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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前两个月,光汉市一所关押重刑犯的监狱发生暴动,虽然不远处的军区调兵及时,还是跑了两个。暴动当天,光汉市的航空、水路、铁路、公路全部进行了封锁戒严,连络上也闹得沸沸扬扬。

最终结果是在两个星期之後这则新闻淡出人们的视线,一个月之後只抓回了一个犯人,另一个毫无踪迹。两个月之後参与暴动的犯人处理结果下来了,一律加刑十年,关禁闭室一个月。里面只有傅城因为协助狱警抓住两个重大犯人而得到了减刑,在暴动的第二个月的这一天得以提前出狱。

监狱里的管教带著傅城从号子里出来的一路上都在跟他唠叨:“好不容易出去了,以後可千万别犯事,也别跟以前那些混混来往,自己出去好好跟你爸认个错,找门正当生意做。”

傅城听著乖巧的点头,眉眼里都带了笑,嘴角微微上翘,看得出对这次的减刑很是满意,嘴里也应承著一贯对他不错的管教:“是。一定。一定。”

换了八年前进监狱时被收的那套衣服,再过时了的款式傅城依旧把它穿得体贴内敛,合著脸上的神情让人感觉到一股子不容小觑的气势。

监狱的大门打开,傅城跟管教握了握手,这才转过身来面对光明──

九月天的天气,正午两点的阳光无比刺眼,在傅城走出那道大门的第一步时就让他不得不眯著了眼睛,然後看见了不远处黑色的小车。

车外站了两个穿西装的人,其中一个上前打开了车门──先是亮堂的皮鞋,然後是黑色的西裤包裹下笔直的小腿,再然後才钻出来一个脑袋,露出威严的五官。

顾旭阳,傅城在心里轻轻的念了一遍这三个字,然後笑了起来,大步走上前去,然後紧紧抱住了人。

“终於是出来了。”傅城耳边响起顾旭阳磁x的嗓音,搂住自己後背的双手卡得人死紧,就像生怕不小心人就从怀中溜走一样。

等觉得抱够了,傅城才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说:“出来了。”

顾旭阳後退两步,用看珍宝的眼神把傅城从头打量到脚,然後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没虐待自己。”

傅城一直笑著,看著比自己高了两厘米的男人眼底带了点泪花,对著自己说:“走,先去洗尘,晚上再好好庆祝庆祝。”

顾旭阳拉著傅城的手,一如很多年前那样,要把人往车子带。

傅城却是收回了手,面对一脸不解的顾旭阳说:“大哥,这些年过得怎麽样?”

顾旭阳微皱了皱眉,为傅城收回的手有些不悦:“这些我们上车说,这麽大的太阳,你也不嫌站著热。”

傅城说不热,看著顾旭阳变了色的脸不由得伸手去m了m:“大哥。”

顾旭阳站在傅城面前,看著傅城收回了自己的手,揣进了裤兜里,问他:“因为我最近没来看你,所以跟大哥赌气呢?”

最近,这个最近大概有一年了,傅城在心里念叨著,但还是没说出来,只是说:“怎麽会,兄弟哪是那种小气的人?”

顾旭阳一下子笑了起来:“跟我装,还不知道你那些小心眼。好了,大哥在这里跟你赔个不是,咱们先回家,哥有很多话跟你说呢。”

傅城後退了一步,躲开了顾旭阳的手,依然是笑著一张脸,问脸色已经变黑的人:“大哥,算起来我们认识了16年了。”

顾旭阳听了嗯声,由著太阳把他烤出了汗水湿透了白色的衬衣:“我现在还记得第一次遇见你那时候的样子。”

傅城的头偏了偏,似乎也进入了回忆,然後摇了摇头:“我倒是忘了。”

顾旭阳就在那站著,知道傅城这是有话跟他说,今天这人他要不用强大概是带不走了。

傅城看著顾旭阳露出豺狼一样肆掠的眼神下意识的就m了m自己的脸,等m到眼角皱纹的时候才停了下来:“大哥,我今年三十了。”

顾旭阳点了一下头:“这些年哥都记著你,是哥不好,让你受了委屈。”

“这是我自愿的,跟大哥又有什麽关系。只是我跟了大哥十几年,替大哥坐了八年的牢,也算是对得起大哥那些年的照看。”傅城重新把手揣进了裤兜,微偏了视线看著顾旭阳的身後,语气变得冷淡起来:“我跟我爸闹了这麽多年,现在他也老了,我想在他膝下孝顺几年,可能以後跟大哥见面的机会就没了。”

手臂被人紧紧的抓住,顾旭阳的声音有些违和的柔软:“哥都知道,这些都是哥的错。现在哥的生意也做起来了,不用再打打杀杀,都是正当生意,没有再干违法乱纪的事情。”

“我爸他,”傅城顿了顿,突然叹了一口气:“前几天我爸来监狱里看我,我已经答应了他──”

“你还是在生哥的气?”顾旭阳打断了傅城的话:“哥最近真的是很忙,所以才没来看你。知道你能提前出来了,哥推了好两单生意都要来接你。”

傅城轻声问:“大哥这些年身边有过别的人没有?”

