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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明遥精神涣散地思前想后时,病房外面,肖纯如正双手抱臂,在长椅前踱来踱去,晃得坐在长椅上的钟希雅眼花心烦。

忽然,黑色人影斩钉截铁地站定在眼前,钟希雅缓缓抬头,果真看到肖纯如那张绝非善色的脸。

钟希雅款款站起身来,温和地一笑,“阿姨,您先坐吧,急也不是办法,不然明遥姐姐没什么事,您倒先急坏身子了。”

肖纯如脸色阴沉,低声怒斥,“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一点羞耻心都没有呢?就算你姐姐死了,治平他也还是你姐夫!”

钟希雅不以为耻,嘴角扬了扬,“您这么说我就不明白了。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敢情我还是对林治平霸王硬上弓?”

肖纯如嘴唇抖了抖,伸出食指来指点着,“你你……你这孩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她恨恨地咬牙切齿,“怎么说治平也结婚了,你少再纠缠他!”

钟希雅嗤嗤笑了,冷冷说道,“哈……看来您老人家还不知道?”

肖纯如眉毛一扬,煞是气愤,“不知道什么?”

钟希雅癫笑道,“不——知——道——您新儿媳跟您儿子还没同过房!”

一听这话,肖纯如直勾勾地瞪着无神的眼睛,似惊又恐,像经了场冬霜的茄子,又像是遭了雷劈的稻草,呆滞地咬着下唇,难以再发一言。

vip最新章节12新秘密(2)

第二天杨晓婉推着陆礼和进来时,陆明遥正眯着眼昏昏沉沉,却又睡不着。

睁开眼看到陆礼和的轮椅堪堪停在病床一侧,车轮声音不大,可陆明遥还是觉察到了,睁开眼睛,她喊了声“爸”。

见她两手撑床艰难起身,杨晓婉急忙俯下身子,挽着她的双臂,“好好躺着。”

陆明遥摇摇脑袋,昏沉沉的重量让她有一霎的晕眩感,强睁着眼睛,她轻声道,“躺了一整天了,我头晕。”

杨晓婉闻言,扶她起身的空档,将床头的枕头竖了起来,任她倚靠着。

陆礼和一向平和的面色稍显阴沉,“怎么好好地从楼梯上摔下来?这么不小心。”这话虽然不客气,声音倒还算温柔。

陆明遥疲软地笑了笑,“我觉得我有可能是缺钙导致的骨质疏松,并无大碍。”

这文绉绉的强调把杨晓婉逗乐了,她抿着嘴笑道,“你这孩子……”

陆礼和脸色并未和缓多少,定定地看着她,沉声问道,“没再头疼怎么的吧?”

陆明遥笑着摇摇头,“也没骨折,肖……妈她一定要送我在医院住两天,不然昨天就能出院了。”

陆礼和点点头,没应声,杨晓婉面色露出一丝尴尬,压低声音,“你这孩子,什么事情都瞒着家里。上次脑膜炎一声不吭地住了半个月,这次摔下楼梯来,要不是我陪你爸过来检查……”

陆明遥打断她的话,笑嘻嘻地打趣道,“妈——我这不好好的么,下次头疼脑热感冒热伤风,我一定向您二老报备。”

杨晓婉上去捂她的嘴,“呸呸呸,哪有咒自己生病的!”

陆明遥撒娇似的拦腰抱住她,“妈——我就知道您最疼我了……你看爸那个脸色……”

杨晓婉被她哄得笑不拢嘴,轻拍着她纤弱的背部,呵呵笑道,“你这鬼精灵!”

隔了一会儿,杨晓婉下楼去拿化验单,安静的病房里只剩了陆礼和和陆明遥两人。

陆明遥撇撇嘴,笑嘻嘻问道,“爸,还生气呢?脑膜炎不是传染么,告诉了您,见不着我,您只能干着急是不?”

陆礼和抬眼觑她,仍旧心神不安地问道,“没再头疼?”

同样的话他问了两遍,陆明遥兀地觉察到哪里不对劲,敛了敛笑容,往陆礼和那边移了移身子,沉吟再三,究竟咬了咬下唇,说了出来,“爸,我在瑞士的时候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陆礼和眉头微蹙,倏忽舒展,若无其事地反问,“发生了什么?”

