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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对,两家都是老朋友,别那么生分。”刘振东也附和。

看起来,刘家倒是挺巴结这家人的,不过那根“豆芽”怎么看怎么不咋滴。

陈小杨干笑两声,端起面前的果汁喝了两口,在下面悄悄摸出手机来发短信——“十分钟后给我打电话,救驾!”

钟石的回复立刻就到了——

“你在哪儿?”

“悦丰大酒店。”

“周明龙最多十五分钟到。”

“那好吧。”

陈小杨嘟嘟嘴,收起手机,抬头撞上“豆芽男”探究的目光。目光相接,“豆芽男”愉悦一笑,说:“小杨妹子看起来挺文静的。”

“是吗?我朋友都说我男人婆呢。”

刘婉彤重重地捣了下陈小杨,杨苏兰告诫的目光也立刻投射过来。刘振东却笑呵呵接过话:“这孩子生活中真的挺文静的。没事就躲在房间里看书听音乐。”

“小杨妹子喜欢音乐?喜欢哪一类的?”

“儿歌。”陈小杨低眉顺目。

咳咳——

一旁“豆芽男”的妈妈显然还在审视,很矜持地问了一句:“听说你刚调回市区,工作还适应吧?”

“还行。”

够了,三堂会审吗?

刘婉彤悄悄捅了捅陈小杨,起身说道:“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间。”陈小杨一听也立刻站起来说:“我跟你一起去。”

“小杨,你怎么搞的?小张的条件可是相当好,他父亲是我们银行的主任,母亲更是区卫生局的干部,人家小张自己也是大公司的管理人员,你怎么就不知道把握机会?也就是你现在调回来了,要是搁以前你在乡下,根本就不用想。他们家很希望找个做教师的媳妇,我看小张对你挺感兴趣的,你可别自己搞砸了。”

刘婉彤隔着门絮絮叨叨地数落陈小杨。

陈小杨坐在马桶上,维持着高品质的安静。刘婉彤叹口气,又说:“小杨,我也是真的关心你,趁着现在年轻,赶紧找个合适的对象。别像我似的,挑来挑去,挑到年近三十,也就是幸运遇到了亚伟,但是这几年被人家看成剩女,可不是好受的。”

可你们怎么就不能问一下我自己呢?陈小杨心中烦躁地想。

她沉默着出来,洗了手,默默跟着刘婉彤回去。但是刚坐下没两分钟,她的手机就响了。陈小杨接通手机,紧贴在耳朵上。

“丫头,周明龙到了。叫他先送你回家。”

“啊?好的好的。我这就过去。”

陈小杨立刻站起来,对一桌子交谈正欢的人说:“不好意思,我朋友出了点事,我得赶紧过去看看。”说着拿起包就走,留下尴尬的刘家四口和面面相觑的张家三口。

从叶宁宁的事之后,她再也不敢撒谎说“我朋友自杀了”,不过,她的“朋友”反正还是要倒霉。

稍晚些钟石回来,问起陈小杨今晚的事情。

“相亲。”

陈小杨如是说。

钟石沉默了一下,说:“我们是不是找个时间去你妈妈那儿拜望一下?”

陈小杨说:“有空先去看看我爸吧!”

钟石微笑:“好,明天就去。”

陈小杨皱皱鼻子:“明天不行。”

“为什么?”

“我爸葬在老家,有点远。”

钟石安慰地拍拍她:“过些时候我带你去看他。”

陈小杨常去的这家超市严格来说应该叫“便利店”,只有两层店面,也就是卖些生鲜蔬菜和日用品之类的。

又逢周日,难得钟石也休息半天。睡够了懒觉,陈小杨拉着钟石一起去买菜。

陈小杨拿起一根苦瓜,看了看,随之那根苦瓜被一只大手接过去。

陈小杨侧首看钟石。他今天带着副墨镜,看起来酷酷的。

“买苦瓜要挑这种粗细均匀、果形直立、颜色发亮的。看这一粒一粒的果瘤,颗粒越大越饱满,表示瓜肉越厚,买苦瓜挑果瘤大的。”

“唔,晓得了。”陈小杨点头。

嘻嘻,他们俩都喜欢吃苦瓜。苦瓜肉片、清炒苦瓜、肉丝苦瓜汤……有时候陈小杨自己也纳闷:这苦兮兮的东西,她怎么就喜欢上了?

