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孝贤一看到安良吃饭就流口水,好不容易才忍住没有走出去大吃一顿。
“要忍住,现在走出去安良一定会开心得发狂,可是我的计划就要落空了……”李孝贤不断提醒自己,看着安良倒头大睡,自己却一夜无眠。
雨季没有天亮的时候,安良用手机闹钟叫醒了自己,洗洗脸开始吃早餐。李孝贤用望远镜看去,安良居然从背包里摸出一包沙嗲牛r,然后烧了一个面包果配餐,把正在吃冷冰冰的压缩食品的李孝贤气得半死。原来安良身上带了干粮,昨天只是为了节约口粮才顺随打打猎。
她抬头看到树上有几只出来放风的猴子,于是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头向安良的头上扔去。安良的头顶“卟”一声响,他随之发出惨叫声,又抬头看看树上的猴子,从地上捡起石头向猴子们还击。
猴子们对这种战斗非常热衷,和安良你来我往很快对打起来,直到安良被猴子们赶出领地,李孝贤的心理才平衡一点。
安良有一套跟踪马特维的方法,因为马特维的行进路线非常有规律,他只从山谷最低的路线行走,而雨季里这些山谷之路其实就是水流的路径,山泉两边的软地上最容易留下脚印,安良只要追着山谷的方向,总会不时看到马特维的足迹。
安良读大学时的专业就是地理学,他选修这科的目的就是为了研究古代风水和现代地理之间的关系,马特维行进的路线其实就是地壳断层的交接线,在风水上称为界水。界水是风水中的凶地,地理上是不稳定地质,而马特维在这个地带上敲敲打打,不断采样,让安良想到他并不是在玩野外求生,而是在对云顶高原这一带进行地质考察。
他的目的是什么?如果马特维没有说谎的话,当然就是为了他所说的“测试”做资料收集。
安良摸到了马特维的路线,很快就追上他的速度。安良眼前就是清淅的脚印,除了马特维的脚印还不时出现猎人设下的捕兽陷阱机关,可见这里开始有人烟出现。
李孝贤象一只山猫一样伏在高坡的密林中无声无息地穿行,她看到马特维走前山谷前面,安良跟在他身后不足一百米。再看多两眼,她发现失去了马特维的踪影,但是安良仍然老老实实地跟着脚印向前走。
李孝贤看了看手腕上的卫星跟踪器,代表马特维的绿点停了下来,她的神经马上高度紧张。
她暗暗念道:“傻瓜,不要向前走了,马特维要伏击你!”马上从腰间拔出一支手枪指向马特维消失的地方。
安良走得不慢,很明显他想追上马特维,他的身影很快进入了李孝贤的瞄准圈。
安良的注意全部集中在脚印上,他完全可以感觉得马特维就在自己面前。他想和他谈谈,马特维给过安良电话号码,他相信马特维已经开始对风水有点好奇,双方有开放的交流是可以期待的事情。
天上仍然不停下着雨,四周的雨声响得象工厂里的噪音,雨影一片模糊,安良的眼前一花,一条登山绳编成的吊索突然套在他脖子上。
安良手上一直拿着长矛,这时条件反s地扔掉长矛,用双手穿进绳索环里护住颈项,就在这一瞬间,吊索象闪电似的收紧,把安良的两条前臂和脖子一起勒住向上吊起,两个手掌紧紧地夹着变形的脸。马特维从大树枝上闪出来,拉着绳索向地面跳下去,利用大树枝做滑轮把安良吊离地面。
安良的颈椎和双臂一阵割痛,顿时翻起白眼,他痛苦地张开嘴大叫:
“呃……博士,不要这样……放我下来……”
马特维的动作一点都不慢,他把绳索拉到大树下的横枝上一缠,麻利地打了个结,把安良稳稳地吊在树上,如果安良不是用双手护住脖子,可能这一下已经被吊死。
安良用尽力气大叫道:“马特维!你想干什么?这样我会死掉的!”
