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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酒夜话

康熙见几位阿哥进来行礼,并没有抬头看他们,只是淡淡地一挥手说:“哦,你们来了。且站到一边去,想想昨天见闻,等会都挨个跟朕说说。”

“喳。”皇子们听话地默然退于一边站好,都低头做思索状,不敢东张西望。

站在康熙身后的无端,强忍不住困意,禁不住侧过头打个哈欠,回过头,为了让自己的神集中一些,她偷偷地打量站在那里的几个人。

一共五位皇子,其是有两个她是见过的,分别是太子殿下和十三阿阿。其他三个无端没有见过。其中一个年龄稍长,比太子略大一两岁的模样,留了一撇胡子,另两个则还是没长大的小孩子,都是十二三岁的样子。

这五人虽然年龄差距较大,但是每一个身是都有康熙的影子。

她偷偷地打量他们一量,看着他们在康熙面前老老小小都变得十分顺从,即使是太子殿下也只能低下他的头颅,而弟兄之间却是十分生分,觉得这些站在皇权社会最高一层的皇子们也不太好过。

想着她又回头看他们一眼,等她回头时却对上一抹诧异的目光,是十三阿哥。

无端对上他的眼睛,如水晶般晶莹透亮,此刻他眼里带着浓浓地惊讶,下子透亮的眼睛暗了下来,她甚至感觉到他微微的冰冷。

无端张口想说什么,但是嘴微微张开却吐不出话来,而十三阿哥已经把头转了过去像是不认得无端的样子。

康熙看时间差不多了,就放下手里的书,喝了一口热茶,慢悠悠地对着阿哥们说:“都说说吧,有什么所见所得。太子你先说。”

太子一听到康熙点名,立刻向前站了一步,张口说道:“儿臣昨日……”

当下康熙一一把几位皇子问了一遍,大多数时间是在倾听,偶尔也会问上一两句,等到那两位小的皇子说话的时候,说到好笑之处,他还放开怀哈哈大笑起来。几个人在一起,如若除去恭敬疏离的一面,还是很像是父慈子孝的样子。

等到康熙与他的儿子们在屋里谈了一会,屋外又有大臣来问安。康熙叫他们进来又谈了一会,又让李德全出去备好马车,今天又要到外头去巡察一番。

临到他们出门的时候,康熙也没多看无端一眼,就带着众阿哥和众官员们出了门。在阿哥门退出书房时,无端特地留意了十三阿哥一眼,可是他却是目不斜视地跟在康熙后面出去了,倒是走在前面的太子殿下回头瞥了她一眼,眼神深不可测。

见康熙不理自己就走了,无端正犹豫着该不该跟在他们身后出去,正想着,却见走在前面的李德全退了回来,进来告诉她,今天不用她跟着了。

看到不用跟着康熙出门,无端高兴的跑回自己的小屋里补眠去了。

无端补眠一直补到了中午,等到吃午膳的时候安容来叫她,才把她唤醒了。

安容和安悦虽说是侍候皇帝的女,两人都已算得上是半个妃子了,只不过皇帝喜欢让她们随身侍候着,所以没将她们登记入册。

她们看到突然冒出来的无端,以为又是皇帝看中的女子。虽然不是很情愿与无端相处,但是也不敢在皇帝面前做得太过。

看着无端懒洋洋地样子,她们又是气又是恨,她们跟在皇帝身边也有一段日子了,也没见过那个妃子那么懒散地。

无端也不理会她们两人诧异的目光,到膳房领了自己的一份饭菜吃了,又回到自己的屋里呆着了,到了傍晚皇帝从外面回来,又把无端唤了过去。

在皇帝的书房里,皇帝已经换上了家常的便服,坐在案前看书了。

“万岁爷吉祥!”无端走进去行了一个礼,她不知道皇帝唤她来有什么事。

“嗯。”皇帝放了手里的手,看了一眼无端,又转过脸去把书捧了起来,随口问了一声:“你可识得字?”