陆明遥见他这反应,心里咯噔一下,似是有不好的预感。“三年前,我滑雪失足,患了脑震荡,落下了短暂性失忆的症候。”

陆礼和见陆明遥眼神里闪着期冀的光彩,琉璃般晶莹透亮的眸子闪动着,似有更多的探求,心下一软,却只是淡淡点头,没有回应。

陆明遥急急说道,“我记不得这些,是您讲给我听的。”

“你这是怀疑我骗你了?”陆礼和脖颈往后靠了靠,诧异地看着她。

陆明遥看他这副镇定自若的表情,颇感失望地垂下头去,喃喃道,“短暂性失忆,我确实不记得滑雪事故了……”,她下颌搁在微屈的两膝上,轻磕两下,似是想到什么,忽而眸子一亮,抬头问道,“那我在瑞士呆了多久,有认识什么新朋友吗?”

陆礼和依旧迷惑地瞧着她,惶惑地问道,“你今天很不对劲,是想起来什么事情了吗?”

陆明遥点点头,又摇摇头,对上陆礼和询问的眼神,支吾道,“我听到鸣笛声,刺耳得头痛,还有轰隆隆的声音……”她斟酌一下,“那声音大得打雷,但是什么也没看到……”

陆明遥沉浸在梦魇的回放里,言罢见陆礼和竟终于露出来和蔼的笑容。他呵呵了两声,“你这脑子可摔糊涂了,我看纯如说住两天院还是轻了。”

陆明遥原本一脸严肃,见他这般调笑,不禁皱起脸来,赌气地说道,“我是认真的,您不信算了,”她嗫嚅着,半是对他说,半是自言自语,“这些天,我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人,很重要的人。”

陆礼和闻言怔了怔,朗声说道,“什么重要的人?你爸妈你叔叔婶婶你堂哥堂嫂你小侄子,你不都记得好好的?别老胡思乱想。”

陆礼和言罢,便启开电动轮椅,正待出房门,只听身后坐得笔直的陆明遥清亮的嗓音传来。

“前几天去b城,我遇到冯靖宇了,他问我钟情姐,这个人我应该认识吗?”

听到这个名字,陆礼和瘦弱的脊背微颤着,握在轮椅柄上的双手青筋暴露,他压抑下满腔情绪,只说了句,“你好好休息吧,”便出了房门。

陆礼和按捺不住的情绪正要涌上来,忽而听到一声“——陆叔叔”。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是林治平那张清俊冷颜,一霎间让他脑海里闪过三十年前的林振华。

“陆叔叔,”见陆礼和出神,林治平又喊了一声。

陆礼和笑道,“这称呼可得改改了。”

林治平愣了愣,点头应和道,“我送您下楼。”

陆礼和笑着点头,“治平啊,明遥被她哥哥宠惯了,多少有点小孩子心性,你得多担待着点。”

林治平恭谨地表态,“这是自然。”

陆礼和见他这副作态,依旧笑呵呵地,“我知道你跟明遥不是你情我愿,可情这个字就是得慢慢培养的。”他目光瞭望窗外,似是想到了什么,神色凝重,轻吐一口气,低声沉吟道,“姻缘这种事情,大概就是相欠相偿吧……”

林治平听他这带着沧桑气息的感慨,微微皱眉,心里默念了两声“相欠相偿”。这话真是……他暗笑一声,以掌抚额,他可真不欠陆明遥什么。

林治平回来时,陆明遥仍保持着坐倚的姿势,听到房门被推开,懒懒地睁开眼睛。

他走到床边来,站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希雅没轻没重,我替她向你道歉。”

陆明遥原本心绪乱七八糟得理不清,听到他一开口就是替钟希雅道歉,莫名地更来气,头也不抬地冷声回道,“哈,还真有诚意。”

这不悦的强调,凡有耳朵的人都能听出来,可本就是钟希雅做错事情在先,林治平深呼吸一口,心平气和道,“她也不是故意的,昨天知道接了新戏,太冲动了。”

陆明遥听到这里才抬眼看他,颇感意外地问道,“她是演员?”

林治平没把她这话当成疑问句,自顾自地说道,“不过这件事情,归根结底怨不得别人,是你让她住进来的。好心泛滥,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陆明遥晕了晕,敢情她是自作自受,她一时冲动,口不择言,“是我让她住进来的,可我不记得我让她住在楼上!麻烦我出院之前,请你务必转告李姐,让她换条床单,我觉得膈应。”

看她动气,林治平不禁嘴角上挑,露出一个舒坦的笑,“不干涉彼此的私事,我记得协议上是这么写的吧?”

