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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后,心焦的钟石找遍整个小区,甚至不抱希望地拨打了刘家的电话。

天这么晚了,又这么冷,她倒底去哪儿了?

钟石无奈拨通了周明龙,硬是把他从床上叫起来,在市局的系统中调出了市内今天的宾馆入住记录。

一无所获。

钟石静静地在沙发上坐了一夜,直到东方破晓。

第二天上午,钟石一路闯入了谢宏涛的办公室。

“杨杨倒底在哪里?”

谢宏涛惊愕地看着脸色铁青的钟石,再看看他身后急匆匆跟过来的局领导们,头疼地叫道:“你问我?我还没找你要人呢!”

“查不到她的住宿记录,她在本市没有其他亲戚,也没有多少朋友,按理说应该会去你家。”

“跟你说了没有。倒底发生了什么事?”

钟石烦躁地推开跑过来跟他打招呼的局长,指着谢宏涛说:“你现在立刻联系所有的亲友,本市的,附近的,最好亲自去看看。”

“……我在上班。”谢宏涛无力地说。

“马上去。”钟石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谢宏涛叹口气,急忙追了上去,说:“别急,那个丫头太随性散漫,说不定正在哪儿玩得痛快呢!”

钟石没有回答,谢宏涛一路追出去,索性跟着他上了车。

“我一开始也没当真。杨杨……离开我了。”

谢宏涛难以置信地问道:“倒底因为什么?”这个男人明明对小杨爱若至宝,呵护备至。才几天没见,怎么就搞成这样了?

钟石苦笑着说:“她只说我们不合适。我想可能跟她妈妈那边有关。”

谢宏涛含混不清地骂了一句脏话。他想了想,说:“小杨能去的地方不多,基本上都找过了。她会不会去了外地?”

“春运的车票多紧张,你不知道?”钟石说:“我今早已经叫人查过了。没有她的购票信息。”他相信,周明龙已经很卖力了。

谢宏涛懊恼地搓了一把脸,说:“那怎么办?”

“怎么办?”钟石靠在座椅上,几不可闻地长叹一声,说:“离我们的婚礼还有11天。”

带着一股怒气,钟石和谢宏涛一起去了刘家。

“杨杨有没有联系过你们?”

“没有,真的没有。”赵苏兰红着眼睛说。“她能去哪儿?你说这孩子,还有几天就结婚了,她怎么能乱跑呢!”

“也许就是婚前恐惧症,也许……别的什么……对不起啊,钟市长,她逃婚的事跟我们无关。”刘婉彤表情哀婉,急忙撇清关系。恨呐!她刚刚看到一架登天的梯,就让那陈小杨一脚给踹倒了?说不定还因此得罪了市长,永无翻身之日了。

“逃婚?”钟石冷冷地说,“她想逃避的,恐怕恰恰是你们吧?”

钟石苦思一夜。这段时间他带给杨杨的生活变化太多太快,加上小丫头整天一个人闷在家中养病,心中有些东西郁结了。而他,没能及时发现并疏导,是他没照顾好心爱的女人。但是,也与她妈妈和眼前的刘家三口,绝对脱不了干系。

看着赵苏兰复杂的神色,钟石摔门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小虐一下下吧!

、人间蒸发

陈小杨就这么人间蒸发了。

钟石甚至强横地抓了周明龙的差,让他放下手中的工作,专心找陈小杨。这个纵横警界,抓到过许多毒贩、逃犯的刑警,居然努力了好多天,也没有收获一点有用的讯息。

除夕夜,钟石拨通了大哥的电话。

“哥,我这边出了点状况,婚礼取消了。我暂时不回去了,爸妈交给你安抚。不要问,也不用担心我。过段时间我会回家的。”

春节这天早上,钟石神色如常地出现在春节团拜会上,笑容和煦地向全市人民拜年,并看望了节日期间坚守岗位的交警和医护工作者,依旧温润如玉、淡定平和。年轻市长安排好了婚假行程,婚礼却突然取消,机关里悄悄议论着,没有人清楚这位年轻出色的男人身上,倒底发生了什么。

春节长假,钟石独自驾车去了陈小杨的老家,大明乐呵呵地接待了他。

“小姑爷爷,小姑奶奶怎么没一起来?”