“认得两个。”无端轻声问答。

“哦。朕想先看一会书,等会再找你说说话。朕这里有些书,你可以自己挑一本看。”康熙吩咐一声。

“是。”无端应了一声,心里想,这皇帝把她留下难道就只是想找一个人陪聊?想着,她走到康熙放书的一个书架前,看着面前排得整整齐齐的一排书,也不知道这些书是行里有的,还是皇帝随身带着的。

无端看着书架上都是一些《论语》《国学》这类诸子百家的书藉,无端撇了撇嘴,她虽然有心想多学点东西,但是这一些她现在是怎么也看不进去的,上下又找了一遍,她才看到在一边放着一本《徐霞客游记》,心里大悦,就把这从书架上取了下来,回头看了看康熙,见他也不理会自己,在那里埋头苦读,无端就自己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慢慢翻读起来。

虽然说是游记,但是以文言文记写,无端读一篇下来,废去了大半时间,而且她是在不求字字都能解读,只求得理解里面的描绘的大致意思的情况下的。虽然读得费神,但是无端也读得津津有味。

不时,李德全进来禀报皇帝,详是德妃娘娘差人过来问皇帝,今天晚上要在哪里安寝。皇帝放下手里的书,从怀里掏出一个致的小怀表看了一看。

“哦。已经到了这个时辰了。”他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回去告诉德妃,朕今天晚上不过去了,朕乏了,让她们也早点歇息吧。”

“喳。”李德全领命要退下。

“给朕温一壶好酒来。”皇帝又吩咐一声。

“喳。”李德全愣了一下,才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不一会李德全就端来一壶子酒。

“来,我们今天把酒长聊。”康熙招招手叫过无端。

“是。”无端放下手里的书,走过来,给皇帝把酒满上。行走间带起一阵微风,康熙嗅了嗅,闻到一股子香味。

“你身上擦粉了?”皇帝看着无端,看她脸上有没有脂粉的痕迹。

“没有。”无端摇了摇头。

皇帝仔细打量了她一眼,见她面容白净,确实不像是擦了粉的样子。“倒也是天生丽质。”

“多谢皇上夸奖。”无端也不自谦,应了一声。一边还给自己倒上一杯酒。

“看不出来,你倒也是个酒鬼。”康熙斜了她一眼。

“还好,只是有点喜欢而已。”无端拿起自己的酒杯一饮而尽。随后‘啊’了一声。真是好酒呀,醇而不烈。

“呵”康熙看她的样子,轻笑地一声,也把自己手里的酒饮尽了。

随后的几日,每天几乎每天晚上,皇帝都会叫上无端去喝两杯,有时会聊一会天,有时就是两人一起喝杯酒,皇帝就到别处去睡了。

每次无端都能喝得半醉,迷迷糊糊地就睡了,早上康熙也没再叫她早起。无端晃若又回到住在京城小院落里的情景。

只是这一会早上起来没有芹香给她端来热乎的洗脸手,给她微痛的额头敷上热毛巾,也没有热水澡可以洗。

幸好还有一点让无端很高光,她现在睡到中午或是下午也不会有人来吵到她,她睡到自然醒之后,就自己到厨房找热水洗漱擦身子,然后又自己找一点吃的东西裹腹,虽然有时什么做好的食物也找不着,但是她不埋怨也不生气,看着有什么吃的就随便吃点。

这样过了几天,队伍又开始启程,这一回无端与安容和安悦一起挤一个屋里。在路上无端晕船的情况又出现了,可惜十三给的陈皮她全放在芹香那里了,第一天还好一些,可到了第二天,无端差点把自己的胃都给吐出来了,整个人卧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样子。安容、安悦也没把她的情形告诉皇帝,就让她在屋里自生自灭。

船行了四天,皇帝才想起无端来。命李德全宣无端见驾,才知道无端的情形。当下宣了太医。

太医看了,说没事,不过是晕船罢了。命人煮了一点清粥给无端吃了,又吃了一些养神补气的药丸,无端总算是好一些了。

行程的中途在岸边了一回,康熙命人去把芹香带来,又另给无端空出了一个屋子。这一举措,让安容和安悦两人心怀不满。

不利于无端的流言就像风一样传了出去,传到了心中有刺的德妃耳朵里。

路遇德妃

康熙四十六年二月二十日,在快入夜的时,船队在江南清口靠了岸。

清口驿,是“一等级冲”(意即第一等冲要之驿站),是治理黄河的重点地段,也是大运河的交通枢纽。

早已有当地官员在清口附近建了康熙行,一大队人马就前住行处,但由于行并不是很大,所以也有些人留下,住进了清口驿的驿所里,像张氏一家人就是。到是行,按着等级分了不同的屋子,各自安置好之后,就都休息了,一夜无事。

第二天,康熙带着几位皇子和大臣们骑马视察河工去了。随行的德妃等人只能在行里候着。

二月的江南,已是早春,天空纯澈透明,偶有白云飘过,春风一吹,带来丝丝暖意。远离了京城,大家就少了一些拘束。

经过一个晚上的休息,无端的神也好了很多。

芹香笑眯眯地从屋外跑了进来,拉起无端的手,“小姐,快出来看看吧,外头有好多人在放纸鸢呢。”

无端温柔地一笑,把自己散落的鬓发撩到耳后,笑说:“就知道你待不住,走吧,出去转转!”

