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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愿做什么就做什么。”看她有了存生的希望,沈泽漆醇厚地笑了笑。

“我……”无端又垂目沉思。片刻她抬起头,目光直勾勾地看向沈泽漆,“我要学医。你可愿意收我为弟子?”

“好!”沈泽漆想也没多想,便爽快地答应了。

“我可以么?”听到他那么痛快的回答,无端倒是不敢相信了,她轻轻低喃,眼睛眨也不敢眨一下地看着他。

“当然!”沈泽漆笑容可掬。

“可……”无端忽尔又蹙起收眉头。她牵涉过多,有太多的事不由己。

“做了我沈泽漆的弟子,没有人敢轻易取你命,夺你自由。”似乎看出无端心里的顾及,沈泽漆傲然道。

听到沈泽漆的回答,无端愣了一下,而后,时而一笑生辉,时而泫然欲泣,时而惘然出神,时而幽幽轻叹,最终还是笑逐颜开了。

以后的大半个月里,无端便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就这样静静满怀希望地躺着,每天看着太阳从东边的窗子里升起来,再从西边的窗子里落下去。

每天都认真的吃着汤药,忍着痛让沈泽漆一边给她针灸一边讲些医理。

日子安静而美好。

这日,沈泽漆正拿了一些医书到无端的房里。

从楼下传来兰馨的问安声:“十三阿哥吉祥!十四阿哥吉祥!”

拜师学艺

沈泽漆悄然回头看了无端一眼,只见她只是身子微微地颤抖,只是一下,尔后又是若无其事的模样。

沈泽漆看着从楼下一前一后上来的两位皇子,心里有些疑问。

这十三、十四阿哥也是奇怪。

说不来就大半个多月不见人,说来就两人一齐来了,还是一前一后,竟像是一起约好了似的。

其实也不是十三、十四阿哥不想早些来,只是前些日子皇帝到京郊察看军务把一干皇子们都给带上了,他们是想来也来不了。

昨天才回到京城里,他们心里都各自记着无端这一回事。这天两人才都得了空就一前一后的来了。

两人见了沈泽漆也不自持身份,而是先点了头问好,沈泽漆见他们如此,也回了个礼。三人先后进了屋里。

无端今天神略好,正倚在床榻上看沈泽漆给她带来的医书。

见他们三人进来,她也不抬头,也不问安,只是静静地看着手中的书,长发从颈间滑落露出一段晶莹如玉的脖胫,纤细而苍白,似不一小心就能折断。

十三、十四阿哥进了门也只是默然地看着无端,两人眼睛都饱含深情,嘴角都微微抽动,都是有着千言万语却不知道应该如何说出口。

如此,只能沉静以对。

“无端……姑娘!”

十四阿哥的一声轻唤。无端终于把脸从手里的医书里抬了起来。

“啊!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她做出惊慌的模样,像是才看到他们。

“你身体可大好了?”虽然看得出无端的故意忽视,十四阿哥还是柔声问询。

“多谢十四阿哥关心,无端已无恙了。咳咳……”虽是说着无恙,但是她话音才落下,又捂着心口咳了几声。

听到她的咳嗽声,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眼里都不由地闪过一片担忧。无端借着拿手帕拭嘴角的时候,轻轻偏了头,看了他们一眼,目光停在十三阿哥的脸上时,她看到了他眼里的关切。看着他们带着担忧的眸子,无端的心里有一丝甜蜜生起,但是只是一霎那地沉陷,又波澜不兴地低下头。

在暧昧不清的气氛里,屋里又陷入一片沉静。

“十三阿哥十四阿哥,你们二位来得正好,两位与无端都是旧识,正好今天”

十三、十四阿哥闻言,都皱起了眉头:“拜师?这是怎么一回事?”