陆明遥急急反驳,“那你也不能做得太过火!你以为妈她什么都不知道吗?”钟希雅刚搬进来,肖纯如就犯难地说要跟她谈些事情,她再迟钝,也能猜得出点端倪来。

林治平挑挑眉毛,“我可没这么认为,我妈她什么都知道,”他俯低身子,凑近温软的身子,游移的气息吐在她耳畔,陆明遥难耐痒痒的感觉,缩了缩身子,只听林治平低沉磁性的嗓音传进耳廓,“包括我们没同过房。”

林治平直起腰来,双手插在裤口袋里,略带了些挑逗地说道,“所以,要让大家相信,你可得加把劲儿。”

陆明遥好不来气,双手紧攥着膝头的病服,咬牙切齿地说了句,“好。”

惹得她生气,林治平有种难言的满足感,却砰地想起来今早林舒平让人送过来行李箱的事情,他不晓得陆明遥究竟是去开会,还是去幽会,这种事情他懒得操心。只是主角是林舒平,他不得不思忖对策。

陆明遥见他神游四极,懒懒地提醒道,“你先去楼下办出院手续吧,我收拾一下东西。”

见她挪下床来,林治平施施然转身,正待迈步,却又蓦地停住,“等等。”

他这句语气生硬,让陆明遥心里一惊,讶异地抬起头来,只听他缓缓说道,“协议的事情,我改变主意了。”

陆明遥眼睛瞪得更大了,吞吐地问道,“你……你不是要反悔吧?”

林治平转过身来,盯视着她圆鼓鼓的眼睛,清冷地笑了笑,“有些事情还是说明白得好。结婚协议这件事,你是为了遂陆叔的心意,而我自然也有我的考量。其一,既然你是我妈心心念的准儿媳,那不如就娶进来让她满意。其二,早些年我爸欠了陆叔恩情,我这也……”他突地想起来方才陆礼和的那句“相欠相偿”,愣怔了一会儿,才恍然继续道,“总之,我们是合作者,请你收起对我的猜疑。你大概不知道吧,你脸上写着‘我跟老公关系不正常’这几个字,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陆明遥窘迫地红了脸,愣了愣才想起什么,“那你说改变主意是怎么回事?”

“不干涉彼此的私事这条,”林治平眼神里闪过慧黠的光,“太碍事了不是吗?”

陆明遥迷茫地看着林治平,见他一副奸计即将得逞的模样,可恨的是,她根本不晓得他要做什么。

“虽然你没那演技,可布景好歹得逼真点,协议期内为了避嫌,你就不要跟别的男人交往了。”林治平斩钉截铁地说道。

句句带刺的嘲讽让陆明遥心里那点小火苗越积越高,她扶着病床,仰起螓首,怒气难收地说道,“你怎么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林先生,招蜂引蝶的一直是你好么!”

林治平耸耸肩,不以为然地说,“这条我也适用。”

陆明遥存心报复,挑眉道,“不跟男人交往,那你公司岂不是要破产了?”

林治平嘴角抽了抽,紧咬牙关,“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他一脸严肃,认真地看着陆明遥,强调了一遍,“协议期内,你也好,我也好,不要让我们的婚姻出现第三者。”

他这振振有词的口吻很有威慑力,陆明遥缓缓地点了点头。

陆明遥见他说得这般通透,似是开始对这段婚姻上心,不禁一时心动,思忖良久,才哆嗦着嘴唇说道,“我有事情要坦白……舒……大哥”,她闭了闭眼,一下狠心,飞快地说了出来,“我们以前交往过。”

林治平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坦诚震了一下,待陆明遥小心地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含笑的一张桃花脸。

他很少笑,陆明遥见过他冷笑嘲笑,却从未见过他这般灼灼其华的笑容。

林治平轻抿着嘴,“交老底的话你可有点吃亏,要说我以前的交往对象……”他顿了顿。

林舒平的事情,陆明遥一早就想告诉林治平,如此,再见面时三个人心知肚明好过两个人彼此尴尬。她可没想要听林治平罗列他的交往对象,正想打断林治平,可他已经轻促地说了出来。

“说了等于没说,”他说,“你认识的,我妻子钟情。”

实在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方才陆礼和未回应的问题,林治平给出了答案。

“我不认识,”陆明遥缓缓开口,她迷茫着盯着林治平,“我不记得我认识。”

vip最新章节13新秘密(3)

回家的路上,陆明遥一直没说话,直到下车时才恍然若失般问道,“我一直想问,你那天说的小远哥,指的不是我堂哥陆明远吧?”