芹香拼命地点着头,满脸的神采飞扬。无端笑着看她一脸,然后拉着她的手向外面走去。

江南的春天果然还得早一些,此时在北方还是北风凛列,而此时此地,却已是春暖花开,柳枝也抽出了嫩芽,暖融融地风吹过,便有花轻轻地绽放,无处不透着春天来了的信息。

这清口的行是挑了一处风景别致的地方建成的,虽然离城镇稍有些距离,但风景却是极为难得的。说是行也不过是三进三出的院子,风景全在行院外。所以行方圆里内都立了岗哨,闲人一律不能靠近。

在紫禁城里被束缚惯了的女们,像是一下子甩开了身上的枷锁,一个个都轻快起来。更是有些人自己找来各种纸张,糊了纸鸢,跑到行外放了起来。也有很多人走到行外,来到河边草地上,或是跑到山坡上采些花朵,编成花圈戴在头上,也有人三五成群地在那里踏青聊天。无处不透着欢声笑语。

无端和芹香在河边找了一处安静的地方坐下,吹着春风的暖风,嗅着身边的花香,身子就跟这杨柳一样,慢慢地舒展开了。

德妃在一群人的簇拥之下出了行,顺着河边的小道慢悠悠地走着,一边欣赏着河两岸的风景,一边与周围的人闲聊一两句。

当她的眼睛无意扫到河边的一角时,就看到坐在那里的无端微微一笑,轻柔地拉过身旁的花枝,靠近轻嗅花的芬芳,因为她的动作,枝头的花朵好似轻轻颤动了一下,像是在悄悄地绽开,让人似乎可以听到细碎地花开的声音。

德妃原本带着慈祥笑意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把她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有聪明地就顺着德妃地目光望去。就看到了坐在河边草地上的无端和芹香两人。

“她是谁?”德妃身后的一个女子问出了话。

“哼,她不过是前些日子皇上不知道在哪里找来的一个婢女。”德妃左侧的另一个人女子答了话。

“怎么看她没有一点奴婢的样子?”问话的那人又说了一声。

“哼,谁知道。”那人说着把目光移向了德妃。

“小全子,去把她给我叫过来。”德妃对着在前面引路的小太监说。

“喳。”那小太监立刻朝着无端跑去。

无端正凝神望着慢慢流淌地河水出神。突然听到一声吆喝声:“你们两个,快起来,德妃娘娘叫你们过去。”

无端抬起头,看到身着青衣的小太监站在她们身后大声挥喝着。无端这几天也见了不少太监,看到他们心里总是有些发毛。

目光直接越过他的身影,看向后面。只看到不远的路上,一个女模样的人走在前面引路,两个穿着旗装梳着把子头,身上披红带绿,脚上踩着花盆底儿的的女子,她们身后又紧紧跟着五六的女。

无端认得出,那是德妃与康熙另外随行王贵人和常嫔两人。无端愣了愣,不知道她们叫她过去有什么事。

“还不快点。”小全子看她们不动,又催了一声。

“小姐。”芹香一脸担忧地看着无端。

“走吧。等会你什么话都别要说。”无端站起身来,拍拍自己裙子,嘱咐了芹香一声。

“嗯。”芹香点点头,跟着无端站起来。

两人跟在小全子身后,走到德妃前面。

“德妃娘娘吉祥,王贵人吉祥,常主子吉祥。”无端和芹香按着里的规矩半屈了着身子行了一个礼。

可是屈了半天,却也不见德妃说免了,两人只能半屈了身子站着。德妃好似要故意看着她们出丑,良久也不让她们平身。

无端不敢多语,维持着谦恭的姿态。她知道这是一群浸在醋里的女人,你在她们面前只能以弱者的姿态出现,让她们保持着高高在上的感觉,她们才不会对你发狠心。

无端知道因为康熙对她的另眼相前,而使她卷入了她们的怒气中。

“免了吧。”良久,德妃像是刚刚缓过神来一般说了一声。

“谢谢德妃娘娘。”无端站直了身子,低着头站在一路的一边。

“你叫什么?”德妃边走边问。

“民女祝无端。”无端小心地跟在德妃地身后,小心地应着。

“哦。你不是皇上身边的女么?怎么自称民女,而不是奴婢。”德妃侧过眼,瞥了无端一眼。

“禀娘娘,无端本是江南人,前些年父母带着无端上京寻亲,亲没寻着,父母亲却双双得了急病而亡,无端无奈流落烟花之地,不久前巧遇了皇上,皇上见无端可怜,便要带着无端返回江南,无端故里。”无端简明的把事情说了,她知道自己想瞒也瞒不住,皇帝能查到她的来源,这些人也定会查到,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还不如由她说了。