“她……有事。”

大明陪他去了陈小杨父亲的墓地。钟石在寒风中陪着那座冰冷的坟墓静静坐了半天,在暮色中落寞地踏上归程。临走时,大明抱来一床手工刺绣被子给他。

“小姑爷爷,小姑奶奶结婚,老陈家也没给她好好陪嫁。这被子,是家族几个儿女双全的老太太亲手做的,按我们这儿的风俗,送给小姑奶奶做陪嫁。”

钟石接过那床绣着精美的金色龙凤的被子,忽然有一种想落泪的冲动。他感激地笑了笑,对大明说:“太谢谢你们了。大明,拜托帮我们照看岳父的墓。”

钟石又恢复了认识陈小杨之前的生活。他几乎不愿再回到住处,基本上都住在办公室里。那只不大的鱼缸,重又出现在他的办公桌上,两条小锦鲤还是一如往昔,无忧无虑地游来游去,追逐嬉戏着。

偶尔,工作的间隙钟石停下来,看着两条锦鲤活泼游动,不觉出神。没有人敢问起他婚礼取消的事,也没有人敢轻易提起某个人,不了解,不敢说。霍英程去了中央党校学习,留在市里的何远和王项彬他们,都是一肚子担心和困惑,却不好说出来。

几家欢乐几家愁。最具戏剧性的是,卓朗捉了某只“小兔子”,陪他一起过春节,霸道得没有道理可言。春节刚过,卓朗带着怯生生的刘恋,大大方方地出现在钟石和周明龙面前。

钟石玩味一笑:“终于要见光了?”

“卓哥什么时候也没藏着掖着。”卓朗理直气壮。他拍拍刘恋,说:“男人喝酒,不然你去旁边商场转转?”

“我……我回去。”角色变了,但刘恋在钟石面前仍旧拘谨羞怯。

钟石说:“算了,卓朗,你回去陪刘恋吧。”

“不用,她正上夜班被我抓来的。”卓朗得意地咧嘴一笑,说:“不然你先回去睡觉。上什么夜班?高干病房里那个垂死挣扎的老头子,你去不去反正都活不成了。”

“胡说,人家高爷爷只是小病。”刘恋鼓着脸颊反驳。

“小病?小病还敢让你们这些小姑娘整天守着他?”卓朗凶巴巴地说。“回去睡觉,等我回去你要是不在被窝里,看我怎么收拾你。”

“你……胡说。”刘恋又羞又急地跺跺脚,转身跑了。卓朗跟出去张望了一下,见她上了出租车,放心回来。

“终于定心了?”钟石淡然地望着他。

“这个……怎么说呢?小兔子挺可爱,我不忍心丢掉。”

怎么说得像养一只宠物似的?

钟石好笑地说:“卓朗,早跟你说过,刘恋不是可以陪你潇洒游戏的女人。既然你有胆量去碰,就要担负起一个男人的责任。”他顿了顿,正色告诫道:“好女人不多,碰到了,拿命爱!”

“我知道。”卓朗坐下来,说:“来,咱们三个今晚好好喝两杯。”他豪爽地倒满酒杯,看着旁边的周明龙不断向他使眼色,晒然说道:“用不着担心,周,这家伙就算借酒浇愁,也不会烂醉如泥的。他是我见过的自制力最强的人。”卓朗象征性地举了下杯,自己猛灌一大口。

“钟,这是你的地盘,我不管你怎么弄,反正我不喜欢我的女人整天伺候人,尤其那些病歪歪的老东西。……不然让她调到妇产科好了。”

周明龙一旁冷言:“金外科,银眼科,累死累活妇产科,你没听说过?”

“那去儿科好了。”卓朗马上改变主意。儿科好,反正都是些小宝宝。

“儿科护士最可怜,经常要承受家长的怒气。”周明龙继续拆台。

“那怎么办?”卓朗懊恼了。

“带回省城自己处置。不然你三天两头往这边跑,也不方便。”钟石淡淡地说,“听我一句,定下心来,马上结婚。”

“嗯,正合我意,我明天就把她抓回省城。这大冷的天,抱着小兔子暖和多了。”卓朗毫不脸红地说。

周明龙“呿”了一声,没理他。钟石却淡淡说道:

“这个时候在我面前秀恩爱,是不是有些残忍?”