陈小杨推着购物车走在前面,钟石一样样的把选中水果蔬菜放进去,又挑了些翅中。

“回去给你做可乐鸡翅。”

“好,强烈支持。”

菜买的差不多了,陈小杨把车推向日化区。钟石的洗发水用光了。她找到钟石习惯用的牌子,拿了一瓶男士洗发水,想了想,又拿了瓶女士用的。反正她的也没剩多少了。

这情形,仿佛是一对老夫老妻。

钟石看着她,心中感慨。他们是不是就没有浪漫的天赋?在一起这么久,他也总是那么忙,他们好像就没有像样的约会过。小女孩不是都喜欢浪漫吗?难得这样大好的时光,却浪漫到这菜场里来了。

不过他喜欢。幸福,就在他的炒锅里,在陈小杨的购物袋里,在他们共同度过的每一分每一秒里。

他微笑着,加快脚步,赶上陈小杨。

两个开着的收银台前都排起了小小的队伍,陈小杨考量一下,把车推向其中一个。就在车将要推进去时,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一步插到了陈小杨前面,臂弯的购物篮重重撞在陈小杨的胳膊上。陈小杨懊恼地揉揉胳膊,中年妇女却眼皮都没抬,利落地挤进收银通道里去了。

钟石皱眉。

陈小杨却面色平和地挪开购物车,站在中年妇女身后排队。

然而,钟石赫然看到一只忙碌的小手,把自己购物车中某些物品轻轻放进前面中年妇女挽着的篮中,仿佛还觉得不够,又从收银台旁边的架上拿了几样放进去。他不禁摇头失笑,陈小杨回头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转身推车走开了。

片刻,中年妇女尴尬地望着摊在收银台上的三包卫生巾七盒避孕套,直着脖子嚷道:“那不是我的!”

她这么一叫喊,周围的目光立刻都聚拢过来。这下子,中年妇女更尴尬了。

另一边,陈小杨面色如常的拎着购物袋走人,身后跟着暗自好笑的钟石。

作者有话要说:

、真正的小姑奶奶

入夜。

…………

“丫头,我们是不是忘了买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

“你放进别人篮子里的某样小东西。”

“哦……那怎么办?”

“嗯……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钟石的办法就是第二天早上直接拉人去民政局。

“还要户口本?”

钟石沉稳中透着不悦的语调让办理结婚登记的工作人员抬起头来,只看了他一眼,那个中年男人就怔住了。他立刻拿起面前的身份证仔细看了看,这是——

“呃,您,您……”

呃,他是不是跟市长大人要的太多了?他怎么能跟市长要户口本呢?

钟石单身一人带着一张身份证来到这座城市,他根本就没记得自己去派出所申领过户口本。

单身汉好像也没得用着户口本过吧?

钟石想着,看看身边一脸状况外的陈小杨。她尴尬地笑笑,说:“我户口本在我妈那儿。要不我现在去拿,我们改天再来?”

钟石看看后面椅子上等候登记的几对情侣,双眉微微拧紧。不行,他们今天既然来了,就一定要拿到他想要的结婚证。

他转身拉着陈小杨走开,边走边拿出手机。

“喂,明龙,怎么样在一小时内拿到我和杨杨的户口本?……废话!能等我找你吗?我看给你半小时好了!”