“原来如此。”德妃听了顿了一下脚步。

“是的。”

“那么说皇上只是暂时把你留在身边了?”德妃的脸色稍稍有些缓和却仍有疑惑。

“是的,皇上答应了无端,等到了江南故里,就让无端回家。皇上的话,定不会有假。”无端诚恳地说,做出十足的诚意。

“哦,原来如此。”德妃说完这话,就不答理无端了。德妃不理会无端了,但她身后的人却不会闲着。

“你说你在京城里流落在烟花之地?”走在德妃右边的常嫔娇柔地问了一声。

“是的。”无端低头应着。

“啊!那你是妓……”定嫔惊呼一声,拿手掩住了自己的嘴,像是受了什么刺激。身为皇帝的妃子,有一些话是不能说出口的。

但是常嫔没说出口的话却都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于是众人看着无端的目光里又多了些轻篾。

“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成嫔有些愧色地望着无端,好像自己是无心说出口的。

“哼,她自己都做了还怕别人说么。”没等无端回话。德妃左边的王贵人便冷声说着。

无端默然不语。此时再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得,走这一会,我就乏了,回去吧。”德妃见差不多了,开口道。

“是。”众人皆点头。

一行人调了头就往回走。无端和芹香站在原地目送着她们离开。

“小姐,我们也要回去么?”芹香看了看无端,轻声地问。

“天还早,我们等会再回去吧。”无端望了望天空,低声地说。

“好,我也不想回去,回去看到安容她们两个我心里就不舒服。”芹香说。当她被接过来侍候小姐时,遇到安容她们,她好心地跟她们问好,可是她们却不理会她。平时也是高高在上的样子。她不喜欢她们。

“她们是皇上的人,身份自然比我们高一些,你别去惹她们。”无端走到刚刚自己坐过的地方,撩起裙子又坐下。

“我知道的。”芹香挨着无端坐下。两人一起望着青青的流水。

“小姐。皇上是不是想留下你呀?”芹香忽然问一声。

“不会。”无端摇了摇头。前些日子她虽然天天与康熙饮酒聊天,但是她感觉不到康熙对她的欲望。他知道她是自己儿子的女人,他应该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来,古之人应该比现在人讲究伦理道德。

直到太阳快要落下,她们两人才慢慢地走回行。就快走到门口时,刚好看到对面路上以康熙为首的众人正策马归来。无端不由停住了脚步,等着众人都下了马进了院子,她才缓缓而行。远远地有人朝她这里看了一眼,但只是瞥了一眼就策马而行了。

“哎哟。”走在十三阿哥面前的一位官员忽然叫了一声。引得众人一起测目。原来走在他后面的十三阿哥没看路而重重在踩了他一脚。

“十三阿哥在想什么呢?”一些人打趣着说。

“啊,我在想着今天见的河堰呢。”踩了人的十三阿哥俊脸上飞起一抹红彩。

“是么?我以为十三弟在想美人呢?”走在前面的太子慢下脚步,小声地在十三阿哥身边说了一声。

“怎么会。”十三阿哥正色回答。可他的脑海里却现出一幅画面:

一个绝色女子立于暮烟之中,她轻扬婉约,眼眸如波,漫天的霞彩好似都泛在她的双颊,人面桃花相映。有风吹过,吹起了扬柳岸的碧色,她婀娜的腰肢却比杨柳动人,翩跹似蝶,比春色动人。

“十三阿哥快走吧。”他身后的人催了一声,十三阿哥才从想像里回过神来,连忙大步跟了上去。

康熙回到行,简单地擦脸洗漱一下,又与众人讨论治河之事。直到掌灯时分才让众人散了去。

到德妃那里用过晚膳之后,他又回到自己的书房。招手把留在行里的李德全召进来问话,看看有什么事。

李德全把一天的事简要地说了一下,顺便提及了德妃召无端问话之事。康熙一听,沉吟了一下。

“等会把那丫头找来,朕好几天没和她喝酒了。”康熙吩咐一声。

无端自己端着酒敲开了皇帝的书房门。

两人对着喝了几杯。康熙趁着无端还没有醉过去时,说:“明日,你与朕一起巡河。”