“你不会死的。”马特维用战术刀割断打好结的绳头,退开一步看着安良,他托一下黑框眼镜冷冷地说:
“你从昨天就跟着我,我却把你带到有猎户出没的地方才吊起你,是因为我当成有朋友和我开玩笑,而不是有小偷来跟踪我,尽管这家伙一向喜欢当小偷。一两天内会有猎户来救你,你不用担心。”
安良一边咒骂一边吊在空中乱蹬乱踢:“shit!要是猎户三天才上山我饿都要饿死了……啊……好难受啊……快放我下来,我要大便!”
“猎户隔天会检查陷阱。现在是下午两点,那边有个竹弓的箭是新换上去的,证明猎户刚刚巡过山,最迟后天他会再上来。”
安良一听就绝望地嚎叫起来,要是自己就这样吊到后天,一定会死在这里。
他极为后悔自己忽略了马特维,只是因为查出他是科学家就忘记了他在裂岩谷对自己开枪的事,马特维在有必要的时候绝对是个可以痛下杀手的人,自己应该早就知道了。
“你是杀人犯!疯子!放我下来……”安良象一条刚刚上钩的鱼吊在空中,不停地扭动跳弹和咒骂,看着马特维慢慢地从树后捡出背包卷好绳索,头也不回地离开自己的视线。
安良这次不能不认命了,他没有任何办法救自己,只能怒目看着马特维的背影,一生中最重要的画面一幕幕地重播,还没有完成的事情一件件涌上心头,全部都叠印在脑海中。
他看到身材高大长着褐色头发的父亲从远处向自己走来,当公务员的父亲在几年前已经去世了,他是个善良而幽默的人,只要有他的地方总能听到爽朗的笑声和热闹的笑话。现在看到他真让安良百感交集,他也想念父亲,可是父亲这个时候冒出来,不是摆明了要来接自己上天堂嘛!
“啊!”安良大声惨叫着,他还没打电话通知芸姐和妹妹自己就要死呢,他不担心没有人给自己收尸,可是死也不跟家里人说一声也太过意不去了……
安良快要断气了,可是他没有升上天堂,而是重重地摔到地上,一张天使般的俏脸出现在眼前,他在漫天彩虹的幻觉中向天使伸出手:
“天使……我要打电话……”
天使说:“天堂没手机信号,你迟一点再打吧……”
安良在李孝贤怀中慢慢回过气,一醒来马上剧烈地咳嗽,李孝贤扶他坐起来轻轻拍着背。
“小贤,呵……”安良握住李孝贤的手,露出痛苦的微笑,费劲地从地面撑起身体坐起来,揉着勒疼的后颈。
“原来你穿军装也很好看……谢谢你,要不我现在已经死掉了。”安良神志清醒一点后,首先赞扬李孝贤穿衣服好看,表现出非常良好的教养,仿佛这是周末舞会而不是无人雨林。
任何女孩子受到自己喜欢的人赞扬穿衣和长相,都只会有一种反应,李孝贤也不例外,她低头微笑了一下,用手绺一绺额前的长留海夹到耳后,没有说话。
安良有点不好意思地放开李孝贤的手,他轻轻喘着气,让李孝贤觉得自己不是那么辛苦,尽量调匀呼吸说话:
“想不到你也跟来了,一路上危险吗?我从云顶高原下来那个大悬崖很危险,你自己一个人要小心。”
李孝贤一言不发地看着安良,安良知道她有话想说,可是沉默了一会,李孝贤还是没有说话。安良知道,她有些话说不出口,这并不重要,安良有的是话要讲:
“你在这里就好了,我在你身边你会安全很多……婧修女怎么样了?你出来之前见过她吗?”
“够了……良,你为什么不问我怎么会在这里?”
