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明是南缇的未婚夫。
南缇心有不解,心有不甘:北明怎么会做了内侍呢?
而且南缇下车与北明对视的第一眼,他就认出了她,却一直……一直故作陌路。
南缇想着觉痛,但又不是那种钻心裂骨的痛。她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北明哥哥是不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这个念头冒出来,南缇竟连淡淡的痛也消失了,只是担心北明的安危。
南缇就想晚上告诉柳月池,让柳月池帮他查下。但她忽又想,若是柳月池知道北明是她未婚夫,止不住就将北明杀了。
还是不要告诉柳月池为好。
要是毗夜在就好了……可是不知道柳月池将杯子重新收到哪里去了,自那夜后,南缇再未见过一次杯子,也再未见过毗夜一眼。
毗夜……
南缇念及毗夜,不知不觉想痴。过了半响她回过神来,才想起来北明的事。
南缇决定自己调查此事。
她等到几位婢女退下去了,见门外也没人守着,就出了门。
南缇也不知道北明现在在哪,她猜想北明可能在伺候津门公主,就往公主的寝殿走。
因为只去过公主寝殿一次,路上南缇走到一半忘了路。她前方两条路的分岔口,令她左右为难,不知道哪条是正确的路。
南缇正踌躇不前,刚好有名内侍经过,她忙拉住内侍询问:“公公,请问去公主殿下的寝宫,该走左边的路,还是走右边的?”
“这边。”内侍随手一指左边的路,却又忽然朝南缇怪笑:“你这会去公主殿下的寝宫……”
南缇觉着这内侍的笑不怀好意,令她身上发寒。她脱口问内侍:“怎么了,是公主殿下这会有什么忌讳吗?”
“没什么,没什么。”内侍忙摆手,又挥挥手催促南缇:“姑娘要去快去吧。”
南缇这一世是渔女,繁华岛上的村民大多淳朴直爽,她也没看出内侍眼中的深意,就躬身向他道了声谢,匆匆往津门公主的寝殿赶去。
内侍给南缇指的是对的路,南缇很快就走到了寝宫前。偌大一座寝宫,竟无一名侍卫守卫,连候在殿门外的内侍也没有。
南缇十分奇怪,就大着胆子拾阶上殿。殿门没有关好,留着一丝缝隙,南缇就透过门缝往里瞧。
一瞧之下,南缇的脑袋就炸了,眼前的景象太过惊颤,她一时吓得什么反应也没有了。
南缇伫在原地,身心茫茫继续瞧着殿内。
殿内也没有内侍和婢女,只有津门公主和北明两人,起起伏伏,啪啪的声音和吟呻之声此消彼长。
北明在“伺候”津门公主,以一种独特的方式。
北明衣物尽褪,津门郡主也只穿了一件,两人皆能将对方身体的看清楚。南缇站在门外,也将北明看得一清二楚:他底下利器已斩,双炮俱除,的确是内侍无疑。此刻北明背对着津门公主,撅起自己的臀}部,而津门公主则在底下系了条特制的汗巾,这汗巾不仅遮住了公主的密处,而且汗巾上还缝了一根白玉雕凿的利器,粗长也同普通男人的利器一般尺寸,仿造得极为逼真。
津门公主就挺着腰肢,用这根白玉利器一下一下捅戳北明。公主身前两团丰丘,随她的动作一道剧烈起伏晃动。
津门公主突然扭头向门外瞧来,似乎狠狠瞧着门外偷窥的南缇。
南缇目睹到津门公主眸子里放出不似人类的幽光,红红蓝蓝,甚是可怕。
白昼突然就变黑夜,南缇仰头一望,殿外的天空全部黑了。苍穹幽暗好似子时,黢黢望不到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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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月池离开南缇,白天无事,驾巨蝠飞至云上,漫无目的地遨游。
他把玩手中的金钟罩良久,才迟迟掀开金钟罩,露出里面罩住的茶杯。
柳月池本来同毗夜商议好,柳月池每天早上喝茶见毗夜,让毗夜帮他脱形。
但柳月池自从那夜与南缇彻底身心融合后,就再也没有将金钟罩掀开。
柳月池忽然不想让毗夜助他脱形,只想完全屏蔽毗夜的视听嗅触感五觉。
柳月池将茶杯翻个面,露出杯底的毗夜。柳月池身子躺在蝠背上,手撑着脑袋,悻悻对毗夜道:“和尚呀,这几天可有被本座关闷?可是本座这些天真有点不想……”
“南缇很危险。”毗夜竟急急出口,打断了柳月池话语。
柳月池才怔半秒,毗夜就启声匆匆发话:“你锁我五觉数天,耽误出大事。大名郡主车队里多数是凡人,却半天全挪至天津卫,你不觉得奇怪吗?”