“是。”无端应了一声,也没问为什么。又给康熙和自己倒满了酒。

“你呀,明明喝不了酒,还喝。”康熙的话音带着宠溺。

“呵呵。”无端轻笑两声,双是一杯酒下肚。

随驾出巡

第二天一大早,无端还在睡梦里,小全子就给无端送来了一套身装。芹香把无端叫醒,并帮着她把衣服穿好。

等无端站在皇帝的书房外时,她还觉得自己是在梦游。

陪着皇帝用了早膳之后。

按例,皇子大臣们都一大早来给皇帝请了安。

一行人又要出门巡视。

不时,马倌把众人的马匹牵来。

无端娇小柔美,虽然身上穿着男装但是任谁也能看出她是女儿身,身男装只是为了骑马方便而已。看着无端跟在皇帝身后出来,众人们都知道是皇帝身边的人,只装做没看到无端不敢多问。

“在外面朕没有时间看着你,你自己看着办吧。”皇帝临行前扔给无端一句话,自己便上马走了。

其他人连忙跟上。

二阿哥和十三阿哥从无端身边经过时,都望了无端一眼,只不过两人表情不同而已。而此时的无端,已无心去研究这两位阿哥的表情。

无端望着眼前这高头大马心里有些发悚。她是会骑马,可只是那些马场里面个头不大的,温顺的马,可现在她面前的是一头犷的大马,无端上去拉一下缰绳,它就朝着无端喷一口气,按着给她的马倌说,这还是他们手里最为温顺的一匹。

无端伸出手,轻轻地抚着看似凶恶的大马,一边拿着从马倌那里得来的一点糖块,放进马儿的嘴里,原本“嘶、嘶”作响的马儿,在吃了她的糖之前,就温顺地把自己的头往无端身上蹭了又蹭。无端这时才敢在马倌的帮助下上了马。

“嘚,驾!”回手轻轻一抽马鞭,马儿撒开四蹄,在河堤岸边的杨柳树荫下奔跑起来,跟上已经走在前面的队伍。

等追赶上队伍,无端却不追到皇帝身边而是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的身后。

一路上除了十五阿哥策马到无端身边,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眼之后,给了她一个白眼,并扔了一句:“你穿的是爷我的衣服”之外,就没有人来与无端说话了。

无端就默默地跟着,一路欣赏着江南春色。

而当他们停下巡视河堤时,无端就牵着马儿到一边看着马吃草,自己着休息一下在马背上颠得酸痛的身子。

皇帝今天兴致似乎很高,在河岸上走走停停用了大半个上午,到了晌午才寻着一个小镇,要到镇里稍做休息。

“得得”的马蹄声从小镇的一头响起,一行十几人骑着高头大马进了小镇,引得小镇上的人都停下手里的活观瞧。

随行的侍卫找到了镇上一家比较干净的小酒楼,把众人引了过去。小镇虽小却有条河穿镇而过,把小镇分为南北两边,镇里盛产的河鲜。

他们所停息的酒楼依河而建,,而这酒楼的厨子烧得了一手江南好菜,特别是河鲜更是一绝。此时,正是河鲜肥美的时节。酒楼的掌柜看一下子来了这么多的客人,虽是都是人高马大,而且有几位还一脸横,但是以他数十年看人的经验也能看出这些人没有凶意,于是乐呵呵地把众人迎进了楼里。

皇帝与众阿哥们坐一桌,随行的大臣们坐一桌,还有几位侍卫也挨着皇帝坐了一桌。皇帝瞧了无端一眼,用眼神指示着无端与大臣们坐了一桌,这桌人最少加上无端也就五人。

皇帝加随行的几位阿哥,一共是六人,加上后面的七个侍卫,一行共十七人。

“你这都有什么菜品?”皇帝问毕恭毕敬站在身后的掌柜。

“小店有各种新鲜鱼虾。”说话间,正好有一伙记从外间捞了一条大鱼进来,真是又肥又大,还在网里使劲扑腾,怎一个鲜字了得。

“哦,都有什么?”康熙见了一下子来了兴致。

“这时有草鱼、鲤鱼、鲢鱼、鲫鱼还有河虾。”掌柜一一说了。

“除了鱼呢?”