顾旭阳脸上的表情微微有了点裂痕,傅城看著摇头:“这些年,我在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只有傅城,顾旭阳这辈子都无法真正的欺骗,说话的声音又低了一点:“小城,你知道,在我心里,你跟别的人永远都不一样。”

身後传来了车鸣声,一辆吉普停在了後面,走下来一个穿迷彩服的男人,远远的对傅城挥了挥手。

傅城知道必须得快刀斩乱麻了,摆脱顾旭阳的手,无视手臂上火辣辣的触感,说话依然是温柔得很:“大哥,看在我替你坐这麽多年牢的份上,我们之间还是算了吧。你知道,我不想我爸又对付你,他一辈子都不可能同意我跟你在一起。下一次,我未必有机会替你扛了。”

说完话,傅城大步朝著吉普走去,没有再看身後人一眼,如同抛弃了过去的十六年。

“傅城──”顾旭阳的声音传来:“我在第九地等你,等到你来为止!”

傅城听了翘起嘴角笑得有些讥讽,对著穿迷彩服的男人问:“去哪?”

男人摇头,然後上了车,傅城走到另外一边上了副座。

车子转弯路过顾旭阳身边的时候,车窗降了下来,傅城对著顾旭阳说:“大哥,再见。”

车窗上升,傅城回过脸,收了笑:“说吧。”

男人开著车,目视前方,嘴角动了动:“飞机。”

“哪个方向?”傅城又问。

男人避而不谈:“你休息一下,到机场有四个小时的车程。”

重新把车窗打开一条缝,傅城从前面拿了一包烟抽出一支点了起来,一口吞云吐雾之後惬意的闭上了眼睛:“好烟。”

男人笑了:“j品黄鹤楼,味道重,一般人不怎麽喜欢。”

傅城也笑出了声:“刚才那个,是我之前的姘头,我就为他坐的牢,也算是重口了,这烟配我!”

男人没再搭话,对傅城的私生活没什麽兴趣一般。

一支烟後,把烟蒂掐灭在烟灰缸里了傅城才又开口:“叫什麽名字呢?”

“魏邵。”

“魏家那个?”

魏邵没有否认,但也没承认,有些过份沈默。

两个人之後没有任何交谈,一直到了机场候票厅拿到机票傅城才知道自己到底是去哪。

半小时後上飞机,十分锺後飞机起飞。

傅城偏头看机窗外的景色,想起了他跟顾旭阳第一次见面的事情。

第二章

傅城第一次看见顾旭阳的时候,他十四岁,顾旭阳二十岁。

那时候因为他老子的关系,傅城在班里很受欢迎,家里权势滔天,长得又好看,连校长见了都得笑眯眯的问傅城学习感觉好不好。

而顾旭阳是从十四岁就退学开始混社会的小混混,因为下手够狠,很得当时道上的彪哥赏识,到二十岁的时候已经是道上叫得上名号的‘青年才俊’。

两个本来毫无交集的人相遇在一个叫第九地的酒吧,那天傅城班上有个有钱少爷过生日,邀请了全班一半的同学参加聚会。

大包间里装二十个人绰绰有余,三个服务生在旁边伺候著,有人飙歌有人在台上蹦迪,傅城跟少数人在角落里喝著酒看著眼前跟在学校完全变了个模样的同学笑。

喝酒喝到半场,尿急了,傅城起身去厕所,包间里有人还偏偏老不出来,憋得他只好去外面的公用厕所。

就是在男厕所里,傅城看见他一个女同学被两个小混混拖在里面正准备施暴。

军区里长大的孩子,在学说话的时候顺便就把打架给学了,喝得半醉的傅城见不得自己的同学被欺负,上前一抓就抓住一个往後甩,另外一个被他一脚踢到後膝盖窝一下子半跪了下去扑在了女同学身上,吓得女同学更加大声哭了起来。

傅城再给了人一脚,对著女孩子吼:“还不滚回去!”说完这话就往旁边一侧,躲过了後面那个人的攻击,顺手一个反肘,那人一下子就吐了出来,顾不上再跟傅城纠缠。

看著女同学双手捂著眼睛哭哭啼啼一溜烟给走了,傅城这才掏出靴子里藏的刀子,对著冲他来的被他踢过两脚的人就扎了过去,不到三秒,白刀子进红刀子就出了。

见了血,那些看热闹的男人都往外躲,厕所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被打吐的那人吐得差不多了,这才站起身赤红著眼睛骂:“你他妈是谁?报上号!敢砸阳哥的场子?”