望着钟石挺拔俊逸的背影,负责结婚登记的中年男人悄悄拿起了电话。

片刻之后,一个五十多岁的秃顶男人匆匆跑过来。钟石认出他是民政局的薛局长。薛局长满脸堆笑迎过来,老远伸出手来,热情地握住钟石的手。

“钟市……”话刚出口,却发现钟石的目光在周围一扫,便硬生生刹住了。“钟先生,您请跟我来。”薛局长一边说,一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钟石身边的陈小杨,眼中充满掩饰不住的讶异。

他的目光落在两人相牵的手上,那只小手被钟石的大手紧紧握着。他连声说:“啊呀,恭喜恭喜,恭喜两位了。不知有没有荣幸能讨两位一杯喜酒喝呀?”

钟石客气地微笑:“今天就是想先把结婚手续办了,婚礼可能还需要时间准备。可是我们没打听清楚,只带了身份证。”

“您工作太忙,完全可以理解。”

十五分钟后,钟石满意地拿着热乎的结婚证,搂着陈小杨的肩走出民政局大门。

陈小杨惊奇地看着他说:“那个秃顶老头怎么挺巴结你的?他看起来像是这里的头儿?”

“熟人。”钟石轻巧地带过,他微笑看着刚刚上任的钟夫人。“老婆,我听说有个荷兰餐厅挺不错,咱们去庆祝一下?”

“可是,不是说周明龙等一下会送户口本来吗?”

“管他呢,反正已经用不着了。”

走吧走吧,新郎官最大,周明龙活该苦命去吧。

提问:领证以后生活会有哪些变化?

回答:还那样呗!

日子飞絮轻。

国庆节,陈小杨参加了刘婉彤的婚礼,一种嚣张的奢华。

秋蟹肥时,钟石专门排出了两天假期,带陈小杨去往千里之外陈小杨的老家。那是一个清秀恬静的小镇子,金黄的稻田,古朴的石桥,一幢幢红砖的小楼。钟石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像他的杨杨一样,别致可人。

“小姑姑,你回来啦?”

呃,这是什么状况?钟石惊讶的看着眼前须发斑白的老人。此刻老人正坐在大门旁竹制的躺椅上,在秋日的阳光中懒散而慈祥。

他叫杨杨什么?

陈小杨走过去,在那老人跟前蹲下来,说:“老纪虎,你身体还挺好的啊?”老人呵呵笑了:“不想动了。老纪虎老了。”

“在小姑姑跟前也敢说老,我看你怎么着也能活120岁。”

老人听陈小杨这么说,立刻笑得像个满足的孩子。他抬起耷拉的眼皮,端详着一旁站立的钟石,在阳光中微眯了眼睛。

“小姑姑,你带谁来了?这是小姑爹吗?”

小姑爹?咳咳……钟石差点被呛到了。

他们家辈分倒底有多高?

听陈小杨说,按当地的风俗,没出嫁的女儿不能自己上坟扫墓,需要有家族的男丁陪同。带他们去山上墓地的中年汉子叫陈修明,陈小杨叫他“大明”,他的称呼就更是夸张了。

“小姑奶奶,小姑爷爷,前面路窄,咱们下车走过去吧。”

钟石努力适应着自己的辈分,下车跟着大明步行。精壮的大明扛着一个藤制的大斗筐,筐里装满了纸钱,看那沉甸甸的样子,不知还有些什么东西。陈小杨径自跟在后面,走在最后的是钟石,他双手各抱着一盆繁盛的菊花,一边踩稳脚下杂草丛生的小路,一边观察着前方。

说是山,其实更应该是一处丘陵,走过那段不长的田间小路,转过一个小丘,远远望见一条静美的小河,从丘陵间的谷地穿过,河岸一片疏疏朗朗的林子。临河的坡地上,有一处规模挺大的墓地。他们来到其中一座没有墓碑的墓前,停住了。

大明在墓前跪下,说:“太爷爷,小姑奶奶看你来了。”

陈小杨静静地跪下,眼睛里立刻涌出了水雾。钟石看这情形,便向前一步,放好手中的两盆菊花,然后退后一步,很自然地陈小杨身边跪下,伸手轻握住了陈小杨的手。

陈小杨感受到他的安慰,抬手擦了下眼泪,说:“爸,我带钟石来看你。”钟石心中此刻溢满了酸楚,想到丫头心中骤失父爱的痛。他注视着眼前的墓,轻轻地说:“爸,我是钟石。我会好好照顾杨杨,您放心!”

