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戴晓岚白领打扮,妆容精致,却买了二十份臭豆腐遭人非议,她刚把东西提进电梯,就有人皱眉问道:“什么怪味?”
一群人眼神齐刷刷地转向她,简直是无地自容。
所以她学了乖,走进办公室头都不抬,直接把一整袋东西拎到钟菱的房间,耷拉着一张脸:“kiya,买回来了。”
“你喜欢的话,拿一份去吃。”钟菱唇边勾勒出笑意。
“不了,不了。”戴晓岚连连摆手,对这类玩意她一向是敬谢不敏的。
“那好吧。”钟菱嗓音柔和,“再麻烦你一件事,把这些送给同事们去。”她报了几个名字,赫然就是那几个之前在茶水间标榜装b会遭雷劈的长舌妇。
戴晓岚满心的不情愿,但她毕竟是总监助理,不得不听从钟菱的一切指示。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时,钟菱悄无声息地走到他们身后,冷冷挑着眉,笑容却温柔似水,嗓音甚至还有点甜腻:“别客气,多吃点,我请客。”
“钟总监。”其中一人呐呐道,就她面前的臭豆腐最多。
“不对你的胃口?”还没等人回答,钟菱抿唇轻笑,“你不是最爱吃的吗?我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咱们中国人还是适合臭豆腐和豆腐脑,抱歉,豆腐脑一时半会买不到,下次再请,有机会的,呵呵。”
方然走出办公室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情景。几名市场专员皱着眉头,一口一口地吞咽着臭豆腐,满嘴的油腻,办公区散发着奇怪的味道。
一旁的钟菱不时插上几句话,笑容满面,然眼神凌厉至极。
方然顿时心头寒了一下,这位总监看上去文文弱弱,平时又总是乐哈哈的,其实也是号不好惹的人物。
这样一来,钟菱算是把所有人都得罪了。其实她早就后悔不该这么冲动,但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钟菱拿支圆珠笔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目光触及剩余的那些臭豆腐,她有些犯愁。再把刚才的事重复一遍她做不到,又实在受不了那股味,眼珠子一转,有了主意。
钟菱提着那袋东西,亲自跑到夏扬的办公室,早上那顿基本都是被她消灭掉的,这些就当是补偿他好了。
但她没有想到,她第一眼看到的,是夏扬桌上吃剩下的半块蛋糕。
她曾经以为他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但现在看来显然是她太过天真。她将袋子扔在他桌上,嗤笑一声,连一句话都懒得说就径自走开了。
夏扬靠在椅背上,看一眼袋子又看一眼蛋糕,仿佛是明白了什么。下午茶是前台lolo送进来的,他不可能让她再端出去。明知钟菱有所误会,他却无从解释。
钟菱急着搬去公寓,下班前给郭芷君挂了个电话,告诉她不去吃饭了。郭芷君大发娇嗔,咬牙切齿地立誓如若不去,后果自负。钟菱啼笑皆非,好说歹说才将她说服了。
她的行李不多,从酒店退房后,提着拉杆箱,准备去马路对面拦车。
一辆黑色本田慢慢在她身旁停下,挡住了她的视线。钟菱不悦,心想,不得不说国人的素质和英国绅士相比确实有很大差距。
“去哪里?送你一程。”车窗摇下后,探出的人脸貌似有几分熟悉。
钟菱眯起眼打量好一会,才认出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宋明志宋医生:“不用了,”她摇头,“打车很方便。”
“上车吧,顺路的。”宋明志已经殷勤地拉开车门。
她都还没说去哪,他哪里就知道顺路了,但话说到这份上,钟菱不好再拒绝。“银仁御墅。”她坐稳后说。
“咦,在那里买了房子?动作很快嘛。”
“是公司租的公寓。”钟菱曼声道。
宋明志继续没话找话:“你们公司福利还真不错。”
“是啊。”
除非宋明志问及,钟菱鲜有主动说话的时候。
车到目的地时,宋明志挫败道:“钟小姐一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吗?”