傅城年轻气盛,没把眼前的人看进眼里,只是轻蔑的跟著被他捅了肚子那个年纪不大的小混混说:“再不去医院,你就得死在这了。”

那小混混明显被吓到了,没怎麽敢动,只是捂著自己的肚子,一双贼眼珠子滴溜溜的转。

傅城转著手里的刀子,血腥味让他完全清醒,眯了眯眼开始打量另一个四肢健全的,看样子他不把人弄两刀,还不能走得干脆。

就在傅城纠结到底是捅这人哪个部位的时候,身後传来了一道声音:“阿虎,阿真,滚出来!”

声音听起来并不厚重,但却让面前的两个人浑身一震,微低著头靠著墙边就往外走。

傅城转过身来,微垂著眼皮看眼前的人──五官深刻,眉若剑锋,看起来不过二十岁,眼神却是极为犀利,不比军区里那些已经当了两年兵的差。

“小兄弟,好身手。”男人一笑,看起来倒是柔和了一些。

傅城没理会人,在估量著男人会不会对他突然出手他该怎麽防范的时间里顺便在洗手池边把见了血的刀子洗了洗。

旁边递过来一张餐纸,伸过来的手看起来chu长有力,拿过纸巾就能看见手掌上布满老茧,是个练家子。

“我叫顾旭阳,他们叫我阳哥。”男人收回手,站在了傅城身边。

傅城把擦干刀子的纸丢在脚边垃圾桶里,看了镜子里的顾旭阳一眼:“傅城。”

转身要走,手臂被人抓住了,傅城微微皱了眉,偏过头看人:“想干什麽?”

顾旭阳笑得爽快:“只是想跟兄弟认识一下。”

傅城使个巧劲脱开了手,冷笑著说:“你也配?”

旁边跟著的人闹了起来,嘴里叫嚣著你小子算什麽玩意儿,敢跟阳哥那麽说话。

傅城继续玩著手里的刀子,要往门口走。

门口马上被两个人堵上了,傅城正要动手,就听身後的顾旭阳说:“傅城,你能打赢两个可打不赢一堆,真的不跟我喝一杯?”

听到这话傅城笑了起来,极为狂妄的说了一句:“你今天敢动我一下,不出明天,你手下的场子就别要了。”

门外又是一阵喧闹,嘴里都不怎麽干净。

“喝一杯又不收你钱,真不喝?”顾旭阳问,却是打手势让堵在门口的人让开。

傅城看著面前让出的路,脑子一抽筋反而不想走了,有些不耐烦的说:“你请喝酒就在厕所里喝尿还是自来水?”

顾旭阳上前了两步,朝著门边伸手:“请。”

顾旭阳的是独立小包间,里面最多可以装五六个人,侍应生带了酒进来打开之後就自觉退了出去。

“小兄弟身手不错。”顾旭阳倒了酒,递给傅城一杯。

傅城接过来,跟顾旭阳的杯子一碰,轻描淡写的说:“还好。”

一饮而尽,顾旭阳又往杯子里添了酒:“要不要跟哥一起玩玩?”

傅城又喝了一杯酒,然後摇头:“不来,打不过你。”

顾旭阳干了酒,对著傅城笑:“看得出来,再过几年小兄弟就跟我差不多了。”

“嗯。”傅城往沙发上一靠,有些想睡。

顾旭阳凑上前来:“累了?”

傅城眯了眯眼,到底是没能睡著,强迫自己睁开眼睛说:“刚才那两个,动我同学,我算起来是见义勇为,他们两个要算强奸未遂。”

顾旭阳的脸僵了一下,随即又笑了起来:“那两个小兔崽子,我肯定会教训。”

傅城听了嘴角上翘,摇摇晃晃站起了身,跟著顾旭阳说:“第四军区家属大院,找个车子送我回去。跟088号包间的我同学打一声招呼,说我醉了先走一步。”

顾旭阳跟著站了起来,搂住了傅城的腰:“军区的人?”