大明动手点燃了纸钱,在墓前燃起一堆熊熊的火焰。他一边往火里添纸钱,一边从斗筐里掏出一大包东西,递给陈小杨。钟石伸手接过来,解开布包,发现里面满满都是点心水果之类的祭品,甚至还有香烟和一瓶白酒。他便动手把这些祭品摆在墓前。陈小杨却已经站起身来,绕着墓慢慢转了一圈,仔细地拔掉墓上少许的杂草。

大明纸钱烧得差不多了,又站起身来,去其他各个墓前各烧了两张纸钱,然后他回来跪下,开始祝祷:

“各位老祖宗,各位太爷爷,各位爷爷,你们保佑家里后代子孙。保佑小姑奶奶平安康泰,她一个小女子在外地,不容易。”

他们在墓前静立片刻,开始往回走。

“杨杨,岳父墓前为什么没有立碑?”钟石发现那片家族墓地,大多数都是立了碑的。

“老人们说,本地风俗是去世三年以后才能立碑,所以一开始就没立碑。爸走了四年多了,是该给爸立碑了。可我竟然没顾上。”

钟石看看大明,说:“我们留些钱,你能不能帮着操操心,给岳父把碑立上?”

大明说:“立碑这事儿,没那么简单,要举行仪式的,必须要小姑奶奶到场,毕竟太爷爷就这么一个至亲血脉。你们下次能有空来,提前给我说一声,我提前给准备好。钱的事儿,小姑爷爷你可别给我讲,我这做曾孙的是干什么吃的?我保证给太爷爷准备最好的碑材石料。”

“那不行,立碑的事你来安排,费用必须我们来负责。”钟石说。

大明爽朗地笑了:“小姑爷爷,真不用给我讲钱。家族好几个在外地的后人,立碑都是我操办的。小姑奶奶她知道,我又不缺钱。”

陈小杨接过话:“你可别看大明农民一个,他可是有名的甲鱼养殖大王。”

大明得意地一笑:“嘿嘿,今年保底能赚到七位数。小姑奶奶,你在外面工作不开心的话,干脆就回家来呆着。老陈家保证养得起你。”

返回的途中,钟石禁不住问起了“辈分”的事。虽然整个村子几乎都姓陈,可陈小杨的辈分也太高了点吧!他们返程时大半个村子的人都来送行了,送的东西堆满了车子后备箱,点心、杂粮、香稻米、甲鱼、杀好洗净的土鸡……连车内座椅上都放了一包煮熟的草鸡蛋。这不是关键,关键是他们的称呼。他记得有个漂亮的小媳妇送来一双手工做的棉拖鞋,说:“小姑太,这是我婆婆给你赶做的。”

小姑太。小姑太!钟石真是服了。

“我爷爷亲兄弟五个,叔伯兄弟加起来13个,我爷爷是老小;我爷爷生了四个女儿两个儿子,我爸爸是老小。再加上我爸到34岁才生下我,这么一来,我就成了标准的小姑奶奶。我爸在时,我们每年都要回来几趟,我还小的时候,老纪虎都叫我姑妞妞,他还有个哥哥,老纪龙,他喊我姑宝宝。大明就是老纪龙的儿子,能让大明喊太爷爷的,也就是我爸这一辈,据说有二三十个呢,没法细分。那些跟我一起玩的小朋友,往往都比我差了好几辈。”

陈小杨说着说着,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里的人特别重视本家宗族,民风也淳朴,对人总是那么好。我大姑、伯父,还有我爸,后来迁到了外地落户,但他们都特别念家。”

这一点,钟石深有体会。他有些好奇地问:“那你大姑和父亲如何会到本市安家落户的?”