钟菱美目流盼,并不回答,只道:“谢谢你送我回来。”
宋明志摸摸鼻子,非但不觉得这样的女子淡而无味,相反颇具挑战性。
钟菱进屋后把行李箱扔在一边,就开始给郭芷君拨电话,接通后,她没好气地说:“你又给我惹事了是吧。”
郭芷君何等样人,一听钟菱怒气冲冲的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笑眯眯道:“没想到这家伙这么心急啊。”
钟菱冷哼一声。
郭芷君委屈道:“我也是为你好嘛,吊死在唐铮这一棵树上,对你没好处。”芷君从没见过唐铮,但不知为何,一直对他没有好感。许是性格使然,她看不起小心眼的男人,而唐铮恰恰就是此类人。她常说,男人可以没钱没房没车,这些都无所谓,但如果心胸狭窄,凡事斤斤计较,谁跟了他谁倒霉。芷君一直搞不懂,钟菱和唐铮的脾性差那么多,怎么就能和平相处了那么多年。
钟菱淡淡一笑:“我们分手了。”
郭芷君兴奋地蹦了起来:“太好了,亲爱的你终于开窍了。恭喜你脱离苦海。”
“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钟菱失笑。
“切,”芷君微微挑高眉梢,“你这样子也不像伤心过度要闹自杀啊。”
“我现在没心思整这些有的没的,你就别瞎操心了,那个宋……什么来着,你留给别人吧。”工作上的事和难处的人际关系搞的钟菱头大如斗,哪里还顾得上谈情说爱。
“好吧,”郭芷君虽不以为然,却也绝对尊重钟菱的选择,“不过话说回来,你对宋明志就没一点好感?人家长得帅不说,专业技术又过硬,在医院里除了我老公他就是第二把交椅。”
钟菱实在没能忍住,扑哧笑出了声。这分明是在变相夸赞林森,哪有人这么厚脸皮的。
郭芷君嘿嘿笑道:“见笑,见笑。”
“没其他事挂了哈。”
“别忙,”芷君收敛了笑意,一本正经道,“你联系过伯父了吗?”
钟菱掌心不自觉的收拢,脸色几不可察地变了变:“这不是还顾不上嘛。”
“总监大人,打个电话能花得了你多少时间啊。”
钟菱悄然叹了口气:“好了,好了,我马上打还不行嘛。”
“菱菱,”芷君加重了语气,“这是为你自己而不是为我。”
“遵命,郭女侠。”这是钟菱给芷君起的昵称,每每说不过她的时候,便使这一招。
“再联络。”
钟菱在卧室转了两圈,如临大敌般的深吸口气,终于下定决心拨出了这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不是父亲本人接的,钟菱顿觉轻松了许多。
“大小姐?”听声音似乎是父亲的特别助理刘维明。
“是的,我爸他……最近好吗?”
“呵呵,让董事长亲自和你说。”
钟菱根本来不及阻止,电话那头已传来另一个中气十足的嗓音:“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做父亲的吗?”
“爸,我……”
对方根本不给她解释的机会,劈头盖脸地骂道:“你回国的事瞒得滴水不漏啊,如果不是我跟芷君打听你的消息,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这点钟菱无处辩驳,因为她确实存了这心。也不是她不想告诉父亲,着实是不知从何说起。
“你现在出息了,这么大份家业留不住你,给旁人打工倒是不亦乐乎啊。”
钟菱默默把手机移开几公分距离,每次话说不到两句就会挨骂,难怪她不愿意往家里挂电话。
数落了她十来分钟,老爷子也骂累了,他喘口气道:“周末你回家来吃饭,就这样了。”说罢,收了线。语气不容置疑,完全是军阀式的作风。
有这样的爹生出同样犟脾气的女儿,一点也不奇怪。
钟菱有气无力地倒在沙发上,一想到周末要回家的事,头痛欲裂。
门铃声突兀大作,钟菱诧异万分,她搬进来还不到一小时,按理说,不该有人找她才是。
站在门外的是一名扎着马尾,笑容甜甜的女子。她不是很漂亮,但十分的秀气,尤其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带给人暖意和希望。
“嘿。”她冲着钟菱招招手。
钟菱迷茫的问:“你是?”