“嗯。我见无端聪慧,平日里爱看医书,虽并不曾学过医术,却有天生的医者风范,便起近才之心,要收她为徒。虽然师门不大,但是礼数还是要齐全的,今天正好赶上黄道吉日,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让她给我奉杯茶,就算行了拜师之礼了。正好两位贵人,来观礼了。”

“这?”十三阿哥一时看着无端,一时又看了看十四阿哥。紧皱着眉头,也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两位阿哥能否借一步说话?”沈泽漆看着两人的表情,又说。

“沈大夫请。”十三、十四阿哥先一步出了房门。

三人来到一处清静的房屋。

沈泽漆看了两人的神情,缓缓地说:“明人不说暗话。我见两位皇子对无端的关心都是出于真心。这些日子我也看得出无端与你们这几位皇子有些牵扯。我沈泽漆虽不是什么贵人,但是护着自己徒儿的几分本事倒是还有的。两位若是真心想对无端好,那就放她自由吧。”

“我……”十三、十四阿哥都沉凝不已。沈泽漆的身份他们自然是知道的。虽然这是皇城脚下,但是沈泽漆却是师出名门,而且自身有着不俗的医术,单不说他受着全京城里众人的追捧,最重要的是,他是江湖中人,而且是江湖中的不可或缺的一份。江湖,是朝庭所触及不到的。他沈泽漆是有护着无端的实力。

“这样很好。”十三、十四阿哥想到了一块,两人点了点头。

“我拼了命也不会让无端再扯进来了。”十三阿哥如同宣誓一般说。

“我不会让她再受伤了!”十四阿哥说了承诺。

他们两人都已经有了想法,只等要去劝服他们身后的人了。

“那最好不过?!沈泽漆很高兴,又有些隐隐地不舒服。他知道十三、十四阿哥会在意无端,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他们会如此的在意。

而无端,他也能看得出来。她对他们两人中的其中一人一定有不一样的情思。

三人心里都有了计较,一起又回到无端屋里。

因为无端身上还是较为虚弱,拜师奉茶也就是走走过场,无端在床榻之上把一杯斟好的茶端给在一边的沈泽漆,这就算拜师了。

随后几人又寒喧一会,十三、十四阿哥又相继告辞了。

这边的无端看到两人离开,心里是欣喜又有些茫茫然。

沈泽漆则是一直在一边旁观。

“师傅。”无端唤了他一声。

“嗯!何事?”沈泽漆见无端回过神来,他也不去多想。

“没事,就想唤一声。”无端俏皮地一笑,自从决定要跟着沈泽漆学医,她心头一些郁集的心结好像有些松动,偶尔也会说些俏皮话了。

“怎么,怕以后不够叫么?从今天起你就得唤我一声师父了。”

“知道了,师傅。”沈泽漆半是玩笑的语气,让无端心头很是轻松。

“嗯。即是你的师父,我就如同你的父亲。若是有不驯之处,我可会责罚的。”沈泽漆摆出师长的架子。

“是,徒儿知道。”无端应一声说。她的身体虽是十八岁的女孩,但是两世加起来也是三十岁的人了,而且她所经苍苍,心态总是偏老成一些,像如今有一个与她差不多大小的人在面前架长辈的架子,她不由暗自觉得好笑。

“嗯。知道就好。”丝毫感觉不到无端的心思。沈泽漆径直点了点头。伸出手想要捋一捋下巴,但是到半空才发现自己本就没有蓄胡子。一只手只能不知所措地了自己光洁的下巴。

“呵呵。”他的动作引得无端一声轻笑。

“不许笑!”沈泽漆脸色微微泛红,做出恶状低吼无端一声。

无端只能低头隐住自己的笑容,可是两只肩膀却不住地耸动,沈泽漆还是第一次看到无端的笑脸,他也不多说,只是看着无端的头发温和地笑着,以一种宠溺地眼神望着无端。他已经是把无端当成自己的晚辈了。

一会儿,无端才止住了笑,抬起头来望着他“师傅。”声音娇软,是半嗔半娇。

“好了,你既然已是拜我为师,从今以后就得好好练习了。你现在是入门晚,又是一介女子,行医之间定有不便之处,你得多花心思,多学。”沈泽漆语重心长。

“师傅,一个女子行医是有众多不便,但是我想也有其中的便利之处。”

“怎么?”