“我大姑先嫁过来的,后来我爸退伍转业就到本市来了。”

说到这儿,陈小杨忽然有些感伤地说:“你知道吗?村里人对我总是特别好。在他们眼中,我爸不在了,我妈改嫁,我就成了老陈家需要关照的孤儿。”

“胡说。杨杨和我是最亲的家人。”

钟石轻斥。

作者有话要说:

、飞来横祸

天气渐冷,陈小杨已经穿上了厚厚的法兰绒睡袍。

寒冷的深秋是属于恋人的季节,更适合恋人们躲在房间里,尝试各种属于恋人的游戏,怎么也不会腻。

欲望就像海洛因,不能碰触,一旦碰触就让人迷醉。

钟石从氲氲的水汽中出来,只裹了条浴巾,径直走进房间。陈小杨正盘腿坐在床上翻阅一本画报,看到钟石进来,赶忙跪坐起来,拿过一件睡衣披在他肩上。虽然开着空调,可这样低的气温就不怕着凉?

“冻死你算了。”

“哪有那么冷。”

陈小杨两手拉着睡衣衣襟,小脸正对着钟石赤裸的胸膛,胸膛上某种小凸起暧昧的对上她的眼睛,陈小杨似乎是脑子一抽,下意识地张开小嘴就咬了上去。

一声压抑的闷哼。

陈小杨好奇地偷眼瞧瞧钟石,某些让她脸红心跳的情节此时跳出脑海,她忽然有了“报复”的念头,便索性开始尽情地吮咬。

折磨。

新奇的体验让钟石有一种血管要爆开的感觉。这丫头,一直羞涩被动,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坏了?真不负他几个月来的精心调教。

他颤栗着把怀中的小脑袋紧紧压在胸前……

…………

“丫头,我们元旦把婚礼办了吧!”

“唔。”

“得抓紧找个时间见见两家父母?”

“唔。”

“说好了?”

“唔。”

“你喜欢中式婚礼还是西式的?”

“唔。”

“丫头,睡着了?”

“唔。”

“睡着了说梦话呢?”

“唔。”

“丫头,要是我有什么事情骗你,你会生气吗?”

“唔。”

“你会原谅我吗?”

“唔。”

拜托!她只想睡觉!

钟石爱恋地拥紧她,无声地笑了。他不想再拖了。前几天秦正瑶找借口到他办公室来,磨叽了半天告诉他,外面有传言说他秘密结婚了。

“这些人怎么什么事情都敢乱说?”秦正瑶愤愤不平。

“什么叫秘密结婚?我要结婚当然光明正大。”钟石这么回答她。

是的,他要一个隆重温馨的婚礼,给他心爱的女人。

第二天,天色将亮时下起了小雨,到八点半幼儿入园时,又奇迹般地停了。气温似乎一下子降了好几度,陈小杨穿了件珠光红的小棉袄,站在幼儿园大门口迎接幼儿入园。今天她值班,需要和另外一名老师一道,负责迎接幼儿入园,同时做好晨检工作,了解幼儿有无感冒患病。

幼儿园大门外是一条不太宽的马路,平时并不繁忙,车辆也不多。这个时段因为众多家长来送孩子,相对嘈杂热闹些。陈小杨正俯身安抚一个不情愿入园的宝宝,忽然听到一片惊慌的尖叫声,她匆忙抬头,赫然看见一辆白色轿车歪歪斜斜直冲过来,她急忙推开身边的几个宝宝,还没来得及站起身,突然一股恐怖的力量扑过来,感觉身体被什么东西抓起,像个陀螺似的转着圈,重重滚落在湿滑的地面上。

意识很快重回到陈小杨的大脑,她挣扎着撑起身体,坐了起来,一个老太太正蹲在她跟前,焦急地问:“你没事吧?你撞到哪儿了?”

哦……陈小杨呆滞了几秒钟,定定神,环视了一下四周,那辆车已经撞在幼儿园的围墙上,车头几乎成了废铁。而眼前好几堆惊慌失措的人群,那撕裂的哭喊声让陈小杨立刻惊觉地爬起来,跌跌撞撞跑向最近的一堆人。

地上躺着一个男宝宝,一丝声音都没有,额头上殷红的鲜血正汩汩往外冒。陈小杨“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哭喊着:“送医院!送医院!赶快报警!”