林治平愣了愣,越发肯定陆明遥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沉吟一声,看到她雀跃的无辜眼神,心底一颤,点点头,见她似是又要发问,先一步开口道,“这件事情,不该我来说。”

陆明遥隐下心中的疑惑,无奈地皱了皱眉,小远哥和钟情到底是谁?这两个名字在大脑里是一片白落落的虚空。整桩事情捋下来,她直觉三年前自己并非忘记了滑雪事故这么简单,陆礼和绝对隐瞒了什么。

正待她心绪不定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个陌生号码,接听后只听清亮的男声说道,“周末有空吗?”

陆明遥顿了顿,神思困顿,依旧没听出是谁来,只好尴尬地问道,“请问您哪位?”

“欸?”那边亦是一愣,接着传来一声闷吼,“陆明遥!你去死吧——”

这声嘶力竭的吼叫顿时破开雾霭,陆明遥反应了过来,是冯靖宇,她不好意思地笑道,“刚才没听出来……”

冯靖宇没好气地回道,“——你连我号码都没存!”

陆明遥听他炸了毛,只好赶紧转移话题,“我周末没事,怎么了?”

“请吃饭,给我接风,”冯靖宇不容置疑地说道。

“呃,好吧。吃什么?”陆明遥好笑地问。

“什么贵吃什么,这还用说?”陆明遥只听得电话那头传过来模糊的对话,似乎有人在喊冯靖宇,他匆匆地说了句,“周日早上再联系,”便利落地挂了电话。

陆明遥瞧着挂掉的手机,嘴角那抹笑容渐渐隐了下去。既然前些天在b城时冯靖宇提到小远哥和钟情,那他便是她这第一个突破口了。

她一时走神,再抬头时正对上林治平高深莫测的眼神,便大方地摆了摆手中的手机,坦白道,“是我大学同学。”

林治平不无介意地看着她,朗声道,“这种事情就不用随时报备了吧。”

陆明遥被他这话噎了一下,霎时心里不爽,正斟酌字句准备反驳,只听他说道,“这些天没事的话跟我去看展览吧,就当散散心。”

陆明遥是挺喜欢逛展览的,早些时候她一个人逛画展,后来跟林舒平看瓷器展,为了她那点蠢蠢欲动的好奇心,两个人还特意飞到景德镇,跟着陶瓷学院的老师傅diy了两套瓷器。她烧的那两只,白色里带了点石青色,像风絮,像雾霭,朦朦胧胧,如梦如幻。她留了一只搁在书房,而送给林舒平的那只说巧不巧在咖啡店vip寄存区见到。

她直觉林治平说的展览与平时瞎逛的不同,大概免不了寒暄附和。陆明遥跟书本打交道多过跟人应酬,这些年陆礼和也是由着她的性子,从没逼迫她参加觥筹交错相互吹捧的酒会场合。听了林治平的提议,她不禁蹙着眉头,疑虑地问道,“一定要去吗?”

林治平见她那副胆怯的样子,露出个鄙视的眼神,斩钉截铁地断了陆明遥的后路,“一定要去。”

跟林治平一起出去这天,陆明遥穿了件裸色长裙,银色的凉鞋半遮半掩,海藻般的长发乖巧地挽在脑后,右颊边飘着一缕碎发,淡妆掩映得脸色甚好。她提着裙角拾级而下,娇俏的鞋子踩在楼梯上发出嗒嗒的响声,客厅里站着的林治平看得有些失神。

“对了,”陆明遥堪堪落定,现在才想起来问,“是什么展览?”

林治平盯着她琥珀色的眸子,淡淡答道,“珠宝展。”

陆明遥露出个诧异的颜色,“咦——,我还以为是服装发布会之类的,”她想了一会儿,搭话道,“你们想涉及珠宝这块儿的生意?”