“你想要女人,随便抓一把好了!”卓朗不以为然地说,旁边周明龙狠狠瞪了他一眼。钟大这阵子总是找他喝酒,是人都看得出他心情不好,这个卓朗怎么就口没遮拦呢!

“瞪我干什么?你一个刑警,找不到这么一个简单的小丫头?”卓朗马上反击周明龙。周明龙低头喝酒,没吭声。逃犯好抓,只要他还有牵挂,还有纠葛,总得跟谁联系,总会有一些讯息。可这个陈小杨,离开了钟石,竟然就了无牵挂,根本就没和谁联系过。没有宾馆住宿信息,没有办过暂住证,没有信用卡使用记录,没有交通购票记录,手机号码也一直没有使用过。如果不是对她有些了解,周明龙简直可以肯定,这是一个超级特工。问题是,她不是训练有素的特工,不是精心躲藏的逃犯,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女人,就算她存心要躲,也不至于躲得这么高明。她倒底跑哪儿去了?

千万不要是出了什么事!周明龙从心底里打了个冷颤。

“问题是……”见没人理他,卓朗摸摸鼻子讪笑着说:“问题是,找到她又能怎样?钟,你们之间倒底出了什么问题?”

在其他人看来,这个陈小杨简直就是不知道好歹。

要知道,婚礼在即,新娘子却逃了,这对任何男人来说都无法接受吧,何况钟石!更令人气愤的是,在“同性恋”、“性无能”之类令人难堪的说法之后,现在又悄悄生出了“性变态”的流言。试想,男主角是个性变态,女主角本来一心想要飞上枝头,却因为实在忍受不了而逃走,这不是很合乎情理吗?

大机关单位其实就像一团浑水,表面上水平如镜,私底下却可以暗潮汹涌,比如口耳相传的流言。

真是——他妈的!

卓朗在心里暗骂。

找到她又能怎么样?

钟石淡淡啜饮着杯中的白酒,说:“总得先找到她。”

“钟,我不清楚你们倒底出了什么问题。但是,找到她还能回得去吗?你不知道吧,肖茉朵曾经找过我,哭着说她依旧爱我。但是我的感情回不去了。恰恰是她来找我,让我看清楚我是真的喜欢小兔子。”卓朗坦言。

“不一样。”钟石看着杯中物,十分平静地说:“肖茉朵离开你,是因为她不够爱你。而杨杨离开我,是因为她太爱我了。”

“可是……”周明龙欲言又止。他想说,可是她带给你多大的羞辱和难堪!这个骄傲的男人,即使找到她还能再续前缘吗?

“男人,为了心爱的人而卑微,没有什么好丢人的。”钟石淡然一笑,继续说:“其他的都不重要。我总得先找到她,她那样的性格,孤身一人跑出去,要吃苦头的。”

“那个……小兔子说,小杨心里有某种不安。所以她才会毫无预警地离开。”

不安?她为什么不安?

钟石摇摇头,扯出一个毫无笑意的笑容。

“现在说这些毫无意义。来,喝酒。”

找到她又能怎么样?这个问题谢宏涛也问过他。

“我们已经登记结婚了,不论她在什么地方,她总是我的妻子。”

春节长假结束,谢宏涛莫名其妙的被以“借调”的名义,调入了市政府办公室工作。虽然还是普通的办事员,却羡煞了他那些审计局的同事。。

谢宏涛唯有苦笑。

当局长大人陪笑着把调令交给他时,他直接甩下一句“不去”,扭头就走。局里的几位领导却诚惶诚恐,好说歹说,硬是把他拉上车送到了市政府,陪着他一起去办公室报到。何远亲自出面,客气地接待了他,然而办公室那些工作人员,一个个看向他的目光却充满某种探究和防备。

谢宏涛知道,他不用冀望能有太好的同事关系了。

“你倒底要干什么?”

觑了一个机会,谢宏涛跑去质问钟石。

“不干什么。我只是想,如果杨杨联系你,我可以在第一时间知道。”

“就为这?”