女子笑嘻嘻的:“我就住在你对门,不过……”她不好意思地说,“我忘了带钥匙,能不能在你这里坐一会。”
“没问题,进来吧。”钟菱把她让进门。
小姑娘大大咧咧地找了张椅子坐下,自来熟道:“我叫姚千千,你呢?”
“钟菱。”
“《天龙八部》里那个?”姚千千眨眨眼,顽皮地问道。
钟菱不解地问:“这是什么?”
“……”这人是火星来的嘛,姚千千心道。
“到底是什么?”钟菱追问。
姚千千抚额:“是一本武侠小说里的人物。”
“哦。”钟菱释然,她很少读这类消遣类的小说,唯一感兴趣的读物是推理悬疑类书籍,最爱东野圭吾和阿加莎·克里斯蒂。
姚千千扑闪着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这位新邻居,钟菱把胡乱摆放的鞋子归拢在一起,搓了搓手道:“刚搬来,屋里比较乱,你别介意啊。”
姚千千摆摆手:“没事,没事,我屋里更乱呢。”
说到这里,钟菱想起了什么,瞥了她一眼:“我下午来看房时,对面住的好像是位男士。”
姚千千赧然一笑:“原来你们已经见过面了,那是我先生。”
钟菱恍然大悟,可再联想到下午方然微妙的情绪变化,不觉感叹,这关系可真够混乱的。她又问:“那你怎么知道有人搬进来了呢?”
“大楼保安告诉我的,对了,你有什么事也可以请他们帮忙,这里物业费是昂贵了点,但还是相当负责的,上次我也是没带钥匙,保安差点想从阳台上爬进去。”这话虽带着三分玩笑,还是让钟菱会心一笑。
又聊了一会,姚千千耳尖地听到门外有响动,她欣喜道:“大概是我先生回来了,我先过去了,钟菱,很高兴认识你,回头过来玩。”
“好的。”钟菱嘴角微微翘起,和这永远乐观开朗的女孩子在一起,心情会不由得放松和舒畅。
姚千千蹦蹦跳跳地出门,好听低沉的男声半是心疼半是埋怨道:“又忘带钥匙了?”
钟菱从猫眼里看到搂住姚千千双肩的男子,果然就是下午令方然神色大变之人,她抚了抚额前的碎发,脸上嘲弄的表情有一点刻薄。
打扫完卫生,整理好衣物和日用品,钟菱累得瘫倒在床上。但肚子咕噜咕噜地不放过她,她只得起身弄吃的。懒得出门觅食,她翻出一包大概是回国时随手塞进行李箱的日清方便面,用开水泡了,狼吞虎咽地先吞下一半,算是缓过劲来了。
她刚把碗筷放进水池,门铃又响了。今天真热闹啊,她笑。
敲门的还是姚千千,她笑得只露牙齿不见眼:“又是我。”
钟菱示意她进门,调笑道:“怎么,又被关门外了?”
“哪能啊,”姚千千哈哈大笑,“是这样,今晚我们家吃醋,来跟你借点螃蟹。”
“啊……”钟菱愣住了。
“哎呀,说叉了,是我们家吃螃蟹来借点醋。”姚千千的脸难得红了下。
钟菱抿唇一笑:“不好意思,我刚搬来,这些都还没采购呢。”
“这样啊,”姚千千用手指搓着下巴,“那我们一起去超市好了,反正你也要熟悉下环境。”
钟菱累得腰酸背痛,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舒舒服服地洗个热水澡,然后美美地睡上一觉。但经不住姚千千的热情邀约,最后还是答应了。
“我去拿钱包,你在楼下等我。”
钟菱点点头,在镜中看到自己灰头土脸的模样,她洗了把脸,又换了件衣服才出了门。
姚千千斜跨一只卡通背包,穿一件套头衫,清新的像个要去春游的中学生。
“年轻真好。”钟菱感叹道。
“怎么说的自己好像七老八十似的。”姚千千忍俊不禁。
“嗯,心理年龄比生理年龄起码大了二十岁。”
姚千千无语,总觉得有时跟不上她的思维。
“还不走?”钟菱说,“等你买完就该吃消夜了。”
“稍等下,我先生去开车了,让他帮忙拿东西并且负责接送。”姚千千得意地叉腰狂笑。
钟菱撑着下巴:“有老公真好。”
姚千千疑惑的看过来:“你长这么漂亮会没有男朋友?”