林治平懒得跟她解释,不耐烦地“啊”了一声,便先行转身。

展览会场跟陆明遥想得并不一样,入口处出示邀请函,进入会场的寥若晨星,区区几人。

陆明遥随着林治平来到一号展厅,暗蓝色的装潢,空旷的冷色调衬得空调机的温度格外清冷,她不自觉地抱了抱双臂,正待打量展厅,只见不远处身穿正装的女人款款走来。

她站定后恭谨地说了句,“林总。”待她转过脸来,陆明遥愣了愣,这人前几天跟林治平逛商场时她见过,是她堂哥陆明远的小姨子——秦天茵。

秦天茵朝她微微一笑,打招呼道,“你好。”

陆明遥点点头,也报以微笑,“天茵姐好。”

上任销售总监调去天津分区,秦天茵升任执掌总部销售部。柯蓝最近致力于开发香水珠宝等服装周边产品,这升职折腾得她苦不堪言。

林治平侧过脸来对陆明遥说道,“你自己转一转,”言罢,他跟秦天茵朝中央大厅走去。

陆明遥隐隐听到林治平压低声音问道,“见到suzan了吗?”看他丢下自己走远,她反而松了口气,幸亏不是声势夸张的酒会应酬。

幽蓝色的一号展厅正前方贴着紫罗兰状的标志,碎钻贴合的边角闪着璀璨的光,下方的名牌写着几个金色的英文字母,“suzansyz”,大概是珠宝设计师的名字。

不大的展厅里零星布展着三十余件展品,虽然对珠宝设计并无研究,陆明遥却也能看出这艺术家多少有些童真稚气。单说这主题系列,“agirl’sbestfriend”(闺蜜)、“onceinabluemoon”(偶现蓝月)、“lesavers”(救生圈)、“colourmebaby”(为我添姿彩),一着眼横生妙趣。只是那雕钻的风格和靓丽的外型过于花哨俏丽,陆明遥并不喜欢。

三十余件展品一一看过,她站得脚都累了,却又担心林治平回来找不到她,便乖乖地在原地矗着。

静寂的展厅里突然传来说话声,“soyoulikethis。”(你喜欢这个?)

陆明遥回了回身,这展厅里没有别的人,她这才肯定眼前红发碧眼的女人是跟自己说话。

她垂眼看了一下展柜里那件镶钻的吊坠,方才无聊,双眼无神地盯着,大概这女人是误会自己中意这件展品。陆明遥知道在私人展览会上,展品是可供买家收藏的,而她绝无购买奢侈品的嗜好,便耸耸肩,坦白道,“yeah;it’sreallyfabulous。it’sjustnotmystyle。”(它看起来很惊艳,只是跟我风格不搭。)陆明遥的口语一向不佳,这两句话没磕绊地讲出来,她先佩服了一下自己。

红发女人走了过来,她看起来上了年岁,可笑起来微凹的眼睛焕发着别样的光彩,“fabulous”

陆明遥见她来了兴趣,便挪动了一下僵硬的双脚,看着旁边一溜儿的宝石展品,缓缓解释道,“pureinmaterial;richincolourandchildishindesign,theseareabsolutelyunsualandexotic。”(材质纯净,颜色丰富,设计有些孩子气,这些首饰真的很不同寻常,很吸引人。)她将人家的展品称赞一番,转而嗟叹一声,摊开双手道,“however,theydon’tsuittome。”(只不过,它们不适合我。)

红发女人微微一笑,眼角露出一截鲜明的鱼尾纹,看起来更和蔼可亲了,“doyouoftenvisitexhibitionslikethis”

陆明遥摇摇头,“actually;ioftengotoporcelainexhibitions;butfurthertojewelerexhibition;thisismyfirsttime。”(我经常去瓷器展,不过说到珠宝展览的话,这是我第一次参加。)

于是话题自然而然由陆明遥不喜欢的珠宝转移到她专究的陶瓷方面,见这外国朋友对中国制瓷艺术颇感兴趣,她还好心肠地给她介绍,唐三彩邢窑白瓷越窑青瓷娓娓道来。陆明遥一边侃侃而谈,一边暗地庆幸看过几本科普陶瓷技艺的英文书籍,脑袋里装了点墨水,讲起来也是尽情挥洒得意自矜。

也不知由哪一话题正扯到白朗山滑雪,陆明遥含笑微微抬眸,正对上林治平愣怔的眼神。

看到他终于出现,陆明遥吐了口气,转头跟红衣女人说道,“it’sreallyinterestingchattingwithyou,buti’mafraidihavetogo。”(跟你聊天很有意思,但恐怕我要先走了。)

红衣女人点了点头,自手袋里掏出名片夹抽了一张递了过来。

陆明遥没想到她这般反应,愣了一瞬,双手接过,看到名片上的名字惊异地张大了嘴巴,“suzansyz!omg。so……”她不可思议地吸了口凉气,手指绕了一周,“theseareurworks!”(你是suzansyz?!天呐!这些……是你的作品!)

