有诚意的婚姻嫖了太太,以加了太多伪装粉饰的爱情嫖了自己,仅次而已,很多男人一辈子都在乐此不疲地玩这个游戏,在适合嫁的男人出现前,她陪男人玩这种游戏,因为,她是如此地害怕感情荒凉,所以,容忍虚假繁荣。

正如她相信顾海洋知道自己喜欢他一样,她知道自己对他的感觉已不仅仅是喜欢,在这个男人面前她不是一张具有诱惑力的网,而是被视做了用来一次次验证自己对某个女子爱情诚意的试金石。

他愈是迂回躲闪,她愈是着迷,就如儿时挖空心计要找到妈妈藏起来的巧克力,她更是清楚找到这些藏匿起来的巧克力将伤害她的牙齿。

可,它令人着迷的味道,让她没办法。

可,她也知道,若顾海洋是她钟情的巧克力,也注定是她费尽心力得不到那一枚,徒留遐想,徒招感伤。

所有试探,只是不甘心而已。

《秘密》第六章2(1)

走在路上,顾海洋愈发觉的脑袋沉闷起来,似有千军万马在撕杀奔腾,太阳穴一炸一炸地疼,象踩在云端,他懒洋洋地抬眼望了一下天空,太阳抛出了无数跟锐利的钢针刺进眼里,他一阵晕旋,扶着一棵洋槐站了一会,继续看着天笑,有点迷恋这样的晕旋感,让他忽然地想心疼一下自己,这些年他习惯了倔强的坚强,忘记了承载着脆弱生命的身体,他总是以理想为由,变本加厉地虐待它,让它受尽委屈。

从身边经过的人,行色匆匆,偶尔,有人扭头看看这个扶着树摇摇欲坠的男子,有个骑着破旧单车的中年男子,甚至在他身边停下,问他:兄弟,没事吧?

他摇摇头,笑了一下,松开扶树的手,中年男子蹬着单车继续前行了,单车后座上的两只蛇皮口袋随着晃动发出清脆的玻璃碰撞声,他应该是个收空酒瓶子的,有着健康粗腿和粗壮的手指,指甲缝里藏着永远也洗不净的黑泥,那架破旧的单车上驮着他妻儿的幸福,驮着他的希望。

顾海洋冲他的背影摆了摆手,虽然他并不会回头看,继续往前走,路过一家药店时进去买了药,又在小售货亭里买了一瓶水,站在街边吃药时,突然想起,这是有生第一次向病疼投降,居然不得不借助于药物。

或许从不吃药的缘故,上楼时,就感觉脚下没那么飘了。

也没换拖鞋,就把身体摔进沙发,闭着眼,什么也不想去想,就想这么静静地坐一会,隐约间听见有人上楼,无聊时,听觉是最灵敏的,脚步在门前停下了,不只一个人。

他兀自猜测,是谁呢?

门铃就响了。

是肖晓妈妈,身后还跟着位中年男子,顾海洋藏起了纳闷,笑说:阿姨,快进来。

肖晓妈妈身后的男子看看顾海洋问:这位是?

我女婿,小顾。

男子有些不悦:这房子住着人呢,我怎么买?

顾海洋的脑袋就嗡了一声,看看肖晓妈妈,肖晓妈妈没理会他眼里的不解,倒是和颜悦色对男子说:你放心了,只要你交了定金,我们就把房子腾出来。

顾海洋心里恍然地闪了一下,便明白了肖晓妈妈要将这房子卖与男子,今天是带人来看房子的。他忽然地感觉难受,手心里一片一片的汗潮了下来,他不知该怎么说才得体,不知该怎么说才不会被误解,只好,佯做快活地将一扇一扇的门全都打开,跟看房的男子介绍每个房间的具体面积以及居住的舒适感。

男子边看边挑剔房子的毛病,奋力与肖晓妈妈砍价。顾海洋帮不上腔,便只是跟在身边,尽量做出很高兴的样子,心里,七上八下地打鼓,猜不透肖晓妈妈的用意。

挑剔了半天男子也没定下买与不买,只说改天带老婆一起来看看再说。

男子走了,肖晓妈妈喝了一口顾海洋递来的茶水,看着他:小顾,我想把这房子卖了,然后……

顾海洋忙忙摆手:阿姨,现在房价正是高的时候,能卖就卖掉吧,我好说。

肖晓妈妈低低地叹息了一声,说:咳,这房子本来是留给你们结婚用的,既然……还是卖了吧。

肖晓妈妈捧着茶杯,欲言又止了几次才说:我是为了你们才卖这房子,只要肖晓幸福就是拿我命换都成,她是我的命根子。

我明白,阿姨,是我辜负了您一片好心。顾海洋做很轻松很高兴的样子:我母亲是那种比较守旧比较固执的人,这辈子她吃了那么多苦,我不想让我的婚礼给她感觉有遗憾,阿姨,你谅解我。

肖晓妈妈说知道了,放下茶杯,说要回去做中午饭了,问他是不是过去吃?