园长!园长在哪里?警察呢?警察在哪里?陈小杨张皇地环顾周围,谁来帮帮她?她抬手捂住那流血不止的伤口,想要把孩子抱起来。

怎么没有力气?

这时一个年轻男人冲过来,一把抱起孩子就跑。陈小杨看到那人把孩子抱进了一辆车,她转过身,才惊恐地发现:不止一个伤者。

突如其来的惨祸就这么发生了。幼儿园的老师们和在场的一些家长在短暂的惊惶之后,立刻把伤者送往距离最近的市三院。

三个孩子,两个家长。其中两个孩子重伤危急!肇事车从马路对面斜冲过来,先是撞上一对母女,再接连撞倒一个送孩子的家长和两个宝宝,在刮倒陈小杨以后,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冲向幼儿园的围墙。司机是一个十九岁的年轻人,上周刚拿到驾照,在这场车祸中,当场死亡。

可悲的马路杀手。

陈小杨坐在急诊大厅的椅子上,怔怔地出神。

车祸!车祸!车祸带走了爸爸!车祸找上了这些幼小的宝宝。

急诊部一团忙乱,不断有人匆匆跑过。细碎的抽泣声不停从她身边一个女人的口中传出,她的孩子还在抢救室里!陈小杨感觉左臂隐隐作痛,僵硬的抬不起来,右小腿也火辣辣的。她吃力地抬起右脚,拉高被剐蹭得破破烂烂的裤管,果然看到了一大片从脚踝到小腿的擦伤,满是血污。

园长和跟来的同事都在忙着看护伤者,安抚家长,根本没人去注意陈小杨的状况。一个路过的护士恰好看到她腿上的伤,走过来问:“你受伤了?我帮你处理一下?”

陈小杨愣愣地回神,抬头看着她说:“不碍事。那些小孩子怎么样了?”

“最先送来的那个,看样子是不行了。另外一个还在抢救室。那个小女孩情况好些,伤势比较轻。”那护士俯身察看了下她的伤口,说:“你还是去包扎一下吧!”

“一点擦伤。你赶紧去忙吧!”陈小杨刚止住的眼泪又默默流了出来。

陈小杨真没觉得有多严重。她放下裤管,步态不稳地走到园长身后,默默站立着,不知该说些什么。园长转过身来,眼睛红红地看着她,说:“小陈,不然你先回去吧,这里人够多了,反正谁也帮不了什么忙。”

陈小杨答应一声,慢慢走出医院,抬手叫了辆出租车。

“去哪儿?”司机扭头问她。

去哪儿?回幼儿园?回家?

市政府就在这条路上吧?

“去市政府。”此刻,她就想在钟石怀里哭一会儿。

“你好。”大门口警卫拦住她,笔挺地敬了一个礼。“有事吗?”

“找人。”

“请问你找谁?”

“家里人。司机。”陈小杨头也不回地径自往里走。警卫迟疑一下,还是放她进去了。要知道,在这个院里,小车司机可是不能招惹的,那都是领导的心腹呢!

“丫头,你找谁?”

在办公楼一楼的大厅里,陈小杨再次被人拦住了。她歪头看着挡在她跟前的秃顶中年男人,心里一阵厌烦。丫头也是他叫的?

“我找钟石。”

“找谁?”那人似乎没听清,拔高了嗓门又问了一遍。

“钟石。”

那人把陈小杨上下打量了一遍,质疑的目光在她那遍布着泪痕的小脸和沾满泥污的狼狈衣着上停留,然后,便呵呵地笑了。

应该是哪里来的上访者。怎么直接闯到这儿来了!作为市政府办公室的工作人员,他们的职责之一就是要挡住那些意外访客。

“丫头,钟市长今天不在,出去开会了。你有什么事,去有关部门说吧!”

什么钟市长?