“就为这。当然,你有足够的能力胜任这里的工作。”

谢宏涛无奈长叹。说什么好呢?他真是服了这两个活祖宗。

“如果小杨回来,我一定要好好教训她一顿。”谢宏涛咬着牙发狠。

钟石淡然一笑:“你越权了。那是我的事。”

钟石此刻站在窗前,目光落在大街上。街上不时有人手捧玫瑰经过,他知道,今天是情人节,以前,他的注意力从没有放在这样一个节日上,除了会收到令他头疼的花和礼物。而今,他好不容易有了心爱的人,却形单影只站在这里。

喟然长叹。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橙子自己都有点为他们担心了!

、爱也罢恨也罢

钟钟石以为,用不了多久,就会有陈小杨的消息。

事实却一次次令他失望。

周明龙一直在留意陈小杨的讯息,然而,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三个月过去了,陈小杨就像一块石头,沉入了浩渺的大海。

总该有个水花吧?她倒底跑哪儿去了?

谢宏涛甚至开始有些不好的担忧,钟石却仍旧平静如常,似乎陈小杨只是出去旅游,明天就会笑嘻嘻地跑回来。

他不敢想!

梦入江南烟水路,

行尽江南,

不与离人遇。

睡里销魂无处说,

觉来惆怅销魂误。

杨杨,你究竟在哪儿?

陈小杨究竟在哪儿?

当日,人山人海。陈小杨木然地被春运的洪流裹挟着进了火车站,排了一个多小时的队也没能排到了售票口。很不幸,她遭遇了中国最为壮观的春运。

看看前面密集的人头,陈小杨苦着脸从队伍中离开。随便去哪儿,只要有票就行,可是问题是几个小时过去了,她根本没能靠近售票处啊!怎么办?难道她还敢回去?她在车站转了一圈,也遇到了几个躲躲闪闪的黄牛,但黄牛手中的票价高出好几倍。

正在为难,她不经意地听到旁边经过的一对情侣在讨论退票。她厚着脸皮上前询问,才知道男的提前买好了去北京的票,临行时却实在舍不得女友而打算留下来过年。于是,在陈小杨的商量下,那男的把自己的票转手给了陈小杨。陈小杨拿着这张票,在人山人海中挤上了开往北京的列车。

一路向北。

几乎是一踏上北京的地面,陈小杨就后悔了。

冷!

当时真不应该到北京来。如果一路向南,最好去海南岛,不是暖和多了?

可是她也没得选啊!

她嘟着嘴裹紧羽绒服,挤出北京西客站。面对着站外广场上的人山人海车水马龙,陈小杨呆呆地发愣。她还是第一次到北京来,面对这座完全陌生的城市,她就像一只不小心跌出巢去来雏鸟,四顾茫然,心中无措,不知该何去何从。

但是,陈小杨毕竟是陈小杨!她性格中的凡事满不在乎的乐天因子很快占了上风。

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努力驱除了心中的惶然。既然无处落脚,那岂不是就代表随处都可以落脚?她随便跳上一辆公交车,漫无目的地一直坐到终点站,决定先找个住处再说。她当然不敢去住那些小旅馆,更不敢问津那些高档宾馆,就这样,陈小杨选择了一家不算太贵的连锁快捷酒店住了下来。具体位置?她哪里知道!

春节前的北京,工作并不难找。一点儿也不难!真的。

大量的外地人纷纷离京返乡。春节,毕竟都是要回家的!随处可以见到招工的广告。北京,这座巨大的城市机器,离开了数以千万计的外地务工人员,几乎要瘫痪了。

保姆?呃,她煎个蛋都要被钟石取笑的。

医院护工?嘿嘿,她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酒店服务员?那个,不知底细,听说很容易误入狼窟的。

送奶工?开玩笑,她连自己在哪儿都没搞太清楚,不认识路,怎么给人家送奶?

清洁工?大妈比较合适,她……还是算了吧。

发广告单?不行,外面太冷了!宁肯饿死不能冻死。

兜里揣着一张幼师的大专毕业证,她倒底能干什么?看人家招个服务员都要求本科毕业!陈小杨悲哀地发现,她自己真的是一无是处!钟石怎么就会喜欢她呢!