“术业有专攻。医学支脉众多,我想以我现今的年岁和资质并不是学医的最佳时候,我定不能将众多的门类都学全了。所以我想专攻一科。”无端抿了抿唇,想以前到医院看病的时候都是分了科室类别的,医生也是分了不同种。不知道这古时与现在有多少区别。

“虽说现在分工不是很明确,但是每一个大夫都有各自的专长。你能看明白这一点也是对的。但你想学什么?”沈泽漆听她那么一说,有些好奇。

“不知道史上可有专门的女医者,她们又都擅长什么?”

“汉时有女唤义妁,医技高超征召入,封为女侍医,专为皇太后治病;晋有广东南海太守鲍靓的女儿鲍姑,医术良,擅长针灸,以专治瘤与疣而闻名;宋有女医,名叫张小娘子,通外科,专医疮疡痈肿;明代女医谈允贤,专治妇孺之症。这些都是史书上有记载的,没有记载的更是数不胜数。你是想效仿她们中的谁?”

“我不想入,我对针灸并没有兴趣,更不喜欢拿刀子给人切割疮疡,我想我还是做一个专为女子看病的妇科医生吧。”

“妇科医生?”沈泽漆听到这个词有些疑惑。

“怎么?师傅觉得不对么?”无端这才知道自己无意之中,把以前习惯化的称呼说了出来。

“嗯。是没有错,但是只是觉得这词有些新奇。”沈泽漆看她烂漫的笑容,也不多加追问。也只是随口一问说做罢了。

“你有了自己的主意也好,只是虽说要专攻一门,但是一些基本的医理,你不能不学。”

“是。”

“明代女医谈允贤有留下医书,名为《女医杂言》明天我给你寻来。你先好好看着。等你身子养好些了就到楼下药柜前学认些药材,身为一介医者,药材不能不识得。”

“是!师傅。”

这边无端定下了自己以后学医的方向。

而那边,十三、十四阿哥两人正满腹心思地朝着相同的方向走去,只是他们两人已经故意地差开了道,虽是去向同一个方向,两人却走了不同的道路。

路不相同,方向相同。要见的人不同,但是他们的目的却有着前所未有的一致。

他们都正想着如同说服他们的哥哥们,再也不要为难无端,或是再也不要理会无端了。

谁的人生

十四阿哥进了八阿哥的府里,到了八阿哥的书房。房里八阿哥一人静坐一侧,书里捧着一本书在细细研读,见到十四阿哥进门只是抬头望了望,轻点一下头,又埋头书里。

十四阿哥神情有些恍惚,随意地找了椅子就坐下,低头沉思不语。

两人在书房里静坐良久,直到天色暗下来,八阿哥才把手里的书合了起来,抬头看了还是闷头不语的十四阿哥一眼,他站起身来给自己斟了一杯茶,也随手给十四阿哥倒了一杯。

“怎么了,有什么事想不清?”他走到十四阿哥身边坐下,随便把茶杯递到十四阿哥面前。十四清咳了一声,看了一脸云淡风清的八阿哥问,“八哥,这些天太子和老四他们都没有什么动静,我们是不是要做些什么事闹他们个**犬不宁?”

“怎么?着急了?现在我们手上也没有抓住他们什么把柄,皇阿玛近日时刻提醒我们要兄弟亲善,嗯——我看眼下还不到这样做的时候,我们可不能弄巧成拙。”八阿哥皱着眉头沉思了一下说。话说罢,见十四阿哥不答话,只是皱着眉头在那里苦想,他端起手里的茶杯捧到嘴边轻轻地吹了吹,漫不经心地随口问,“怎么?今天随着什么事了?”