顾海洋指了指茶几上的资料袋:我刚接了个私活,想早点赶出来。

她随手翻了翻那些资料说别太辛苦,做些菜让肖晓下午带来。

顾海洋送到楼下,肖晓妈妈走了几步又折回来:对了,我在房产中介公司登记了,这几天估计会有不少来看房的,如果你在家,我就不过来了,让中介公司的人直接过来敲门就成了,还有,估计一时半会也卖不掉,你放心住着,等有交定金的了,你就暂时搬到家里住,反正家里还有间空房。

顾海洋说好,目送肖晓妈妈走远,又在楼下发了一会呆,折身上楼,在门口站了一会,忽然不想进去,就一下一下地踢防盗门,对面邻居探头问:把钥匙锁家里了?

顾海洋哼呵了一声,邻居笑了一下,关上门去了。

顾海洋探进口袋摸钥匙,挨个口袋摸,其实,他明知钥匙在裤兜里,却偏偏不肯去摸,他不想进这房子了。

可是,他所有的东西都在里面,而且,不知道该去向哪里。

最终,还是打开了门,在沙发上呆坐了一会,猜想肖晓妈妈为什么要卖房子,难道是因为他不肯在这房子里结婚而与他怄气?看样子也不像。

尽管肖晓妈妈说得很中肯,卖掉房子后让他搬到家里住,可他心里,还是别不过这弯来,那滋味犹如一自尊敏感的穷人青黄不接时借了亲戚家一斗米,新粮尚未打下来亲戚就来嚷着家里没米下锅了,其个中滋味,犹如将心置火,炙烤难耐。

顾海洋心里乱得不成,翻出书稿,每个单词都认识,却很难将其连缀成一句生动的汉语,遂往桌上一扔,下楼溜达一会,顺腿进了街边的一间房产中介所,拿过租房信息乱翻了一顿,竟找到了一处适合自己的房子,便让中介所的人带着去看了看,当场拍板就交了定金。

《秘密》第六章2(2)

找到房子,顾海洋心里塌实了许多,跑回家,把东西打完包才发现自己居然家当不少,若要靠自己肩扛手提,是不成了,又翻出旧报纸找搬家公司。

打了一圈,几家搬家公司都说今天周末,活都早就预约好了,至少要两三天才能给他搬。

顾海洋扣下电话,这才想起忙了大半天午饭竟也没吃,身上的肌肉和关节又开始隐隐做疼了,拉开冰箱,吃的东西还很多,却没胃口,便吃了药,躺在床上迷糊着睡过去了。

睡着睡着,觉得脸上有暖暖的温柔在爬行,睁开眼,见肖晓正偎在身边,两眼汪着似水的柔情在吻自己的脸呢,他笑了一下,翻身想搂她,可周身好象不听指挥了一样,举止迟缓而艰难。

肖晓把额头贴过来,低低地叫了一声:你发烧了,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我吃过药了,睡一会就没事了。

不行,你烧得厉害,我陪你去打点滴。肖晓一翻身跳下床去,到处找外套:你衣服都哪里去了?

顾海洋这才想起,自己昏头昏脑中竟没跟肖晓说要搬家的事,现在,却忽然地不知该怎么开口向她说,怕她一怒之下回家迁怒与妈妈,也怕她把自己看做不够大度的小肚鸡肠男人。

现在,所谓发烧怕什么?关节酸疼怕什么,他不需要吃药不需要打点滴只需要一个完美谎言。

肖晓打开衣橱,伸进去的手停在半空,回头问:衣橱怎么空了?你的衣服呢?

此刻的顾海洋,就如遭遇险敌的鸵鸟,只顾把脑袋埋在胸前,头不抬眼不睁地说闲着没事我收拾了一下,都装箱子了。

肖晓说莫名其妙,放着衣橱不用装箱子干什么?好好的衣服都给压皱了,那件浅色的苏格兰薄外套在哪只箱子里?