柳月池凝神片刻,不屑一笑:“呵,本座还以为有什么事呀!”柳月池拍拍杯子外壁,安抚杯中毗夜:“和尚,莫要慌!这没什么奇怪,大名郡主本就是她的……”
柳月池本要说大名郡主本就是那位太皇太后名义上的养女,跟太皇太后学几招瞬移的法术,没什么奇怪的。
但是柳月池话说到一半,陡然卡住。他反应过来,脸上先是失去笑容,接着失去血色,简直比死灰更白,整个身子也僵直了起来。
柳月池身心俱慌,却要先囚好杯中毗夜:“你在杯中好好待着,本座这就去救小缇儿!”
柳月池收杯入袖,喝令巨蝠转头下降,直奔津门公主府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最近给我丢雷的姑娘们,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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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天津卫(二)
柳月池从千里远的空中赶来救南缇,南缇自己则站在津门公主寝殿门外,惊得冷汗涔涔。
津门公主回眸那极怖的一眼,几乎令南缇十分之十确信自己被发现了,但津门公主却又幽幽转回头去,继续蹂}躏下面的北明。她撞得一下重过一下,白玉虽温润,终究坚硬不是人肉,北明的后面丝丝带出血来,沾绕在白玉上面,混为一体。仿佛这根白玉天然不纯,夹了赤红的丝状杂质。
北明却叫得一声享受过一声,他偶尔怯怯回头,以不为公主察觉的视角仰视她,眼眸中全是卑微和眷恋。
南缇在远处注视北明的眼神,肯定他是爱津门公主的。
南缇喉咙咽了一口,转身离去。
天色依旧暝迷黢黑,似乎永远也不会再恢复光明。
南缇走到一半,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唤她:“阿缇。”
飞快的一声,短促且干脆。来人拼命压低了嗓音,却依旧压不住尖锐,“阿缇”唤得甚是高亢。
南缇转过身来,果然身后站的是北明——只有她的北明哥哥才会这样唤她。
“阿缇。”北明碎步走过来,不问南缇为何会到到这里来,只催促她快走:“你快走,这里妖魔鬼怪太多。”
南缇脚下不动,定住问他:“北明哥哥你走吗?”
北明不答,南缇就再问他:“北明哥哥,公主殿下她是不是凡人?”
北明闻声毫无反应,南缇再问:“北明哥哥?”
北明只道:“你快走,再不走来不及了。”
南缇双眸对住北明的双眸,坚定而清晰地发声:“你离岛的时候,说的是去京城考状元。”
“我的确是想考状元。”北明本就生得面白,现在除去喉结,更显肤细妖娆。他满腔柔情,娓娓叙来:“但是我进京的第一天,远远瞧见鸾驾上的她,我就追着鸾驾一直跑一直跑……她还是处子之身,我只有……只有自断男}根,她才会准我留在身边。”
南缇听完楞了许久,想来想去干干留了一句:“我知道了。”她瞬间释然,再无可留,便打算说完最后一段话就转身:“公主殿下一生不易,千张面孔却不能看见她自己的脸,你若陪她作伴……”
“阿缇——”北明打断南缇。北明皱起眉头,南缇才发现他以前浓黑的眉毛也变淡了,淡得像烟一样。北明甚是不解,问南缇:“我天天都能见着殿下的真容,你为何说看不到她的脸?”