“本店有特制的卤,可称得上是江南一绝,不少住扬州城里的老爷都特地来尝鲜呢。”

“是么。”康熙沉吟了一下,他一向是个节俭之人,不追求珍饈厚味,在他的食物谱中不见马牛羊、**犬豕之类的厚味,有的多是鱼虾果蔬食品。而今天看这新鲜河鱼,他也不由食指大动。“那把你们店里的拿手好菜上几个来吧。”

“是。”掌柜地说着下去了。

不一会就有人把菜上了上来,早上在上菜之时,就有一个侍卫到了后厨看着,不但一一拿银针试了菜,自己也每样都尝了一遍,确定没有问题才能摆到康熙面前。

菜不多,一个红烧鲢鱼块,一个香茶烹大虾,一个蜜制卤,一个盐水豆腐还有一个时令的小炒时疏。

酒足饭饱,康熙也不急着离开小镇,而是带着两个侍卫到大街上溜达溜达,偶尔会与人聊两句,有时则是拿出一些随手带着的药丸送人。

如此又过了一个多时辰,众人才打马离开小镇。

一路上无端一直走在队伍的最后面,而不知什么时候有一个人也故意慢慢地落后与众人,最后就只与无端差了几步距离。

无端看着前面慢下来的身影,他慢了,无端更慢,渐渐地两人与众人拉开了一段距离。

忽然,无端前面那人调转马头,向后跑来。无端赶紧勒住僵绳不让马儿受惊。

一人一骑在无端面前稳稳地停下,骑在雪白骏马上的人,朝着无端展开一个灿烂的笑容,露出他洁白的牙齿。

无端看着他的样子,也不由地随着他宛尔一笑。

“十三爷,怎么回来了?”无端拢了拢耳鬓的碎发,问道。

“没事,爷看这风景挺好,想多看一会。”十三阿哥嘴里说着,眼睛却不看周围,而是盯着无端的面容。

“是么,那十三爷您慢慢看了。”无端的笑容又深了几分,轻轻扬起马鞭,从十三阿哥身边策马走过。

十三阿哥见她策马前行,又一次调转马头,双腿一蹬,一声马嘶,就窜到无端的身边。无端侧头看了看他,只是微笑着。

“爷一个人看着没意思,你陪爷看看。”十三阿哥的脸上飘起了可疑的红晕。

“好呀。”无端轻快地应到。

两人也不理会前面越走越远的众人,慢悠悠地骑在马背上,缓缓而行。

江南春早。

二月里,已有百花绽放,一路上群芳争俏,水青柳绿黄蝶纷飞,醉人的暖风吹着浅浅的春草。

“果真是江南好呀。”十三阿哥看着一路的美景,不由地叹了一声。

“早闻你是才女,看这良辰美景,你不赋诗一首?”十三阿哥望着无端半真半假的说。

“这江南的好景,都被前人说尽了,我还有什么诗可以说呢。”无端深深地望着十三阿哥,不知为什么,她心里突然不想让十三阿哥知道自己已经不是那个才华横溢的祝无端了,不想让他知道,现在的她只是顶着一具华丽的皮囊,里面空空如也。

“那你觉得前人哪首诗写得最好。”十三阿哥又问。

“呵。”无端轻笑一声,“十三爷,您刚才不是说了么?”

“我说了?什么时候?”十三阿哥愣了一下,在众多兄弟中,他虽然也算是文武双全,但是两者他更擅于武。

“爷刚才说了‘江南好’了呀。”无端又轻笑一声,她记得的诗词不多,如果不是刚才十三阿哥说了一声,她可能连这个也记不起来。

“江南好?是,是,是。我怎么忘记了乐天居士的《忆江南》呢。”十三阿哥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那就罚十三爷把这词念给小女子听吧。”无端娇声一笑,心里默想,原来是《忆江南》而不是‘江南好’呀,幸好十三阿哥聪明。

“好。不敢不从。”十三阿哥应了一声,挺直了身子清了清喉咙。

“忆江南: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江南忆,最忆是杭州。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

江南忆,其次忆吴。吴酒一杯春竹叶,吴娃双舞醉芙蓉。早晚复相逢?”