安良停了一下,把视线移开看看不停下雨的灰色天空:
“你想让我知道的时候自然会告诉我,要不我问也没用……真想喝点什么……啊,我去给你找些水果,我在山腰见到有榴梿,百分百新鲜的树上榴梿,我想你也没吃过吧?要是不熟的话我可以放在火上烤一下,把j屎味全烤出来臭得猴子都要跑掉了,哈哈哈哈……”
李孝贤还是矜持地笑了一下,安良说:
“很久没有见你开心地笑了,我记得上一次是你穿着啦啦队长的校服,我们去格林威治村吃晚餐,你就笑得很开心……象在大学里一样。”
李孝贤的表情平静下来,她收拾好小刀背包,把安良拉起来说:
“地上太潮湿了,对身体不好。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不知道,不过我知道你和杀大卫的人有关,但是你和杀大卫的人不是同一队伍,你们可能在接受两个不同的单线命令。”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安良又露出那种轻松的笑容:“呵呵,这没所谓啦,我也不觉得你是坏人,能认识你……我觉得很幸福。”
“不要岔开话题,你告诉我是怎么发现的?”
安良整理好自己的行装,背起藤弓拿起长矛,和李孝贤一起向前走去,他对李季贤说:
“从你追问这个问题,我就知道你有个严密组织做背景,你和组织都很重视这件事情的成败,你们会总结,可能也会有人给你评分对吗?”
李孝贤站住不再向前走,她毫无表情地看着安良,用眼神敦促他回答。
“好好,呵呵,好认真的样子。我认识你的当天晚上,我就觉得你和那三个进公司的洋人有关系。”
安良的话让李孝贤很意外,那只是第一天认识,自己怎么可能曝露得这么快?
安良知道李孝贤的反应,他早就知道有一天会说起这个事,现在天上地下只有他们两个人,谈谈这个正好,他用颇为炫耀的语气说:
“这个我连芸姐都没告诉她,嘿嘿……那天三个洋人不是先离开了办公室吗?我追出去的时候大玻璃门正好锁上了,我马上问你密码,你告诉我密码是284574093,可是我按这一串密码时却开不了门,眼看着那三个洋人进了电梯,然后你跑过来按密码,我看见你手指上按的是254574093,你告诉我的时候说错了一个数字。”
“这就可以证明我和他们有关吗?”
安良从包里又掏出一包沙嗲牛r,拉开包装口抽出一串递给李孝贤:
“我知道你喜欢吃这个,如果你真的是新加坡人,嗯?”
李孝贤笑着点点头,她的确是眼馋这包东西很久了,这时脸上露出真诚而会心的微笑,开心地点点头接过牛r串。
“对,只是这样不能证明,在那种紧张的环境下人是会犯错误的。不过第二天我们去大卫集团和丹尼开会的时候,你又开了一次密码锁,这一次你按键的节奏速度和前一天晚上一样,让我进一步怀疑了。”
“这多正常呀。”
“这不算正常,因为晚上的情况很紧急,白天是正常上班状态,一般人是不会用同样的节奏和速度按密码,紧急的时候这会快一些。”
李孝贤吃了两片沙嗲牛r,语气轻松地说:“这只说明我处事冷静,你是乱猜的。”
“是呀,那时我也不太肯定,只是猜一下。到了晚上我们去格林威治村吃饭,你给我计算纽约有多少个和你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亚裔女孩,记得吗?你算得很快,而且一点都没有算错。你的速算能力很强,口述时又快又准,不可能在前一天晚上却变成在冷静的情况下说错一串天天要按很多次的密码……对,你刚才说自己是‘处事冷静’,对吗?”
李孝贤笑了一下,随即收敛了笑容,她转头问安良:
“你一直在骗我?你知道我和这事有关,可是你没有揭穿,还故意利用我了解真相?”
在李孝贤的视下,安良忙不迭的解释:
“不对不对,我只是觉得这样无所谓。你是谁,你和什么事情有关都无所谓,你没有伤害我,我也知道你不是杀大卫的人,这还不够吗?我真的喜欢见到你,喜欢和你在一起做任何事,只要你在我身边,无论做什么,每一秒钟我都很快乐。”
“你没想过我会杀你吗?”