陈小杨第n次甩甩头。

不想钟石!不想钟石!陈小杨,你有点种好不好!

专职带孩子?这个好,她应该没问题吧,怎么说她也是幼儿园老师。担心手机漫游太贵,陈小杨去充值便利店买了张手机卡,打通了联系电话。

“不好意思,你一个没结婚没孩子的年轻姑娘,怎么带孩子?”

在这家纷乱的劳务中心,陈小杨一无所获。

请问她可以骂人吗?

陈小杨转身走出劳务中心,在雾霾中沿着来时的路,慢慢走回她暂住的酒店。这都已经临近中午了,北京的雾霾还真是够威力。

路过一家小面馆,陈小杨才想起早饭还忘了吃呢,便拐进去要了一碗刀削面,食不知味地吃完。钱包呢?陈小杨翻完了手袋,然后去掏左边的衣兜,再掏右边的。还有别的兜吗?

她记得出来时带了她的小钱包的。那个,劳务中心里人多,大概是不留神送给小偷了吧?

他妈的!

陈小杨终于懊恼地骂了出来。

她看着脸色疑虑的老板娘,不好意思地笑笑,终于从口袋里找出一样有用的东西,红着脸递给老板娘。

“老板娘,我钱包被偷了。身份证押这里,我回去拿钱行吗?”

幸好,在劳务中心时,她拿出来过身份证,随手放进了口袋里。要是放在钱包里一起送给小偷了,那才真叫悲催!

五十多岁的老板娘接过身份证,看了两眼,脸色犹豫。一旁正颠勺炒面的老板开口了:“算了,这大过年的,一碗面钱,有空送过来,没空也不要了。”

老板娘笑了笑,说:“看你也不像骗吃骗喝的,外地人吧?都不容易。”说着把身份证还给了她。

要不怎么说北京人热心爽快!陈小杨连声道了谢,裹紧棉衣,扭头冲入寒冷的雾霾中。

陈小杨从昨天换下的衣服口袋里翻出了三百元钱。三百元钱,现在是她所有的财产了。

再在这酒店里住两天,她连饭也没得吃了。对了,她眼睛一亮,酒店里还应该剩下一部分押金。

陈小杨决定,重新去找一家便宜些的宾馆。她立刻退了房,因为预交了押金,结算房费,还退回来八十元钱。

380元。

她首先去了趟面馆,付了老板14元面钱,还剩下366元。

这366元钱,连吃带住,能够她维持多久?

陈小杨拖着箱子走在一条小街上,迷迷糊糊想起今天除夕了。小街上少有行人,两旁的店铺都张贴着喜庆的春联和福字,很有节日的气氛,街上却没几个人,很冷清。都说北京胡同有名,她怎么就看不到四合院?

落寞的心情和无名的忧伤,使得她几天来除了偶尔找找工作,就一直把自己关在酒店里。

见鬼,她都还没见识首都风采呢!

从周围的建筑和繁华程度,陈小杨隐约知道,她现在置身的地方,是在燕郊。周围几乎是外来打工者聚居的出租房。现在看来人家都回家乡过年了,她稀里糊涂地来到了。

她找了一家小宾馆,问了价格,也并不便宜。她又踏进一个家庭小旅馆,还没来得及说话,先听到一阵刺耳的叫骂声。狭窄的楼梯上冲下来一对男女,男人一手揪着女人的头发,另一只手连扇了女人几个响亮的耳光,女人哭喊尖叫着朝男人扑打过去。门厅里一个壮硕的光头男人微笑旁观着,看到陈小杨进来,眼睛即刻一亮,笑嘻嘻地迎了上来。

陈小杨扭头就走。

陈小杨挪动早已经冻得麻木的脚,漫无目的地沿着小街走着,天色渐暗,她知道很快就该天黑了。她徒劳地裹紧身上的羽绒服,呵呵手。

真冷!