“还真没有。”钟菱笑笑。
姚千千眼睛发亮,拍着胸脯道:“你的终身大事就包在我身上了,我一定帮你介绍一个完美无缺的。”
钟菱忍住笑:“那拜托你了。”
“姚千千,你什么时候改行做媒婆了,不过我瞅着也像,给你脸上点两红点,其他连化妆也省了。”不知何时,一辆香槟色沃尔沃车停在了他们身边。钟菱下午曾经见过的男子,似笑非笑地倚靠在车门上,桃花眼笑弯成细缝,说不尽的倜傥风流。
姚千千直接把袋子拍在他脸上:“小皓子,你想死是不是。”
“喂,你在外人面前好歹给我留点面子行不行。”
姚千千兀自拉开后排车门:“钟菱,来坐。”
钟菱有些看傻了,这样的夫妻相处之道,她还是头回见识。
姚千千手一指:“我先生,沈皓。”
钟菱眼中笑意极尽揶揄:“幸会,幸会。”
“哪里,哪里。”沈皓忙接招。
“你俩在打什么哑谜呢。”
两人极有默契道:“没事。”
姚千千眼里有探究的味道,但沈皓很快就把话题扯开。
离公寓不远就有一个大型卖场,沈皓把车驶入地下停车场停好,三人搭乘电梯直接上到三楼,姚千千熟门熟路地在门口推了辆购物车,拉着钟菱先到零食区买了一堆话梅、薯片、瓜子之类的垃圾食品。
“喂,我们是来买醋的。”姚千千往车里扔了多少,沈皓一样不落地丢出来。
姚千千凶巴巴的:“你少管我。”
沈皓灰溜溜地又再装回去。
钟菱悄悄在姚千千耳边道:“驭夫有术嘛。”
“哪里,哪里。”姚千千谦逊道。
这两口子连说话的语气都一模一样,真乃绝配。
钟菱则买了几大包速冻水饺及方便面,姚千千啧啧道:“你老吃这个,难怪你面有菜色。”
钟菱不自觉地摸脸,有吗?
“噗”,姚千千笑了出来,“逗你玩呢。”
钟菱横了她一眼,不是她爱吃这类淡而无味又没营养的玩意,实在是不高兴下厨,确切地说,她除了会煮方便面,最拿手的便是在方便面里加个番茄或者打个鸡蛋。
“钟菱你来看,这个娃娃可不可爱?”
“还行。”
“哇,这个狗狗放在床头柜上最合适了。”
“嗯。”
“你喜欢这只熊熊吗?我买来送给你。”
“不用啦。”
姚千千童心未免,摸着各种玩具,兴奋得满脸通红。
沈皓则一边无奈地摇头,一边宠溺地看着她,眼底的光芒刻着柔情万千。
钟菱有些羡慕又为姚千千感到高兴。
钟菱正蹲在地上和姚千千讨论哪块地毯适合铺在客厅,一双尖头的女式靴出现在她狭窄的视线范围内,来人并不确定地问:“钟菱?”
钟菱心头一震,一仰头,不由自主地紧紧攥住拳头。
“钟菱,真的是你。”
“是我。”一会儿的工夫,钟菱已恢复了平静。
“你回国也不打个电话通知家里,你知道你爸多担心嘛,你长这么大了还不懂事。”
姚千千错愕,眼前这女子年纪看上去和钟菱差不多,怎么说话口气老气横秋的,以长辈自居。
“我周末回去。”钟菱压抑住内心的翻腾淡然道。
“好吧,那周末见了。”
钟菱背脊挺的僵直,气息有些急促。
女子推着购物车,转身走过拐角,身影消失。
钟菱望着欲言又止的姚千千,忽而笑了笑:“你一定很想知道她是谁吧?”