“我找钟石。他今天在上班。”早晨叫他穿件风衣,他说不会外出用不着。

“丫头,钟市长真的没在。领导人都很忙的。不然你有什么事情跟我说也行。”

“什么钟市长?我要找钟石。”陈小杨越发烦躁。

秃顶开始不耐烦了,这哪来的丫头,口气还真大。他一边悄悄示意警卫过来,一边口气很差地说:“你这丫头,都跟你说了钟市长不在。要不你等市长接待日再来吧!”

陈小杨愣了片刻,费解地说:“我找钟石,不找市长。他不是你们小车队的司机吗?”

秃顶给了陈小杨一个看见外星人的表情,这是哪里来的天兵?他开始考虑眼前这姑娘是不是不太正常,怪不得看上去神情呆滞。他尽量耐着性子说:“丫头,我跟你说,我们司机班根本没有姓钟的司机。你说的钟石,我们这儿只有一个,那是我们一把手市长。丫头,你赶紧回家去吧啊。”

陈小杨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她愣愣地瞪着眼前围住她的秃顶和两名警卫,意识一片空白,好久说不出话来。就在秃顶不耐地挥手叫警卫赶人时,陈家小姑奶奶终于回过神来。她伸手掏出手机,拨通了她专属的那个号码,用尽全身力气,吼道:

“钟石,你他妈的马上给我滚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终于戳穿啦!

、触目惊心

陈小杨不会知道,她这一声吼,以光的速度把整个市政府大院炸开了锅。

两分钟后,钟石急匆匆地从电梯里冲出来。

“钟市长,这是……”秃顶连忙迎上去,刚想说什么,钟石却一把推开他,匆忙跑到陈小杨面前。

“丫头,你听我说……”钟石活了三十二年,还从没有这么慌张过,他看着满脸恼怒的陈小杨,双手自然而然握住她的肩,却忽然惊疑地顿住。

“丫头,你怎么了?”

他双手捧住她的小脸,用拇指擦去她脸颊的泪痕。不对,发生了什么事?他急忙拉着她,上上下下仔细察看,全然无视其他人惊诧的表情。他的丫头脸色苍白,满身脏兮兮的泥污,右腿裤管全撕扯破了。他蹲下来,小心拉起她破烂的裤脚,赫然看到那一大片触目惊心的伤痕。钟石的心一阵抽搐。

“丫头,这怎么搞的?怎么伤成这样?谁伤的你?”他拧紧了眉,着急地拉住她的胳膊连声追问,却不料陈小杨“啊”地一声,吃痛地握住左臂,脸色更加苍白。钟石吓得连忙放开她,顿了顿,试探着伸手碰触她的左臂,陈小杨咬着唇闷哼一声,拧眉怒瞪了他一眼,含着泪扭头就走。

钟石追上来拦住她,抬起双手,试图让她冷静。

“丫头,你听我说……”

陈小杨根本不想听,她望着他,眼泪不争气地盈满眼眶,喃喃地说:“你他妈的倒底是谁?”

“杨杨,这个我们待会儿再说,你胳膊恐怕伤及骨头了。”

“我死了也不用你管,从现在起,我跟你半点也不相干!”陈小杨决绝地说完,绕开他趔趄地走下大门前的台阶,冲出办公大楼。车祸的惊吓悲伤,加上此时的震惊愤怒,把她推到了崩溃的边缘,她倔强地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她现在只想要离开这儿。

钟石顾不上再多说,他几步赶上她,拦腰一抱,便双手托起她,疾步往前走去,一边气急败坏地喊道:“李安勇呢?马上去医院。”

陈小杨直接被送进了市第一人民医院的高干病房。

钟石冷冷盯着面前的几个人——院长。外伤科值班主任。骨科主任。以及急诊部最先接诊陈小杨的年轻小医师。

他刚才抱着陈小杨脸色铁青地闯进急诊部,这个娃娃脸的小医师刚好接诊,不久医院院长便带着几个人匆匆赶来了。看来应该是有人在他们离开市政府之后,打电话通知了院方。

“她倒底怎么样?”

呃——院长转向骨科主任:“刘主任,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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