她忽然想念钟石买的那些深红浅红的大围巾,多么柔软,多么温暖。她抬起手腕,看着手腕上钟石送她的那条紫水晶手链。通透的深紫色,据当时店员介绍,是最顶级的巴西紫水晶了,这是她身上目前最值钱的东西。如果她吃饭的钱都没有了,是不是可以卖点钱?陈小杨忽然后悔,当时怎么不选一条最重的黄金手链买下来,随便哪里都能换成人民币。

钟石!钟石!他会想她吗?抑或他会恨她?

想也罢,恨也罢,陈小杨心里就是有一种笃定:只要她现在拨通她的“专线电话”,钟石一定不会让她流落街头。

然后呢?

陈小杨忽然蹲在地上,在暗沉的暮色中呜咽地哭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青梅如故

“喂,你怎么啦?”

陈小杨胡乱地用衣袖擦了下眼泪,慢慢抬起头。她看到了一个年轻女孩,一张清秀白净的脸,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年纪。她重又垂下头,没作声。

“你不能呆在这里,这儿晚上很乱的。”那女孩细声细气地说。顿了顿,又补上一句:“很冷的!”

冷!她当然知道。她的手脚都已经冻僵了。可是,哪里有温暖?

那女孩见她默不吭声,在她身边蹲了下来,说:“你来找人的吗?你得赶紧找个地方住下!”

陈小杨双臂抱着膝,把头埋在手臂上,继续沉默。心里的哀伤遭遇身体的疲惫,她此刻只想好好哭一会儿,却没想到有人来打扰。陌生的城市中面对陌生的人,她不愿开口了。

“你从哪里来的?我也是外地人。”大过年的拖着行李在街上落泪,不用问也是外地人。

那女孩见她不说话,心里一急,干脆动手硬把她拉了起来,说道:“你想去派出所还是救助中心?反正不能呆在这儿,你会冻死的。”

路灯已经亮了,昏黄的灯光中,陈小杨看着女孩纯净的脸,终于开口了:“我哪儿也不想去。”

不管去哪儿,用不了明天早上就会有人来接她了吧?

女孩为难地看看她,冷得跺跺脚,呵着气说:“要不,你先去我那儿吧,我们再一起想办法。我租的房子离这不远,虽然没暖气,总比大街上暖和些。”

女孩叫徐青梅,跟陈小杨同龄,来自同一个省。大学毕业后在北京漂了两年了,学服装设计,揣着一个设计师的梦,现在白天在一家面包店打工,晚上不定期给服装模特做助理打杂。

“总得先养活自己。学服装设计,很花钱的。你呢?”她问陈小杨。

幸福是什么?陈小杨觉得,此刻在这间只有几个平方的小房间里,一杯热热的白开水就是幸福了。

她实在冻坏了。

“我爸早就过世了,我妈再婚了。……剩下我自己,就跑到北京来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找个工作先养活自己呗!”

在北京,养活自己哪有那么容易?

“你毕业了吗?学什么的?”

“……幼儿园老师。”

“幼儿园老师?这里的幼儿园恐怕没机会的。那你想要找什么样的工作?”

“……不知道。”

徐青梅右手轻轻拍着左手背,忽然问道:“花店的工作你做不做?老板是我们老板的朋友,女的,人挺和气的。”

花店?她能干什么?陈小杨说:“我没做过花店的工作,什么也不会呀!”

“不会学呗!又没什么难的。她家花店她自己打理,原来有个小姑娘做帮手,前几天回老家结婚不来了。现在正急着找人呢!一过春节,花店生意很忙的。”

“要不你帮我问问?”陈小杨说。

除夕夜,陈小杨和徐青梅在小屋里聊到半夜。陈小杨才知道,她现在所处的地方是在燕郊,没想到她漫无目的地乱跑,居然跑到这儿来了。幸好,如果当时跑进中心城区,估计她现在只能流落街头,或者早进了收容站了。没有春晚,房间里根本没有电视机,也没有饺子和年夜饭,徐青梅冲了两杯牛奶,拿出好几个面包来。

“店里带来的,你喜欢哪种口味?”

大年初一,陈小杨在徐青梅窄窄的小床上醒来。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那么快就和徐青梅熟悉起来,产生了信任。她睁开眼睛,看到床的另一端徐青梅正静静地望着她。

“奇怪,我昨晚怎么不把你当成陌生人?”徐青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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