南缇心一沉,本能地惊恐万分,她刚要细想,就听见一声女声传来:“北明,你说得太多了。”
是津门公主的声音。
南缇寻声望去,见声音是从一张面皮的红唇间发出,这张脸描着细长的黛眉,眉心花钿,双颊着粉,抹了胭脂,俨然正是南缇最后一次见到的津门公主。
但是妆容再精致,她也只是一张面皮,软软摊在人手掌上。
南缇将目光左移,去看执着面皮的那个女人。女人的妆容比津门公主还要精致,眉稍殷红两抹,和双髻一同高高飞到天上去。她珠翠满头,着最昂贵奢华的宫装,扬着下巴俯瞰,以最不屑的姿势睥睨南缇。
但女人打扮得无尽奢华,脸上流露着无尽骄傲,却不能自己开口讲话。
声音只能由她手上执着的面皮发出:“吃里扒外的奴才,给本宫远远滚了。”
这句话是说给北明听的,
北明再瞥南缇一眼,便转身离开,他一路小跑,始终佝偻着身子。
只剩下南缇独自面对这个执着面皮的女人,这一张津门公主原始的脸,并非平凡普通呢,甚至比她曾经带过的千面都要好看——她有漂亮的眉眼,更有一双漂亮的唇,除了不能开口讲话,实在是再完美不过。
这张脸南缇是认识的,此脸埋在她记忆深处,总是伴随她的噩梦出现。
南缇盯着女人的脸,脑袋里回响北明方才说地话,疑惑一个一个往外冒:她是处子之身?她不是……不是生育了太上皇和津门公主么?
因为南缇面对的是一张太皇太后凤女的脸。
面对自己的主人,南缇的双膝很不听话就想往前跪,但她咬咬牙,终能克制自己,选择自卫地后退。
凤女手上面皮的唇在张张合合,高傲而轻蔑:“你还真脱形了!”
凤女手上的面皮张嘴咬了咬,南缇只觉自己的心脏被人隔空咬住,生生要往胸腔外拉。
凤女轻轻松松再摇摇面皮,面皮上的红唇再张大的,南缇心上痛加百千倍。
忽有一道劲风从空中刮过,有灰黑的东西从凤女和南缇中间俯冲下来,这灰黑东西的巨翼擦着了南缇的身子,南缇才确定它是柳月池的巨蝠。
南缇刚才看清,下一刻已被柳月池拥在怀中。他旁若无人地给她一吻,唇挨着唇,发出啵的一声。
柳月池抬手抚了抚南缇已经不痛的心。他勾着唇,眉目含笑向她道歉:“我来晚了。”
凤女站在距离两人五步之遥,冷眼目睹这一切。凤扬扬手中的面皮,发话:“柳月池,本宫让你做个魔君,你倒是胆子大起来了?”
柳月池左臂还紧紧搂着南缇的腰肢,右手却搭上自己左肩。紫衣穿斜了,肩头大露,他也不肯多抬一寸手将衣领拉正,就这么随意朝着凤女一鞠躬,笑嘻嘻奏道:“草民回太皇太后的话,官逼民反,不得不反呀!”
凤女面目不动,手上的面皮却往后仰,仰出一声轻笑:“呵--”接着,她将手上的面皮正过来,正面着柳月池启唇:“那本宫就看看你怎么反吧。”
柳月池闻言再一鞠躬,乐呵呵对凤女说:“最后谢过我前主人二十五年照佛。”
“柳月池——”
柳月池打断凤女的呼喊:“别叫我柳月池,没准我等会就要改名。”
凤女听了,不能说话的唇勾起笑容。她手臂挥挥,面皮上双唇张启,却迟迟不出声。
也许凤女是在思考,良久后她对柳月池说:“不过是本宫雕出来的一个胚形,造出来的一张皮,连只狗都比不上!”
南缇身子一紧。
柳月池环在她腰间的手臂也是一紧。
南缇和柳月池察觉到对方下意识的动作,侧过头来,对视一眼。
阴风吹来,凤女张开发不出声的双唇,伸出舌头。
她一张嘴巴里长了两根舌头,犹如蟒蛇吐信,长长向南缇和柳月池分别袭来。
南缇和柳月池双双被无形之力扼住咽喉。
南缇脸色发白,呼吸困难,她努力转动眼珠向柳月池望去,见得柳月池伸出一只手,抓住扼制在他咽喉的舌头。
柳月池十分用力,手背上青筋暴涨,似乎要将舌头扯开。可是怎么扯也拉扯不掉,挣脱不开,这一结果似乎出乎了柳月池的预料,他的脸色阴沉下来,越来越难看。渐渐地,他的面目开始扭曲,变得比南缇还要痛苦和窒息。
凤女的面皮在远处大笑:“柳月池,还学人家脱形,脱好了吗?”
南缇立刻反应过来:莫不是柳月池还未脱形,所以比她更受凤女桎梏,更受楚痛?