十三阿哥的声音圆润而饱满,虽然不是低沉的男中音,也没有令人酥麻的磁,但是一字字一句句都清亮入耳,如同一束烂漫的阳光,暖暖地照在人身上。

听十三阿哥念完,无端举起双手拍了拍。

十三阿哥,则是伸出手挠了挠自己的头,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

两人就这样边走边聊,到太阳西沉时,才发觉时光的流逝。两人对望了一眼,急忙赶马急行。

匆匆赶了一会的路,才看到皇帝一行人等的身影,两人才又慢了速度来。

十三阿哥正要说话,却看到无端凝望远山,那夕阳西下,紫金色的阳光映在她的脸上,他本来娇艳的面容,更是娇美异常,可是眉宇间却只是一片淡然,不是愁绪,却比愁绪更沉郁。

十三阿哥忍不住说:“祝姑娘,为什么我感觉你不快活?”

无端蓦然回过神来,朝着十三阿哥微微一笑:“没有,我只是想家了。”

十三阿哥听了,说:“你家在哪?是在南方么?这回我们路上可会经过,如果经过的话,我陪着你去瞧一瞧。”

无端看着十三阿哥,笑着摇了摇头。

“我家在南方,却不在这路上,我怕是回不去了。”

十三阿哥:“怎么会回不去,无论你在家哪里,待我有空闲了,千山万水也要陪你走一趟。”

无端的心里一暖,举起手遮住阳光,眺望了远山,又看远处众人簇拥着的皇帝,说:“我们快走吧,要不就赶不上了。”

十三阿哥担心地瞧了瞧她,说:“走,我们比试一下,从这里开始,看谁先追上御驾就算谁赢。”说了不待无端答话,双腿一夹,轻喝一声,胯下的大宛良驹便撒开四蹄飞驰,跑到前面回了回头朝无端大喊“快点呀!”“快呀!”

无端轻声一笑,扬鞭打马,追了上去。

当十三阿哥与无端赶上众人时,忽然一声惊呼。从路一边飞出一支支的利箭,向众人。马儿受了惊,使劲地朝前跑,无端也没来得及勒住僵绳,一人一骑就朝前冲去。冲到康熙身边时,正好有一支箭穿过侍卫们的阻挡朝着康熙来,而无端此时正好从康熙身边掠过,箭刚好到了无端身下马儿的身上。传来马儿痛苦的嘶鸣专用,马儿驮着无端以惊人的速度飞奔而去。

而这时,众侍卫已经把伏击的人都制伏了,十七人中有两位大臣受了伤,而无端的身影被飞奔的马儿越拉越远,皇帝看着皱了皱眉头,看了看周围的人,沉吟了一下说:“十三你去看看。”

“是。”满心急切的十三阿哥立即扬鞭追赶。

波澜起伏

无端不知道自己被受惊而飞奔的马儿驮出了多远,直到一个颠簸,已是全身无力的她被马儿甩到地上,幸好地面上没有石块硬物,无端只是被重重地摔一洼草地上,只觉得五脏六腑狠狠地撞了一下,之后她全身瘫软平躺在地上,再不能动弹。

不知过了多久,天变得冷而漆黑,春寒料峭,寒风凄凄。无端从地上爬起来她要离开这个地方。

举目四顾,周围是一片蒙胧的黑,不分东西南北。正当无端选择了一个方向要走时,从不远处传来一声马嘶。无端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朝着马嘶声的方向走去。

无端站在坡下,仰头看到,坡顶上,十三阿哥骑在马背上慌忙地四处张望,他白色的长袍在夜色中被风翩翩卷起。

“十三阿哥。”无端不由地轻唤一声。

十三阿哥听到无端的声音回过头来,住这边一望,等他在看站在坡下的无端时,眼眸中闪出一道高兴的光芒。

“无端姑娘。”他叫了一声,匆匆地策马而下来。

看着十三阿哥奔驰过来的身影,无端的心底突然间涌出一种异常的情绪,如同滴水入池,平静的湖面泛起一圆涟漪,并一点点地泛开,直到整个原本平静无波的湖面,全为之一震。

十三阿哥从马背上面一跃而下,松开僵绳朝她跑来,双手在要握住她的肩膀时,却紧紧地停住了。他停住自己的脚步,深深地望着无端,眼里盈满关切。

十轻轻的叹一声:“终于找到你了!”随后上下打量无端。

只见无端因为被马从马背上甩到地上,衣裳被蹭破了一块,头上帽子也不知道丢在哪里了,束成发辫的头发,散落开来,丝丝缕缕地披在身后,头梢上还沾着一片草梗。无端,洁白美丽的面宠上,也被划了一道口子,虽然不深,但也泛出了血丝。暗红的血丝把她苍白的面色衬得更为惨白。