“八哥,我今真是遇到一件事。今天我去了沈神医那里,他说要把那祝无端收为女弟子,还当着我的面让祝姑娘奉了拜师茶。他说要护着祝姑娘。我这才从他那里出来,就来八哥,她可是我们参老二的把柄。现在该如何是好?”十四阿哥这才把话说明白了,他知道他这个八哥心思多,若是直接说了他倒是能往别处想。

“沈神医?是那个悲济堂的沈泽漆么?”八阿哥放下手里的茶杯,保持着遇事不惊的风度,慢吞吞地说。

“正是他。”十四阿哥点点头。

“他?他若是那么说,那这棋子就弃了吧,原本也没想着能让她掀起多大的浪。”八阿哥沉思一会,“这沈泽漆来头也不小呀!”

“八哥,那我们之前做的岂不是白废了么?我还在冷看了她大半年。”十四阿哥一脸忿忿不平地说。

“老十四,话可不能那么说。此一时,彼一时。那时我们不知道今天的情形,当然是有什么牌都要抓在手里了。现在这牌是**肋,我们留也行不留也行。但是犯不着为她去得罪对我们有影响的人。这事万一沈泽漆他们闹起来,皇阿玛一定不会高兴的。”

“嗯。一定由八哥定夺。”

十四阿哥婉转地让八哥放弃了无端这粒棋子,而十三阿哥呢?

“四哥。”十三阿哥虽然在沈泽漆那里许了下诺言,可是一到四阿哥府上就有些彷徨四顾,六神无主了。

“瞧你这样子?出了什么事了?”四阿哥看到十三阿哥如此的神情,眉头一皱,一脸不悦。

十三阿哥看到四阿哥不悦,心下更是有些不安,吭吭哧哧地说:“我方才去了悲济堂了。”

“悲济堂?你去那里做什么?”四阿哥拉长一张脸。

“不瞒四哥,我是去看那个祝无端去了。”十三阿哥一边说着,一边偷眼看了一下四阿哥的脸。只见四阿哥脸色一点点变沉。吓得他把说了一半儿的话又咽回去了。可是,四阿哥却等不及了,忙问:“去做什么了?不要吞吞吐吐的。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那个悲济堂的沈大夫,收了祝无端为徒,我答应他,以后要护着无端姑娘,不让她被老八他们利用。”十三阿哥不敢把自己的真实心意说出来,只是推托一番。

“沈泽漆?可是东门大街悲济堂的沈泽漆?”四阿哥问。

“正是。”

“这人可不简单。神医谷的后人,江湖上有名的沈圣人,与武林领袖关系非浅。这还不算,他还是富可敌国的沈氏长子,虽不是正妻嫡子,沈氏族长却要称他一声兄长。更主要的是,此人乐善好施,在京中声誉极佳,不少大臣,甚至是皇亲国戚都受过他的恩情。听说三哥与他关系也不错。此人真是要收祝无端为徒,我们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是老八那边放不放手,这与我们无关。”四阿哥

“可是,四哥,我……”十三阿哥急切地想着要争辨。

“不必多说了,我想老八那里自然沈泽漆也会吱会的。你不用心了。”四阿哥挥一挥手打断十三阿哥的话。

“四哥,那你呢?这祝无端对我们还有用么?太子会放过她么?”十三阿哥又问。

“这个你放心,既然这沈泽漆说要护着祝无端。老八不动她,太子也不会主动去招惹她的。他现在是想躲她远远的了。即使他知道祝无端他人在悲济堂,他想要害她,也是不容易了。你就别瞎这个心了。”

“嗯,我知道了。”十三阿哥老实地点点头。

无端把兰专馨端来的汤药全喝进肚里,这些天来她每天喝的汤药比吃的饭不知多了多少倍,甚至她口渴时都是以汤药来当做茶水喝了。

其间,因为她现在身子还是极为虚弱,虽然身体并没有干枯下去,但是要肌重新恢复还是需要一段时间。现在她每天都要下床走上一个时辰,这是沈泽漆交侍的,沈泽漆还给了她许多医书,有一些是一些心得,其中有一本册子,是寻常的药材图解,上面有一些常用的药材的名称,用法,还形象的画上了简图,虽然世面上也有这类书出售,但是沈泽漆给她看的,却是他自己编注的,比外面的不知好了多少。