南缇焦急又担忧正望着柳月池,凤女的声音又从对面传过来,仍是一贯的轻蔑:“两个都是养不熟的东西。”
柳月池似乎已无法动弹,却咬咬牙,紧搂着南缇的左臂不肯放开。
南缇感受到凤女的法力穿透肌理,通过掐扼南缇的舌头传进来,南缇的心在裂毁,肺在崩裂,嘴发不出声,听在减弱,视线在模糊……南缇再看柳月池,他比南缇伤得更厉害,五脏六腑已经抽离身体,飘荡在空中,柳月池的眼、耳、鼻、舌似乎也快要离开他的面庞。
南缇看见空中飘着许多许多正蠕动的灰浑之物,正逐渐逐渐裂为碎片,碎片再裂成更碎的碎片……那是柳月池从别人那收集来的阴魂阴魄,阳魄阳魂。
那是已经真正属于柳月池的喜,怒,哀,惧,爱,恶,欲。
他要被凤女尽吸法力,他要归成一具什么都没有的胚形。
南缇担心得想哭,却又无法流泪。
听见“咚”的一声,从柳月池已经变成半紫半红颜色的锦衣里掉出一块白玉佛佩。
柳月池凝望南缇,艰难又尴尬地笑笑。
他的两瓣唇已快脱离面目,却顽固挣扎着吐气:“小缇儿,对不住,我骗了你。”
“都不重要了。”南缇终泛起泪来,瞬间就涌出了眼眶。这个时候,还管什么白玉佛佩啊,它在大名府还是在柳月池身上,都不重要了。
柳月池看南缇哭了,他想抬手去拭她的泪,但他又怕一抬手,臂膀抽离身体,连她的腰肢也搂不得。
柳月池只能虚弱地再笑笑:“那你必须跟我一起死了,愿意吗?”
“愿意。”南缇彻底痛苦,泣声应答。
“哈、哈。”如此时刻,柳月池竟还笑两声,只是他肩不能颤,气不能换,这两声听起来更像是咳。
咳得南缇心颤,见柳月池薄薄像纸后仰下去,她也跟着倒下去,始终贴紧在他胸怀不离开:“柳月池!”
柳月池见南缇毫不犹豫就随自己倒下来,一起躺在地上。柳月池抱着南缇,笑得开心:“来,我们再转两圈。”
柳月池抱着南缇在地上转圈,奈何他身体虚弱,只堪堪转得半圈就不动了。
柳月池的紫衣已经全红,一头银发也俱数变黑,无数魂魄纷纷脱离他的体内飞走了。
南缇瞧着他的绿色眼眸慢慢变黑,她心头一片慌乱,哭出声地喊:“柳月池,柳月池,你去哪呢?”
柳月池,你去哪呢?
那个银发、碧眼、紫衣的柳月池,你去哪呢?
那个喜欢撕锦裂帛,爱捉弄她,日里夜里都没个正经的柳月池,你不要消失……
柳月池,你回来!
柳月池,你说好的喉咙里的誓言呢?
柳月池只剩下一具薄皮囊,五官俱是毗夜的模样,他笑起来竟也和毗夜难得显露的那一两次笑容完全一样。
听见南缇焦急的呼唤,柳月池风淡云轻告诉她:“本座的三魂七魄已经飞走了,本座的这副皮囊也是照着别人的模子造出来的。我没有眼,没有耳,没有口,更没有心。我什么都没有。能给你的……”柳月池用尽所有力气呼吸,努力将心头的话说完:“……只有一份廉价的情意。可惜呀,它看不见,闻着着,听不到,摸不了……”
柳月池似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用跟毗夜一样的手肘撑在地面,支撑起自己的身子。
南缇的眼前忽现一片微弱的浅绿色光芒,形状像心。
“本座让它发亮了,你看到了吗?”柳月池问南缇。
南缇目光不移凝视柳月池闪闪发光的情意,真好看,就跟他已不存在的碧玺眼眸一个颜色。
透明又清澈。
南缇脑海中不断回响柳月池傻傻的话,望他始终痴痴的笑,她的心阵阵抽疼:“柳月池,你真是蠢……”
柳月池似恼似笑,轻松好似在跟南缇开玩笑:“敢骂本座呀,本座定不会饶你。”
南缇泪在脸上流,血在心里流,一定是她哭得太厉害,眼泪模糊了视线,所以柳月池的情意发出的绿光才会越来越淡,绝对不是他在一点点彻底消失……
“你还没回答我,我唯一能给你的情意发光了,你看到了吗?”柳月池呼吸微弱,已是强弩之末,断续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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