“让你受委屈了。”十三阿哥看她狼狈的样子,充满怜惜地说,他的心里微微泛着心疼。

“没事。”无端摇摇头,看到十三阿哥关切的表情,无端心里的波澜更大了,心里洋溢着满满的温暖。这一股暖意拨动了了她心里埋得最深的那一琴弦。

“我们回去吧。”十三阿哥牵过马,朝着无端说。

无端点点头。

两人也不上马,无端慢慢走着,十三阿哥也沉默不语。

无端突然停住脚步,转身望着十三阿哥,那样猝不及防,那样深切。十三阿哥被她的举动弄得愣住了,只能傻傻地看着她。

无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双手紧紧握成拳,在身体两侧颤抖,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仿佛下了什么确定似的,死死地望着十三阿哥,那么急切,那么绝然。

“你是来找我的吗?”她明亮的眼睛直视着十三阿哥,毫无羞怯之色,看得十三阿哥脸上一阵阵发热。

“皇阿玛让我来的。”十三阿哥下意识的回答。

“如果你的皇阿玛不让你来,你会来吗?”她又追着问,想要证实什么。

“我……”十三阿哥愣了一下,显然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她的提问。

“会不会?”无端没有丝毫退缩。

“皇阿玛,他……”十三阿哥想说什么,但很快却被无端打断了。

“呵呵。看不出来,十三爷还是一个听话的孩子。”说着,无端转身就走,只给十三阿哥留下一道狼狈的身影。

无端呆呆地这么一步一步地向前迈着脚步,眼前是一片空蒙,往世今生的过往,所有的酸楚与不幸一时之间全涌上心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心里有了欲念,情感像毒草藤蔓一样慢慢在成长起来,什么时候她会在乎了在意了,别人的伤害能真的能伤到她了。

泪水一道一道地划下。老天是在笑她傻,一个突然动了心的女人,却看不到自己的身份。倾盆大雨骤然落下,滴滴打落在她的身上,要熄灭她心里才生出的一丝热情。

“啪!”雨水混合着泪水模糊着她的眼,脚下的路早已经看不清楚,一个踉跄,就这么直接扑倒在水地中。

默默跟在她身后的白色身影,在这一刻匆匆地赶到她的身后,伸出手欲将她扶起,却又停顿在半空。

倒在泥里的无端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又一次摔倒在雨水中,倒在泥里。一次又一次。

“唉……”身后的人吐出一声长长地叹息,眼睛里满怀着不忍和怜惜,他再无任何犹豫,伸出双手,一把抱着倒在地上的无端。

即使是两人全身湿透,无透还是从他湿透的衣裳上嗅到温暖的阳光味道。将自己的脸完全的埋进他温暖的膛,不让自己的泪水出现在他的面前,就这样吧,只是这一次的放纵。

十三阿哥抱着无端要往回走。

“我不想回去。”无端的伸出手揽住他的脖子,头还埋在他的怀里。

十三阿哥的身体一僵,迈出的脚步又收了回来。

空空的山洞中,十三阿哥从山洞外淋着着雨的地方找来了一些柴禾,抱回洞里,掏出怀里的火石,把柴禾点然。

只有一堆燃着的篝火,篝火旁是两人湿漉漉的衣服,隔着衣服的阻拦,她能看见他仔细的添着柴禾,目不斜视。

无端想着他刚才拎着自己的外裳站在雨中,让雨水冲干净她衣裳上的泥沙。他全身湿透,长至腰际的发辫,滴哒地滴着水。

无端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只剩一件白色的亵衣,也被雨水沾湿,紧贴在她玲珑有致的身上。身子虽不是特别修长,但是比例恰如其分的好,双腿修长纤细,双峰饱满坚挺,腰肢盈盈欲折,肌肤洁白细腻,没有一丝不美。可是它却脏了。

无端想着,恨不得起身跑到雨中,让雨水狠狠地冲洗一番。

一阵寒风袭来,雪白的肌肤上泛起片片疙瘩,让她一阵瑟缩,却忍住不愿意叫出声,只是那一阵阵从心底泛起的寒意,开始让她的思绪渐渐的模糊。

冰冷的雨水终于侵蚀了她的身体,也许是对无情现实的认识终于摧毁了她的坚强,她的身体开始渐渐染上不正常的潮红,口中却无意识的轻唤着冷。

随着一声闷哼,原本坐着的无端身子忽然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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