在偶尔的聊天交谈中,无端知道沈泽漆在京城开店并不是因为要赚钱,而是为了履行一个约定。而这悲济堂不仅京城里有,在全国的另一些城市也有。这京城里的悲济堂不只有沈泽漆一位大夫,还有他师门里的几位师弟,还有三个伙计,都是他师弟的学徒。而无端是沈泽漆的第一名弟子。

“师父,你为什么愿意收我为弟子?”一天无端在与沈泽漆闲聊时随口问。

“没有为什么,只觉得你是个可怜之人。”沈泽漆很直白地回答了无端的提问。

“是可怜我才收我为弟子的呀?”无端有些暗然地低下头,两只手不住地拧着盖在自己身上的被褥。

“怎么?妄自菲薄了?”沈泽漆一脸微笑地看着她。

“没有,无端本来就是一个可怜人。”无端抿着嘴,轻轻地摇头。

“还说没有,瞧你的样子,头都要埋进被子里了。我虽是看你可怜收你为徒,但同时我也是仔细观瞧了你,我们神医谷虽不是什么大派,但是在收徒上也是很注重的。我认为你有学医的才能,并且心地纯良,才收你为徒。”

“我……”无端在这些天里已经从别人的口里得知了沈泽漆的身份,听他那么一说,她想起自己与皇子们的纠缠,她这师父可知道?还有他更不知道她的出身。

“师父,我……”无端两次张口,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她不是一个擅长向他人倾诉的人,她更不是一个会讲故事的人。但她又很想把自己的一些事情告诉眼前这个身上带着淡淡药香的人。

他温和而宽厚。他让她想起了记忆里早已模糊不清的一些片断。

“丢,丢,丢手巾。轻轻地放在小朋友的后面,大家不要告诉她。”想着,想着,无端的口里轻轻地哼出声来。

而沈泽漆而是一直默默地关切地看着她,不打断她的话,似是知道她有很多话要说。

“这是我很小很小很小的时候我父亲最爱唱给我听的歌。可是……”无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有力气把话继续往下说。“可是,从我十五岁开始,或是更小的时候,我就走丢了,像是一块手绢一样地丢了。再后来……”

没有继续说,沈泽漆也不追问。屋里静默着,流淌着一股子轻轻地哀伤。

“后来,我被卖进了青楼。被人当成礼物送给了四阿哥,后来又几经辗转,来到了这里,成了这副模样。”无端忽然一笑,匆匆地把自己的故事结束了。“师父,我只是想把我自己的经历告诉你,不想瞒着你,我不是一个纯良的女子。”

“嗯。我知道了。这些都是过去了。你不必再想,那些过去的种种,并不是你所愿意的。如同我曾经与你说的一般,你是一个冰雪聪明的人,应该学会正视自己的生命。我既然已经收你为徒,我就不会再意这些。你放心吧。先把身子养好了,做自己想做的事。”沈泽漆轻轻地说,语气无比轻柔。

“嗯。”无端似无声地应了一声。

“嗯。”沈泽漆起身离开,给无端留一个自己的空间。

无端含着泪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咬了咬自己的唇,把脸上的泪拭去,心中豁然开朗。

随后的几个月,再也没有人来打扰无端,甚至九阿哥派到无端身边的兰馨都被九阿哥收了回去。他们似真的要放无端自由了。

因为无端身子不便,沈泽漆又给无端找了一个丫环,来侍候无端的饮食起居。

那天十三、十四阿哥将无端踢下楼去,让无端吐了许多的血,加上枯木丸已让无端形体损毁,这原本是要命的事。

但是无端也是命大,她将身体里的血吐了将进七成,若是寻常人早就一命归天,但是她之前吃了枯木丸。这让她的身体机能衰退,身体对血需求不大。

而吐出了血正好把身体里枯木丸的药效吐了大半,后天沈泽漆天天给她施针祛病。她身体便不受枯木丸的影响了。

虽是如此,无端还是在病榻上养了半年多。

等她能下地自如的行走时,已把沈泽漆给她的医书背了七七八八,许多医学理论,她都知道了,就差随着看病了。

这天,她正随着沈泽漆坐堂问疹,却听到排队等着看病的人在私语。

“你听说了么,皇帝废太子了!”