姚千千点点头又摇头,窥探别人的隐私终究不好。
钟菱扯了扯嘴角,声音却寒如冰雪:“她是我继母。”
第三章
周六钟菱起了个大早,她家在市郊,好几年没回国,加之上海变化又非常大,她转了很大一圈才找到一部可直达目的地的长途车。
钟菱买票,上车,拣靠前的临窗座位坐下。
这车不比别的公交,到点就能发车,司机要等有差不多七成上座率后,才会启动。
等了十来分钟,在乘客们的抱怨下,司机终于不情不愿地发动车。钟菱坐长途车有晕车的毛病,索性闭起眼假寐。
车开得极慢,又是招手即停的车,途中不时招揽生意,又耽搁了不少时间。钟菱看一眼手表,现在是早上9点,到家大概正好是饭点,少不得被后母冷嘲热讽几句。
又开了半小时,就在钟菱昏昏欲睡时,司机猛地一个急刹车,钟菱毫无防备地一头撞在了前面的座位上,她郁闷地揉着额头,伸长脖子往车窗外看去。
“你不长眼睛的啊。”司机破口大骂。
横穿马路的那位,对着司机扮了个鬼脸,扬长而去。
司机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钟菱摇头,再次感叹国人的素质。
过了车费站,又有人上车,此时车内已无空位,而上来的是一位头发花白身躯佝偻的老者,钟菱刚想起身让座,前排座位已有人抢先站起,声音有一些懒散:“老人家,这里坐。”
钟菱听着耳熟,一抬头,正好撞进一对澄澈明亮的眼眸,她浅浅一笑,没有说话。
而夏扬看到是她,笑容欢畅:“嘿kiya,这么巧。”随后很自然地把手中提着的大包小包塞给她,“行个方便。”
钟菱微微侧开头,懒得答理他。
夏扬得寸进尺地从地上捡起一个长长的背囊,递给钟菱:“也放你座位底下吧。”
“这是什么?”
夏扬讳莫如深道:“不可说,不可说。”
钟菱用脚试探着踢了几下,夏扬淡淡地笑:“踢坏了要赔的。”
钟菱声音不高不低的:“难道还是贵重物品不成?”
夏扬挑起眉头,眼中平静无波。
钟菱按捺不住好奇心,她蹲下身缓慢解开袋口,那里头赫然是两根钓鱼竿。钟菱扫了一眼后不屑地说:“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你已提早跨入老年人的行列。”
“谁规定这是老年人才能参加的活动?”夏扬笑得一脸狡黠。
“只有退休的老头老太才会把大把时间浪费在钓鱼上。”钟菱撇撇嘴。
夏扬俊颜上浮起了满满的笑意:“这可是培养耐性的技术活,你不妨试试。”
“免了,我可没这许多闲工夫。”
“是吗?在公司里也没看出来你忙到焦头烂额。”夏扬薄唇微动。
“你……”夏扬明显戳到了她的痛处,她起草的营销方案一直没有被获准通过,也没有机会参与其他项目,因此整个公司当属她最轻松。
夏扬无辜的耸耸肩:“我不过是说出实话而已。”
钟菱狠狠的横他一眼,低下头继续闭目养神。
老人中途下车后,夏扬原本要回去原座,可坐在钟菱旁边的女孩子得体地抚了抚秀发,笑道:“你们坐一起,我到前面去。”
夏扬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下,笑意暖若春风:“谢谢啦。”
女孩子一甩长发:“不客气。”
钟菱把原本放在她身上的旅行袋一股脑儿地扔还给夏扬:“收好你的东西。”
夏扬低沉的嗓音懒洋洋的:“你还真是吃不了半点亏。”
钟菱阴森森地睨他一眼:“看来你很愿意吃亏?”