安良提提眉头,呼一口气说:
“呼。想过,什么都想过,什么都有心理准备。不过我是要死的人,给谁杀死结果都一样,如果是你开枪的话,我想……我喜欢这样,应该是最好的结局了。”
李孝贤扔掉牛r串的小竹签说:“真轻松,好象要死的人不是你。”
“你为什么要当我的向导,带着我进裂岩谷呢?”
“那是组织的计划,就是想知道你怎么看研究中心的风水。”
安良说:“哦,原来是这样。艾琳娜呢?也是你们安排我见她的吗?”
“对,和我一起工作的还有其他人,通过他们的跟踪都精心安排好了。”
“她也是你们的人?”
“她不是组织里的人,只是你们想知道的事,我们也想知道。”
安良有点意外,不过不是对艾琳娜的身份:“不会吧,原来你们组织也不知道裂岩谷的事。”
“所以组织决定把你拉进来一起调查,当然还有其他原因我不能告诉你。”
连那个神秘的组织要也拉安良一起研究问题,这让安良的自尊心很满足,他高兴地问另一个问题:
“你会告诉我大卫是怎么死的吗?”
“不会,而且我接到新指令要走了,不会再和你在一起。”
“什么?”安良立刻高兴不起来,惊讶地拉住李孝贤的手腕。
李孝贤平静地说:“放手吧,你已经和我没有关系了。”
她随即轻快地把手臂从安良的虎口撬出来,动作简明流畅,借力打力,是无法破解的反擒拿脱手招式,安良立刻感觉到李季贤在武术上的千锤百炼。李孝贤脱出手之后手臂自然流转到安良的肘背轻推一下,身形后退半步已经站在安良身体右后方的死门位置,这个角度安良完全被动,不可能顺势发出任何招式。
安良转过身说:“原来你的功夫这么好,呵呵,有机会我们要切磋一下。马上要走吗?我们还可以见面吗?”
“真奇怪,这个问题是你的客户才会问的呀,你是风水师,自己占卜一下不就知道了。”
安良挠挠头说:“算的话也可以算出来,但是……结果是再也见不到你的话,那我会很绝望的。嗯……还是不算了,你告诉我吧。”
“我不知道。”
“啊……也好,至少我们可以一起走出这个丛林吧。”
李孝贤c着裤袋悠闲地走着说:“如果你包我伙食的话,我就陪你走出去。”
“我这还有饼干……”
“我要吃烧j。”
安良指着李孝贤的鼻子大笑说:“哦,我明白了,昨天晚上你闻到我做的烤蛇丝很香,所以找借口救我,就是想我做烧烤给你吃。”
“才不是呢,我要跟踪马特维。”
安良有点失落,觉得自己的地位低了很多:“不跟踪我吗?你们组织觉得我不重要?”
“早就放弃你这边的事了,见到你只是巧合……”
“不可能,我不信。”
“真的……呵呵……”安良又让李孝贤笑起来。
安良和李孝贤伏在草丛中看着古木村水库,这是个位于半山腰三面环山的宽阔大湖,在朦胧的烟雨中,两公里之外的对岸已经看不清楚,从山窝西方的缺口处传来轰鸣的水浪声,那里是一个圆d形的水坝。因为现在是雨季,满溢到大堤岸上的山洪从三十多米直径的圆d中泻出,水流大得形成惊人的旋涡,仿佛这里有个巨大的怪嘴,迟早会把整个水库和全部山岭都吸进地球内部。
水坝到山脚的落差非常大,二十多层楼高的窄长水坝设计得又高又直,水库喷涌出来的水流形成惊心动魄的瀑布。安良还发现不只是瀑布在排水泄洪,就连水坝的石壁之间,都有许多大大小小的裂缝,s出不同形状的水线或水柱。安良不懂建水坝,可是傻瓜都可以看出来,那些裂缝不是设计中原有的设施,不可能用作配合排水,这是真真正正的劣质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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