陆明遥缓了缓神,对这珠宝设计师说道,“idon’thaveacard。youcancallmeconney。”(我没有名片,你可以叫我conney。)

suzan会心地笑了笑,“ithinkmrs。linisbetter。”(我觉得喊林夫人更好一些。)她稍稍侧身,跟林治平对视一眼,依旧保持着无比纯粹的笑容,“yourweisyoungerthanithought。”(你妻子比我想得年轻。)

林治平迈动长腿不急不慢走近,极其自然地轻挽着陆明遥的后腰,姿势足够亲昵,却又大方坦率,打趣地说道,“sheismuchmorechildishthanyourworks。”(她可比您的作品还要孩子气。)

林治平一直在美国念书,英语讲得自然要比陆明遥顺溜得多,方才她一个人跟suzan侃天说地并无尴尬,这时候要在林治平面前扯chinglish,心里百般别扭,红彤彤的脸低垂下来,两手摩挲着,霎时间不知该怎么搭话。

suzan又被逗笑了,她那双透澈的蓝眼睛看着陆明遥,“ihaveneverdesignedweddingringsbefore。thelotusbloomiscustomizedforyou。ihopeit’syourstyle。”(我以前从未设计过婚戒,thelotusbloom是为你量身定做的,希望合你的心意。)

待suzan的助手将那只镶着蓝钻的铂金戒指拿到展厅来时,那纯净的蓝色像是一眼天然的湖泊,沉静温润,切割成含苞待放的莲花状,蓝色睡莲安稳地躺在锦盒里,每个切面都折射着璀璨的色彩,铂金底座曲折环绕,像是城堡近处曲径通幽的羊肠小道。

林治平牵起陆明遥的左手,那只带着少女气息浪漫花哨的戒指在白嫩如柔荑无名指的滑动着,直到手指根部。

那只婚戒着实惊艳,不过日常戴怎么看怎么骚包。陆明遥脸上堆着笑,略略蹙眉,对着林治平低声说,“这个……应该不能每天都戴吧……”

林治平侧目,“买来就是戴的,不要舍不得。”

陆明遥急急道,“不是,你理解错了!”

林治平正色道,“怎么,你不喜欢?”

陆明遥忙摇摇头,“不不……我蛮喜欢的。”

“喜欢那就戴着吧……”

“……”

vip最新章节14新秘密(4)

肖纯如过来的这天,陆明遥正在四环一家鸭头店里等冯靖宇出现。

她抬头扫了眼店里的装潢,朴实的白色墙纸,原木色的座椅,身着红色围裙端茶倒水的服务员,跟几年前一样毫无档次。

这家离h大不远的小店,她第一次被冯靖宇拉进来时,看到桌上搁着油兮兮的玻璃压板,便毫不隐晦地露出个嫌弃的表情。而冯靖宇似乎预料到她这反应,鄙视了一眼,“陆大小姐,吃东西讲究的不是品味,而是口味。”

陆明遥也记得当时自己的回答,“你口味太重,恕我先走了。”

“哎哎,”冯靖宇拉住她一只衣袖,“相信我,不是那么辣的,鸭头也没那么吓人,你吃完之后绝对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这家鸭头店怎么好吃,他已经在她耳边唠叨好几天了,陆明遥被他缠得无奈,只好任由他拉着到一张四人座的桌子前坐下。

想想往事,陆明遥嘴角升起一抹轻快的笑,低头看着并拢的手指,每一根细长如玉立,指尖泛着清莹滋润的光。她微微愣了愣,若不是那只婚戒太招摇,还是戴着的好。且不说冯靖宇现在对她心意如何,挡挡桃花避避麻烦还是顶有效的。

她正出神,一抹黑色衣衫入眼,缓缓抬头,眼前是一身西装革履的冯靖宇。陆明遥见他黑色西装搭领带无比正式,差点憋不住笑出来。

冯靖宇确是一表人才,清秀阳光,活力四射,就如那天捡起篮球的他给左晓清留下的惊鸿一瞥。当然,凡事都有个前提。冯靖宇光彩纷呈的前提便是——他不开口说话。

他一开口就太冲了,比如前些天偶遇陆明遥,他第一句就是——“靠,我以为你死了呢!”一句话就让以为他是温润君子的左晓清下巴颏儿差点掉下来。

陆明遥一言未发,冯靖宇却从她那憋红的脸上看出些意思来,他低头打量了下自己,不服气地说,“怎么?有意见?”

陆明遥含笑摇头,“挺合身的,就是以前没见你这么穿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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