暧昧教学

无端随着沈泽漆在悲济堂里替人把脉问诊。

其间,有一等着看病的人轻声地对着旁边的人说一句:“你听说了么,皇帝废太子了!”

他离着无端只有两人的距离,虽是压低了声音,但无端仍是听到了。

此时她的手正把在一个沈泽漆看过的病人手腕上,听到那句话,她手指一颤,指尖就从病人的手腕上滑了下来。

“怎么?切明白了?”在一边给病人开方子的沈泽漆侧过脸,望向她状似无意的一问。

“啊!”无端听到他的问话回过神来,将自己的手收入袖中。

“如何?”沈泽漆将自己开好的药方捧起,也不等无端回答而是抬头对面前的病人和蔼地笑着说:“这是开好的药方,到前面交给柜上就可以了。煎药时,通常先用武火将药烧开,再用文火慢慢地煎。”

“谢谢,沈大夫。”病人拿了药方朝着沈泽漆作了一个揖便走了。

在给第二个病人把脉之前,沈泽漆侧过头望着无端,等着她的回答。

“方才那人脉向浮而细滑,口舌干燥,是痰饮咳嗽病脉。”无端袖中原本握起的手,早已松开,见到沈泽漆侧头,就将前面病人的脉向说出。

“嗯。基本如此。但切得行医是望、闻、问、切。这四样你只得其三,方才我问他的话你可听到?”

无端摇了摇头。

“我问他是否常常干渴好饮水,肋下可有胀痛?他说,他一天要饮数十杯水,咳时肋下作痛。你说他是为何?”

“他咳而吐痰,而喜欢多饮水。咳嗽时肋下有胀痛,则是饮水过多,腹内积水。”

“嗯。不错。那应该开什么方子?”

“半夏一升生姜半斤右二味,以水七升,煮取一升半,分温再服。”

“嗯,这方子也不错,但是你且记住,这方子是能医病,但是要养好,这病人必须要把病给去了,还应该加上四两茯苓,去病养身,把该去的都去了,这病才叫好彻底了!这病和事都是一样,一念一间,海阔天空。”沈泽漆说话时,眼神看的不是无端而是坐在两人不远处低声讨论着皇家私事的两人。

“无端知道了。”无端从他的话语和眼神中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要她把过去的都抛开了,去病去。

“沈大夫,您真是有讲究。行医看病,还有那么多道理。”等着看病的病人,坐在一边听到沈泽漆与无端之间的对话,不由说了一句。

“让您久等了。这徒儿不聪明,什么事都要提个醒才行呀,免得以后误人。”沈泽漆转过头对着病人,一脸笑容。

无端不语,只看着他是怎么问病。

无端如此随着沈泽漆坐堂问诊又过了二个多月,等她切脉没有太大差误,对药材,药方也有一定的了解后。沈泽漆才开始让她专攻一门。

此时,已是康熙四十八年十一月。

外面又传言,康熙皇帝又立废太子为太子了。

但是这些皇子们好像都远离了无端。

无端平静在悲济堂里生活着,虽然还住在十四阿哥旗下人的那楼上,但是十四阿哥却没有任何音信。

曾经的一切都成了虚无飘渺的过往。

沈泽漆决定让无端进行专一的学习,学习的内容就是无端之前选择的妇科。前些日子,沈泽漆又问了无端一次,问她要做一个什么样的医者。

无端还是选了专为女子医病的妇科。

今天沈泽漆不用在大堂坐诊,无端也不用帮着大堂前的伙记捉药配药。她一人坐在自己的屋里看着医书。

真的进行一个系统的学习,有师父在前面指引后,无端才发现,医生并不是如想象中那么容易学的。

无端从在拜师到现在,已是近一年的时光,虽说认识了不少的中草药,不少的药方,切脉问诊也有所得,但是那只是很小的一片而已,她现在也不过是能看一些寻常的病症,开一些寻常的药方,若是让她遇到一些不是常见的病症,她依旧是措手无策。所以,她要专一门,这样,约束了学习的范围,就可以把一门学学好。