顾海洋指了指墙角,肖晓这才发现地上堆了好只口箱子,她走过去,弯腰,摸了摸箱子上的打包带,疑惑地看了顾海洋一眼:在哪只箱子里。

最上面那只。顾海洋只想赶紧造一完美谎言,没心思多说。

待他抬起头,才见肖晓已把所有箱子的打包带都剪开了,她不说话,扒拉开每只箱子,拎出一两件东西来看看,又放回去,最后,才把外套披在他肩上说:走吧,先去打点滴。

离医院很近,穿过拐过一个街角再穿过一个十字路口就到了,肖晓挽着他的胳膊,不说话,车过身边时死死地拽住他的手。

来苏水夹杂着春末的芙蓉花香在医院院子里流窜,混合出一种奇异的香,肖晓松开手:我先去挂号。

她一直低着头走,几次,差点撞在了别人身上,顾海洋看见说对不起的肖晓眼神恍惚,心事重重,他知道,是那些箱子,将她的心压扁了,若在平时,她早就连珠炮样发问了,可,今天他病了,发烧,她便暂时隐忍着困惑与委屈。

马上就要搬家了,瞒是瞒不过去了,在输液室挂上点滴后,顾海洋握着她的手,说:真凉。

然后和她一起看输液室的人,不多,无论是输液者还是陪伴着,脸上不外是病容和愁容,这也是他一直不愿进医院的原因之一,无论多么健康的人,一进医院就会被这种悲苦气氛将心染出了病态没,感受到人生无常的凄凉。

输液室里实在无甚可看了,肖晓就看素白色的走廊,来往的人都脚步匆忙而脸色肃穆,偶尔传来一声孩子或是病人家属的悲哭。

在疾病面前,没有人能得到上帝的救赎,医生是他们唯一的上帝,药物就是上帝送给他们活命的食物,而见惯了生生死死的医生的脸,冷漠得让他们惊恐慌乱。

点滴输到一半,顾海洋就明显感觉身上轻松多了,他拉了拉肖晓:我要搬出去住了。

声音很小,小得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

肖晓弯着腰,扭了一下脸,看他:理由。

早晚是要搬,趁现在不冷不热时搬正好。

撒谎!肖晓看着不远处那个输液的孩子,妈妈把拧开一包吸的果冻堵上他号哭的嘴巴,脸上还挂着亮晶晶的泪就笑了。

她早晚会知道,撒谎也不过早一天晚一天戳穿的问题,顾海洋陪着她一起看孩子吸果冻,像自语般说:上午阿姨过来,让我搬回家去住。

肖晓看着他,扑哧就笑了:估计是我妈不放心你迟迟不肯娶我,生怕你跑了,搬回去方便她看住你。

可是,我不想。

为什么?

我怕不习惯,所以……我出去另找了一套房子。

你不搬就说不搬嘛,出去找房子干嘛,你的钱没地花了?

阿姨说……这房子要卖掉,你别管了,反正房子已经找到了,改天我去和阿姨说一下,就不搬回家住了。

妈妈她是什么意思嘛……

估计是想要我搬回家住,这样生活上方便些。

那也得问你肯不肯啊?肖晓美目圆睁,噌地站起来:我去问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说着,就往外跑,顾海洋想拦,手上还输着液,顾不上这许多了,摘下点滴瓶子喊着肖晓肖晓就往外追,那个夜晚,黄台路上所有的行人都看到了这样滑稽的一幕,一个女子嗖嗖地穿过地下通道,清脆的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在悠长的通道里幽幽回响,她像一只白色蝴蝶从地下通道的另一端破茧而出,一个擎着点滴瓶的男子紧追其后。

肖晓对身后的顾海洋不理不睬,顾自拦了辆出租车,在城市的夜色里绝尘而去。顾海洋追了几步,后面接踵而去的车子,很快就将肖晓乘坐的出租车隔离出了他的视线,他沮丧地坐在隔离墩上,在剧烈的奔跑中,点滴输得很快,他有点头晕,懒得回医院,自己闭眼咬牙地拔下来,把瓶子扔进街边的垃圾箱里,本想去肖晓家,走到一半,又折回去了。