夏扬没有任何迟疑地道:“那是,老人常说吃亏是福。”
“哦,”钟菱做若有所思状,似笑非笑地拿自己的行李袋丢在他身上,“发挥你君子风度的时候到了。”
钟菱的拎包虽不大,但出奇的沉,冷不丁地甩在夏扬胸口上,他干瞪着眼,使劲咳嗽了几声,着实有点吃不消。
成功扳回一局,钟菱心中暗爽不已。
车在拥挤的车道里行驶,速度越来越缓慢。
听司机说是前方发生了车祸,所以影响了道路交通。
钟菱从车停停走走开始,胃里就不断翻涌,伴随头晕目眩。她害怕会晕车,早饭吃得不多,否则只怕早就控制不住。
钟菱用手小心掩住嘴,脸色煞白,眉头紧皱,暗自期盼能快点到终点站,好摆脱这种折磨。
“你怎么了?”夏扬注意到她面色极差,额头直冒冷汗,关切的问道。
“没事。”钟菱虚弱道。此时的她和刚才的牙尖嘴利判若两人。
夏扬不难看出她是晕车的症状,从上衣口袋摸出一包话梅:“含一颗在嘴里,会舒服很多。”
钟菱鄙夷道:“你一个大男人随身还带零食。”
“……”夏扬说,“好心当做驴肝肺。”
钟菱就是嘴上不肯饶人,其实心底是感激他的。但话已出口,无法收回,她也不打算妥协。
“算了,好男不跟女斗。”夏扬给她找台阶下的同时,也是为自己找借口。
钟菱拈了颗话梅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还没品出味道,一个急刹车,她一头撞进夏扬怀里,与此同时,肠胃翻腾,一口酸水直接吐在了夏扬身上,不等她道歉,又是一大口秽物从叫嚣着从喉中蹿出,夏扬的长裤顿时就惨不忍睹了。
令钟菱万分庆幸的是她早上喝的是一点小米粥,如果是臭豆腐……呃,今天这人就丢大发了。
“你……还好吧?”夏扬倒是没有太在意自个现在的形象问题,掏出纸巾给钟菱示意她擦嘴。
钟菱吐过以后,感觉已没有刚才那么难受,比较头疼的是,她该拿夏扬这条崭新、拉风、穿了以后腿型特显修长完美而如今已辨不出颜色的牛仔裤怎么办。
她看看手中的纸巾,想都不想就帮他擦拭起来。夏扬反应过来以后,忙不迭地说:“我自己来。”
钟菱手微微一顿,没有停下动作,嘴里说:“真是对不起。”
“还是……我自己来吧。”夏扬抢下了钟菱手里的纸巾,脸瞬时涨成了猪肝色。
而钟菱却一无所知,还有点莫名其妙。
中途,钟菱又吐了一回,这次夏扬学乖了,早早准备好一个塑料袋,看情况不对,立刻递过去。
下车时,钟菱面无人色,脚都在打战。
夏扬把两人的行李归纳在一起,手一指车站小卖部:“我去买水,你等着。”
钟菱连点头的力气都没有,靠着墙,人快要虚脱。
夏扬速度很快,他把一瓶已拧去盖子的矿泉水送到钟菱嘴边:“漱漱口。”
钟菱猛灌了几口下去,差点被呛到。
“没事了吧?”
“好多了。”钟菱抚着胸口顺气。
“嗯,自己搞不定的话,我拿这个帮你通两下就好了。”夏扬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比了个往喉咙里塞的动作。
“去死。”钟菱咬牙切齿道。
夏扬见她精神恢复了不少,从旅行袋底层扒出一条牛仔裤,指了指洗手间的方向。
钟菱想起刚才的尴尬事,脸一红。
夏扬换好衣服出来,笑问:“你去哪里?我送你过去吧。”
“不用。”钟菱逞强地去提旅行袋,没走几步就大喘气。
夏扬摇摇头,一把夺过去:“这个时候还逞什么强。”
钟菱咬住唇,从车站到家还有一小段距离,她不敢再坐车,徒步过去的话,无法兼顾行李,就没再拒绝。
“去哪?”
“清水家园。”
夏扬唇边笑意深了一分:“那刚好顺路。”
钟菱怀疑地看住他,夏扬则笑得甚是灿烂。
“你怎么没开车来?”走着走着钟菱忽然问,按理说有车一族,自驾出游岂不是更方便。
夏扬难得扭捏地道:“车送去维修了。”
“哦。”钟菱了然,那样的老爷车要不经常出点状况,也对不起这个称号。
钟菱虽很久未归家,眼前的绿化景致也多次出现在午夜梦回时,然随着越往里走,夏扬的神色越发古怪,当她停在一栋二层小楼前,夏扬奇道:“咦,你住在这里?”