沈泽漆从外面进来,手里拿了一件东西,用一块白色的绸布包了,拿到无端的屋里,交给无端。当沈泽漆把东西递给无端时,无端发现他好像有些羞涩地躲避着她的目光。无端很好奇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沈泽漆都羞红耳。

“这是什么?”无端从他手上接过来,打开一看,原来是是一个赤身女子的雕像,尽管她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是无端的脸颊还是泛起了红晕。

无端手里捧着木雕的裸女,两人尴尬地无言对着,空气时飘过一丝丝暧昧的气息。

“这是一个女子经络图,你要学妇医便要好好研习。”沈泽漆开口打破了这个沉静。

无端这才把目光再次放在那裸女雕像上,这一看才发现,这雕像上面画满了人体经脉图。无端的脸更是红了。

“前些日子给了你一些有关妇科的医书,你已看了数天了,若有什么疑问可以问我。”

“师父,你也会医妇科么?”

“略知!”

无端听他这么一说,曾经看过的一部影片,那天她一个人到电影院里看电影,影片的名字与内容她都记得不是很清晰了,只记得其中有一个人常常说的一个词就是“略知”想着无端不由地莞尔一笑。

“行医于世,便是治病救人,女子的病也是病,怎么你可有什么问题?”沈泽漆看到她的嘴角翘起,沉下声音说。

“无端错了。”无端看他不悦,赶紧低头认错。

“罢了,你且先看看,若有什么问题再问我吧。”沈泽漆说着就要退出门外。

“师父等一下,无端现在就有问题。”无端见他要离开,急忙开口挽留。

“嗯。什么问题。”沈泽漆收回了将要迈出门槛外的脚步,转身回到屋里。

“师父,您先请坐。”无端将他请到屋里的檀木椅上坐下,自己则是站在一边,手里还捧着那个女子雕塑。

“嗯。说吧。”沈泽漆也不避让,掀起衣摆就在椅上坐下。

“师父,这些天我一直在研习医书中所说的妇科病症,也知道断病是要望、闻、问、切这四样,可是我却不知道望、闻、问这三样,我都能明了,但是却不知道如何从切脉上看出病症来。”无端

“伸出手来。”沈泽漆听罢,也不多加解释,只是让无端把手伸出来。

“是。”无端听了,乖乖地将自己的袖子往上捋了捋,将一断纤细洁白的手腕送到沈泽漆面前。

沈泽漆轻轻地握住无端的手腕,将食指和中指搭在无端手腕内侧脉搏处,他手指修长,指尖微温。没有由来的,一种安心舒畅的感觉泌入心脾,一丝温暖划过无端的心底。

他温暖的指腹在她的手腕上轻压几下,尔后轻轻地松开。

“你自己把一把。”沈泽漆轻咳了两声说。

“是。”无端将女子雕像轻轻地放在一边的桌上,自己的左手把住自己右手的脉搏。

“如何?”表情沉静淡定自若

“时缓时急,而又略有些弱浮。”无端老实地将自己的脉向道出。她近来身子虽然渐渐好起来,身子上的也慢慢长了出来,但是整个人还是很瘦弱。

“嗯。浮则为虚。弱则无血。缓急不定,为经脉不调,你大病初愈,身子虚若,月水不利且经不调,这都是正常之事。欲调血先调气。四物加吴萸五分,连服半月。”沈泽漆就事论事,没有一丝拘泥。

“师父,四物为哪四物?”无端问。

“四物为,当归、川芎、白芍药、熟干地黄。这几味药,都是调益荣卫,滋养气血之物。”

“这月水不调,都能依这个药方么?”

“不是。妇人月水不调,有经脉不通或阻,脾胃气血皆虚等原由,你且对症下药,肚痛加牛膝、玄胡索、枳壳(各一钱五分),呕吐加良姜、砂仁,手足顽麻加桂八分。”

“嗯。我记着了。但是师父,这月水不调可以从脉向上切出,可若是遇到房肿块,如何能切得出?”