肖晓和妈妈不可避免地要爆发一场口水战,他这根导火索去了该是多么尴尬,平时的肖晓是很柔和的,但,这并不说明她优柔得没个性,被惹急了她像极一只张着美丽牙齿的焦躁小兽,他曾见识过,那个在海边享受阳光的周末,那个收了钱试图赖帐的小贩,让她充分展示了伶牙利齿,至今他还记得那个小贩对肖晓作揖求饶的狼狈嘴脸,事后,他还调侃她,为讨回一元钱的公道,结果搭上了两瓶矿泉水的唾沫,她理直气壮地反驳他:让他得逞,他非但不感谢你反而嘲笑你愚蠢,这已不是一元钱而是正义与邪恶的问题。

《秘密》第六章3

妈妈瞠目结舌地看着气势汹汹的女儿:怎么了?

问你自己?!肖晓咕嘟咕嘟喝了一杯水。

你吃炸药了?妈妈夺过杯子,给她兑了半杯热水:又忘了喝冷水会肚子疼。

你为什么要卖房子?是怕海洋占了那套房子还是看他不顺眼?肖晓抱着胳膊,没接妈妈递过来的水。

妈妈把水放下,幽幽地看着她:那房子本来就是留给你结婚用的,可是你们不肯在那套房子里结婚啊,我看出来了,如果不买上房子小顾是不肯结婚的,他现在这样拼命做事也是为了早日结婚,你没看他现在都快瘦成竹竿了吗?是累的,像他这样拼下去,就是铁打的人也熬不住,咳,要怪也要怪他那个固执的乡下母亲,非要儿子在自己的房子里结婚,城市哪有乡下陋习啊,在女方家的房子里结婚就成招赘了?

你卖房子就能解决问题了?

过来。妈妈拍拍沙发:我打算把这房子卖了,一来解决了你们买房的首付,二来房子是新买的,海洋母亲心里也就塌实了,我可不想把我女婿的身体累垮了。

肖晓知道错怪了妈妈,嘟嘟嘴巴道:好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了,可你也该和我们通融一声啊。

就海洋的性格,就是跟他说了,他也是一万个不情愿,而且是打心眼里的不情愿,今天我跟他说了,房子卖了,让他暂时搬过来住段时间,你们买了房子再搬出去。

肖晓怏怏地皱了皱鼻子:既然你这么了解海洋,你以为他会搬过来住啊。

肖晓跟妈妈说了顾海洋租好了房子的事,母亲叹气说:不知他会不会误会我,你替我解释一下吧。

肖晓心知进门的一通火冤枉了妈妈,便搂着妈妈的脖子撒了一会娇,妈妈亦是明白这是女儿的道歉,遂敲敲她的额头说:记得,妈妈做任何事都是为你好,早点去睡吧,明天一早把妈妈的意思和海洋说一下。

肖晓这才猛然记起顾海洋还在发烧,想着他擎着点滴瓶子狂追自己的样子,心下,兀地就疼了:不行,我现在就去。

不是什么要紧事情,明天再说吧。

肖晓急急说:他高烧呢,都打点滴了。

哎呀,都是累的,不成,我得快点卖掉房子,对了,发烧吃西瓜好,冰箱里有,我今天还买了一只鸡,你都带去,发烧喝点鸡汤会好些。

妈妈手脚利落地把东西装好,肖晓接过来就笑:都说天下岳母最疼毛脚女婿,我算见识了。

妈妈替肖晓敞开门,笑着说:贫嘴,岳母为什么疼女婿?还不是为了感动他让他待自己闺女好点么。

肖晓探进头来,鬼鬼地问:妈,海洋发烧呢,今天晚上我可以不可以留在那照顾他?

你脸皮越来越厚了。妈妈笑着,隔着门缝说:好好照顾他吧,让他别要钱不要命,不行的话就让他把那些活退了吧。

《秘密》第七章1

顾海洋搬家不久,那边的房子就卖掉了,新任房主在菜市场卖猪肉,用现金一次性付清了房款,妈妈让顾海洋周末过来吃饭,饭后,在茶几上把塑料袋打开,推到顾海洋面前:别靠拼命卖脑汁攒房子钱了,把这些拿去。

顾海洋已知道了卖房子的始末,那堆钱让他的脸忽忽发热,知道再拒绝会伤了老人的一片好心,便点了点头,拿了其中几叠说:这就够了,把那些存起来吧。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看楼盘,选户型,大约跑了半个月,选中了茉莉园的一套三居室,座落在山南坡,背靠着郁郁葱葱的青岛山,隔海也不是很远,步行一刻钟就到海水浴场,大家都中意,房子也就定下来了,然后就是跑装修市场,夏天刚刚收起它酷暑的脸,房子也一切妥当了,搬家那天,顾海洋把正在壁橱里忙碌的肖晓一把拖过来,很孩子气地拉着她坐在地板上,拿出一张房产证复印件在她面前晃:女主人,以后我要在你的屋檐下生活了,千万勿将小人赶出去。

肖晓看了一会:房产证呢?