傅城眨了下眼睛,在顾旭阳耳边轻声说:“以为我不知道酒里有料?这点分量可不足。厕所里我说那话不是吓唬你,自己去军区问问姓傅的是谁。”

顾旭阳扶著傅城往外走,笑得出了声:“看出来了,祖宗就是祖宗,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得罪不起。”

傅城哼哼了两声,被人扶著出了酒吧,进了电梯,入了车库,丢上了车。

等到了军区家属院外面,顾旭阳把睡著的人叫醒:“喂,到了。”

傅城醒得慢,晃悠悠的下了车,趴在边上跟顾旭阳说:“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安眠药我不懂事的时候当糖吃。”

顾旭阳听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而後却笑著说:“我们交个兄弟?你还真挺对我胃口的。”

傅城用手指比了个枪的动作,顶著顾旭阳的眉心:“砰──”

站岗的士兵看见傅城,有一个赶紧上前扶住人:“哟,小傅,喝醉了啊?”

傅城点头,对著顾旭阳挥了挥手,跟士兵说:“送我回去。”

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毫无浪漫可言,互相的博弈,二十岁的顾旭阳输给了十四岁的傅城。

第三章

飞机在两个小时之後到达目的地,来接人的车子依然是吉普,傅城跟魏邵坐在後面,一人夹了一支烟,依然是没再说话。

傅城夹著烟看著窗外不停往後退的风景,把烟伸出车窗外抖了抖烟灰,又被疾风吹回到衬衣的领子上。

拍了拍领子上的灰,傅城眯著眼抽了一口烟,用余光打量魏邵。

魏家跟傅家一样,在不同的军区任重职,还有唯一相同的一点就是两家的小儿子都没能子承父业,全混了黑进过监狱。

算起来魏邵比傅城大两岁,当年叱吒南源市的时候傅城还只会整天叼著瓶牛n坐著他爸的车甩著小腰板在学校穷得瑟。

各大军区的重要长官那些直系亲属,傅城自小就知道得清楚,魏邵也算是那里面特立独行的一个,不过一直都没有得以见过真身。现在看到了,也不过是觉得这也只是个人,也没三头六臂的。

长得再普通不过,还不及他自己好看,傅城再次往窗外抖了抖烟灰,收回了余光。

负责人在办公室里等著,见著傅城进来就指了指沙发,让他坐。

傅城看了人一眼,坐下的同时拿起了桌上的资料袋。

两个月前,光汉市逃跑的那个犯人,这前半生的资料基本上都在袋子里。

霍南山,四十岁,身高一米七六,体重65公斤,单人照上的人目光y郁,吊三角眼,微微扯著嘴角,平添一股子匪味,也的确是悍匪一只。

“这一次,你的表现很不错。”负责人在傅城面前放了一杯热水。

傅城看完手里的资料,重新装进袋子丢到了一边,淡漠的问:“之前你们让我做的我已经做了,我们之间应该不再有什麽关系。”

负责人听傅城这话只是低头喝杯子里的茶水,搁了茶杯盯著傅城那眼神变得目光如炬:“这些年,我们弄了很多人去霍南山身边,只有你一个人能靠他那麽近。”

傅城看著茶杯里上下沈浮翻转的茶叶,漫不经心的道:“这一次用什麽样的理由潜伏在他身边?”

负责人听见傅城已经答应也就笑了起来:“我相信你,你总有自己的法子。”

傅城重新拿起资料袋,麽指跟食指在袋子上摩挲著,回忆袋子里装的关於霍南山的後续资料──越狱之後的。

霍南山上面还有一个大哥,亲生的,叫霍北城,大他五岁。此人一直混迹於中缅跟中越等边界处,干各种走私的买卖。做那种断子绝孙的生意,自然是比一般人要狠厉,为此霍北城没少得罪人。仇家相对,没脑子的扛著抢就开火不管输赢,有点脑子的爱躲在y暗处死死寻找仇家的弱点。

霍南山就是霍北城的弱点,所以十年前霍北城跟人闹得最厉害的时候干脆把霍南山送进了监狱。监狱再危险也危险不过外面有刀有枪的,这个选择再稳妥不过,即使这些年在监狱里想杀霍南山的也不少。

霍南山在监狱里呆了十年,从来都没有过想出狱的表现,一直到这一次道上盛传霍北城死了。霍北城死了,留下的东西还在,只有霍南山能继承,他不想越狱也得越,不然白白便宜别的人。

就傅城在监狱里跟霍南山一间牢房相处了八年的了解,霍南山恐怕比霍北城还要难对付。这人沈得住气,瞒得了事,下手快准狠,出了监狱就是边陲的一大祸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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