“房肿块?”沈泽漆不解地看着她,目光不经意地略过她的前。

忽略自己快要烧起来的耳朵,和已是红云滚滚的面颊,无端故作镇定的迎向沈泽漆的视线:“就是那个房里有硬块,这不是妇科常见的病症么?可我在这些医书里看到的,只有只言片语带过。这应该是一个很严重的病症呀!”前世的无端在书上、在电视上、在网络上都看到许多与房肿块相关的病症,可是现在看了前人留下的许多医书,无端却发现,古人对于这一方面的记载少之又少。

“你所说的病症,我略记得一二,这若房忽然肿痛,数日之后,肿而溃烂,有稠脓涌出,脓尽而愈,此属肝胃热毒、血气拥滞所致,名曰痈,犹为易治。有岩者,初起内结小核如棋子,不赤不痛,积久渐大崩溃,形如熟榴,内溃深洞,脓水淋漓,有岩之势,故名曰岩;此属脾肺郁结,血气亏损,最为难治。你说的可是这两种?”

“不,不是。我说的不是房上长东西,而是在里面。”无端下意识地对着自己的比划一下,但是手刚刚划到半空,却记得自己面前是一位男子,无端的手赶紧放下,并下意识地弯了弯自己的腰,想要让前的丰盈不那么俏挺。

沈泽漆的嘴角悄悄地扬起了一点点,原来她也还是会害羞地。

如此,两人都微侧着头望着对方不说话,然后两个人同时笑了起来。

笑起渐起,渐息。

两人极有默契地同时收拢笑声,屋里回复了平静,无端把放在桌面上的女子雕像立起来,微笑地看着沈泽漆说,“师父,您说。”

两人之间在这笑声里产生了第一次师徒之间的默契,此时与男女之情无关,与是求学与教学之间产生的一种相知相解的默契。

“你先说,我先听。”沈泽漆回以她一个微笑。

相视一笑之后,师徒二人之间的尴尬解除了,再次面对裸女和一些暧昧的问题,两人也能坦然以对了。

“师父刚才所说的两种病状是在其表面,”说话间无端伸出自己的手指,指向女子雕像的部,“而我说的是肿块长在里面,而这里面的肿块会变成瘤,很不易医治。师父,你可见过?”

“你所说的,我没见过。在医书上也不见记载。但是依你所说,若是真是成瘤的话,就必须要切除,但屹今为止,从末听闻有人在上动刀者。”

“嗯。师父,瘤不能拿中草药化开么?”

“若是瘤的话《内经》有云:若郁结伤脾,肌消薄,外邪所搏而为肿者,其自肌肿起,按之实软,名曰瘤,用归脾、益气二汤。”

“那按师傅这么说,就是还是有药化瘤了?”

“是。但还是要对症下药。”

师徒两人之间产生了求学与教学的默契之后,一个教得顺畅,一个学得认真。

如此,两人一教一学,又是近一个月。

无端基本上把书上的内容理解了大半,也没有太多的问题问了。

只是在学习过程中,她说出了一些词,如白带、炎症、子等。这一些词说出后,沈泽漆是从不曾听说,每听到这些词,他总是让无端解释明白。

无端是费尽心思地解释,幸好,沈泽漆是聪明人,一点就通。

他最好的一点是,从不追问无端从哪里学得这一些词,这让无端大为感动。

这天,两人在屋里边学边聊。

“师父,这些书我已看完,大都知晓了,接下来应该做什么?”无端翻了翻面前的书,有些无聊地说。

“虽说已是知晓,但是行医不像其他,会说就可以,要会看病,要会对症下药。这样吧,过两天你随我到一个地方,好好地给别人看看病。”沈泽漆看了她一眼,想了一会说。

“好的。去哪呀,师父?”原本靠着椅子有些懒懒躺着的无端,一下子直起了腰。

“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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