在银行押着呢,等还完贷款才能拿出来。

房主怎么是我?应该是你才对呀?

呀,你不打算和我过一辈子啊?

去——!肖晓推了他一把,心里很甜。

既然打算和我过一辈子,户主是谁还不一样,你要记住,从今以后你要端正女主人的作风,要确定你的是你的我的还是你的。

肖晓捶了他一下,躺在他腿上看着还显凌乱的家,素净的白色调使房间看上去舒适而整洁,阳台外还有20个平方的晒台,肖晓建议种些藤萝,让它们慢慢长成天然凉棚,再摆两把摇椅一张小几,夏夜里就可在藤萝架下听牛郎织女的悄悄话。

肖晓规划着理想中的家,顾海洋温情地看着她,手指在她的颈上轻轻划动,肖晓突兀地翻了个身,趴在地板上仰头说:接你娘来青岛看看咱的新家吧,让她也高兴一下。

好啊,这阵又是装修又是搬家的把我给忙糊涂了,竟忘了这茬。说着,便把电话打到了乡下邻居家,让母亲来听电话。

果然,母亲兴奋得不得了,说把地里的活收拾一下就过来。

《秘密》第七章2

母亲是半个月后来青岛的,上次因为带东西太多被困在车站出不去的教训,她没有吸取,这次依旧是大包小包,偏偏茉莉园小区不允许出租车进来,在这个欧式的小区里就出现了这样一幕,时尚的一男一女肩扛手提着大大小小的编织袋出现在镶嵌在草坪中的鹅卵石小径上,小区保安远远地跑过来,正要呵斥询问便看见了顾海洋好和肖晓隐在编织袋下满是大汗的脸,遂笑了一下,母亲不解地看了保安的背影,甩着满是老茧的手紧紧跟在儿子背后。

肖晓对着对讲门铃说我们回来了。

肖晓妈妈给开了门,人也迎了出来,虽然她不是很喜欢这个固执的乡下老太太,但,为了女儿日后的生活,她心甘情愿放下所有的矜持与她修好。

刚下了一层楼,就听见楼下仆仆的脚步声,她端起了热情的笑脸,把胳膊微微向前伸了一下,大声说:亲家母来了。

母亲寻着声音找过去,当看到站在楼梯上的亲家时,愣了一下,笑着说:亲家,你早来了?

肖晓妈妈过来拉着母亲的手,先进门,让她先坐一会,便端来早就泡好的茶,倒了一杯递给她:亲家,先喝口水,然后参观参观孩子的大房子。

母亲喝了一口茶,忽然觉得有点不自在,但还是客气地笑着,起身挨个房间看,她小心翼翼地,每走几步就回头看看走过的地方,仿佛怕把锃亮的地板踩坏了。

房子漂亮得出乎她的想象,转到厨房时,见自己带来的袋子都堆在门口,便弯腰,一一地解开了,拿出蒸的面鱼馍馍,豆腐以及香菜和大葱递给儿子:这是咱乡下的风俗,在新房里要年年有鱼,幸福安康。又指着香菜和擦葱说:在新家里生根发芽。

顾海洋把东西收好,扶起母亲说:娘,你坐了半天车,太累了,先休息一会。

母亲直了直腰,笑着说:娘老了,蹲一会再站起来,这腰就要半天才听使唤。

肖晓妈妈进了厨房,菜早就切好了,麻利地下锅炒,边翻动铲子边说:亲家,你休息一会,看看电视喝喝茶,菜一会就好。

那哪成,来这里你是客,怎么能让你下厨炒菜。母亲倔着不肯去看电视,挤进厨房,肖晓母女忙得热火朝天,根本没她插手的份,只好抄着手,依在门上看,也不说话,顾海洋见母亲眼神灰灰的,知她心里又在琢磨什么,便把她拽出来,把电视遥控器递给她:娘,想看什么自己调。

可是,她看不进去,这是儿子的家呀,按说持主人身份主人态度的人应该是她才对,怎么能会是她呢?