近几年房价攀升飞快,钟菱的父亲买下这栋别墅的时候,才花了几十万,现在早就翻了十倍不止。不管钟菱对父亲如何不满,对于他的投资眼光还是很佩服的。她挑衅道:“怎么?不可以?”
夏扬搔搔头皮,这也太巧合了。他眨眨眼:“我也到这家。”
钟菱疑惑万分,要说没点阴谋她也不信啊。
夏扬笑笑,上前拍门。
从门后闪出一个矫捷身影,笑容在他脸上扩大,那是一张英俊的令人窒息的脸。他朝着夏扬挥了挥拳头:“这么晚。”
“嗯,堵车。”夏扬言简意赅道,他侧了侧身,钟菱被暴露在视野中。
“老姐?”年轻男子满脸的不可置信。他回身大声叫道:“爸,老姐回来了。”
夏扬打量钟菱许久,笑道:“原来你就是钟凯时常挂在嘴边的姐姐。”
钟菱笑容飘忽:“是啊,夏小弟。”
夏扬:“……”这便宜被占得。
“老姐快进来,”钟凯兴奋地把钟菱拉进门,一拳捶在夏扬胸口上,“你小子什么时候泡上我姐了?”
“别瞎说,”钟菱忙打断他的浮想联翩,有些狼狈地说:“我们就是在门口碰上的。”
钟凯瞄一眼两手空空的钟菱,再看一眼左右胳膊上各挂着一个旅行袋的夏扬,恍然大悟道:“哦,门口碰上的。夏扬你学雷锋做好事呢。”
钟菱摊摊手:“信不信由你。”
值得玩味的是,夏扬不否认也不承认,自始自终没有开过口。
“舍得回来了?”一个洪亮的声音从二楼楼梯口传来。
钟菱早给自己作了心理建设,但仍是努力了几次才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爸,我回来了。”
“哼:”她的父亲钟德福冷冷地道。
钟凯忙打圆场:“爸你这是怎么回事,老姐不回来的时候你天天念叨着她,她回来了你又看不顺眼。”
钟德福被儿子揭穿,挂不住面子,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那先去吃饭吧,大家都等着你呢。”
钟菱的后母蒋炎不知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皮笑肉不笑道:“菱菱的时间观念真强,看这饭点掐的,呵呵。”
“你少说两句没人当你哑巴,”钟凯极其厌恶地说。
“老爷子,你好好管管你儿子。”蒋炎一副小媳妇的委屈样。
“钟凯你小子给我闭嘴。”钟德福怒气冲冲地道。
钟菱无声叹息,她还在家时几乎每天都要上演这样的戏码,这也是她为何总不愿回家的原因之一。
“爸,这还有客人呢,你多少给我留点面子。”
“钟伯父。”夏扬彬彬有礼地唤道。
钟德福这才发现夏扬的存在,他微微点头:“你来了,最近工作忙吗?很久没来看我这个老人家了。”不知为何,对自己的一双儿女,他总是竭力挑刺,而对于夏扬这个年轻人,却欣赏有加。
“是有点忙,这不,我一有空就来陪钟伯父您教钓鱼来了。”夏扬扬了扬手中的鱼竿。
“哈哈,你这个年轻人很不错。”钟德福心情似乎好了许多。
钟凯低声嘀咕:“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才是他儿子呢。”
钟菱深以为然,她就没见过钟德福给过他俩好脸色看。
钟菱本想坐得远远的,但她洗了手出来,就只有钟德福身边有空位了。
她踌躇着,钟德福吹胡子瞪眼:“过来坐,还怕我吃了你不成。”她只有乖乖就范。
蒋炎下楼看到这一幕,不轻不重地嗤笑一声。她醋意十足地说:“老爷子您是不是见了大女儿,小女儿就不放在心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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