她忽然地悲伤,孤身一人在城市里打天下的儿子,日子上没个人帮衬,不知会不会被他们拿在掌心里不得翻身呢,热腾腾的菜一个个地摆上了餐桌,芬芳可人的香很诱人,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可她,怎么就快乐不起来呢?

电视画面鲜艳地在眼前闪回,声音嘈杂,她想把声音调小一些,可又不知按哪里好,乡下街坊家基本都有了彩电,有几次顾海洋也说给她买,她不让,嫌闹,其实,她是怕儿子花钱,买电视要花钱,看电视浪费电还要花钱,何苦来着呢?遥控器上有很多按钮,她愣愣地看着它们,忽然地就心灰意冷了,她能感觉到亲家对自己的热情,分明就是把自己当了客人招待,她不喜欢,很不喜欢,但为了儿子,她要忍了,要做出很欢喜的样子接受客人对主人的款待。

饭好了,亲家过来拉她去桌边吃饭,她怏怏地擎着筷子,不知该夹哪道菜,肖晓妈妈一个劲地往她眼前的接碟里添菜,不时说:亲家,我做的菜可是合你口味?

她笑了笑,说:乡下人哪有什么口味。这是真话,在乡下,菜是点缀,肉啊鱼啊只要熟了就是好吃,不像吃刁了嘴巴的城里人,还要讲究口味嗜好。

肖晓边吃边笑:我妈说我做的菜只好看不好吃,知道今天阿姨过来,特意地过来给我帮厨呢。

这句话,很入母亲的耳,亲家只是来帮厨,并不是像家长一样日日出没在儿子家。

晚饭后,一家人围坐在电视机前聊天,大多是关于以后,关于两个孩子的婚期,母亲说秋后就给两个孩子把婚事办了。

肖晓妈妈便说:亲家啊,我听海洋说你辛苦了大半辈子了,也该歇歇了,剩下的日子就让孩子们自己奔就成了,乡下的地,别种了,进城享几年福吧。

顾海洋也道:是啊,娘,把家里的地退了吧,我们结婚后家里没个人照看也不成,正好你来帮我照看一下家。

肖晓见母亲执意不肯,便慢条斯理地说:我做饭不好吃又不会收拾家,我可不想让这么漂亮的家变成猪窝,更不能饿坏海洋,看来,我们是得请保姆了。

母亲眨巴着眼,两手在膝盖上搓来搓去,小心问:请保姆贵吗?

肖晓知她中计了,便说:不贵,一月500元吧。

母亲吸了口冷气:我来我来,我拼死拼活忙一年地里最多也就给个一千两千的。

肖晓母女一唱一合地要母亲到青岛来,顾海洋心里热热的,其实,他早就想过,买房子后就把母亲接出来,只是怕肖晓有什么意见,现在的城市女孩大多不愿意结婚后和婆母住在一起,更何况不适应城市生活的母亲呢,原本,他想循序渐进,先在肖晓耳边吹吹风,然后水到渠成地把母亲接过来。

他看着肖晓,觉得这个女子简直是一条钻进自己肺腑的优美小虫,令人又疼又爱。

母亲也不是木讷之人,见在场人都撺掇自己搬来和儿子同住,也知不是虚假的客套,便也应了,只是舍不得乡下的满地庄稼,汗珠子摔八瓣地辛苦了半年,眼瞅着就收秋了,是万万扔不得的。

母亲每天都掰着指头算节气,住了还不到一周,就说花生该收了,还要回去找儿女双全的人帮着缝顾海洋结婚的新棉被,肖晓说被子都买好了,再说太多也没地方放不是。

母亲说这是风俗,被子是长辈给晚辈的祝福,不能拒绝。

《秘密》第七章3(1)

搬进新家后,在妈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默许下,肖晓断断续续在新房里住,后来,索性住进来,只在周末和顾海洋一起回家看看妈妈,结婚用的东西也准备得差不多了,一天,洛美把电话打到家里,恰巧肖晓接了,听着肖晓温柔的声音,洛美心里有些失落,蓦然地,就觉人生无趣,也不多说什么,便说有本书稿,想让顾海洋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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