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感情用事
虽然对裕太不好意思,不过沙也加觉得裕太『碍手碍脚』的心情,尚人也颇能体会。
裕太的好奇心旺盛,又富创造力,什么事情都想参一脚。做得顺手的话,个性的积极面便会呈现出『吉』的效果,否则就只有三分钟热度。
沙也加正好相反。她是那种订定详细计画、按部就班做事的类型。
当这两人并肩站在厨房的时候,事情怎么可能顺利进行?这是一目了然的事实。
裕太向来只愿按照自己的步调做事。
因为这样而浪费许多时间,害沙也加做菜的顺序和节奏全被打乱,徒增不必要的急躁。
唉呀唉呀,真是伤脑筋耶–好脾气的母亲顶多苦笑,因为她早就悟出一个道理,养儿育女是需要忍耐功夫的。
濒临爆发边缘的沙也加:
「裕太,你在只会碍事。」
一声令下,将裕太赶出厨房。
站在裕太的立场想:
「我是好心帮忙耶,干嘛骂我?」一定觉得这张红牌举得极没道理。
可能是那时的不快让他记恨到现在吧。或者,是在羡慕到目前为止还没领过半张黄牌,能够安稳担当沙也加助手的尚人?又或者,是嫉妒?只见裕太瞪着餐台内的尚人,气急败坏地反驳:
「小尚是喜欢做才做的吧?让他帮忙就好了啊!」
被台风尾扫到的尚人不说话了。事已至此,谁来劝阻裕太都不会买帐。
然而–
「雅纪哥还不是什么都没做?既然如此,那我也只负责吃就好。」
苗头指向雅纪的瞬间。
这一回,沙也加的眼梢明显地高高吊起。
(啊……裕太你这笨蛋!)
「你在胡说什么啊?哥哥一大早就去参加剑道比赛,刚刚才回来耶。人家又不像你一天到晚在玩!」
沙也加气势汹汹、连珠炮地说。
(真不会举例……)
尚人忍不住发了一句牢骚。
就像尚人下意识的崇拜倾倒,沙也加的恋兄情结同样也很坚定。甚至严重到经常惹雅纪苦笑的程度。
为了避免深究姊姊的少女情怀而惹祸上身,尚人哪怕开玩笑也不敢将这事说出口。不过,就算听过『恋兄情结』一词,尚且无法正确把握其中含意的裕太,完全学不会教训。
每次一有什么,都会明目张胆地嘟嘴表达不满:
「为什么雅纪哥就可以?奸诈!妳偏心、妳偏心!」
不过,很早以前便公然表示『我就是偏心,怎样?』的沙也加,从未因此失去自己的立场。
雅纪早上出门参加剑道比赛,裕太回家前才刚到家。现在正在浴室冲去一身汗水。
事实上,那缸热水也是沙也加事先询问过雅纪的『回家时间』,特地帮他准备的。
回家后知道此事的雅纪笑着道谢时,彷佛能在沙也加脸上窥见荡漾开的满满笑意。如果平时都是这样子的话,家里一定会更平和……尚人忍不住这么想。
今天是地区大会的团体赛,雅纪就读的明和中学在下午展开的淘汰赛中,都能顺利晋级,可惜最后只拿到第四名,无法挤进决赛。
团体赛讲究的是团队力量。就算有一人出奇的强,整体战力不佳的话,终究无法致胜。根据现有的战力,在哪时派谁出马,才能确实赢得分数。这同时也是策略的胜负。
对于只拿第四名的结果,沙也加就像是自己的事情般悔恨不已。这种时候,轻率的安慰反倒显得狂妄。
「真可惜。」
因此尚人只说了一句话。
相反的,雅纪索性以潇洒的口吻说:
「距离国中联盟赛,还有一点时间。好好地准备复仇,也很刺激吧?」
对此一笑置之。今天待在浴室的时间比平时都长,或许,是在细心玩味那份懊悔的缘故吧。
沙也加也是。从她特别卖力准备料理看来,虽说当然和今天是尚人的生日有关,但说不定,同时也是想为雅纪庆功。没想到一番苦心完全白费,加上裕太又不小心踩到『地雷』,沙也加的心情似乎一口气荡到谷底。
今天,该不会是大凶日吧?
泄气的尚人下意识地叹了一口气。
一触即发的沙也加和裕太,互不相让地恶瞪对方。
果然,是不是,有点不妙啊?正当尚人这么想的时候–
筱宫家的救世主,雅纪,以主角总是适时登场的姿态,在此绝妙时机探出了半张脸。
「尚,浴室可以用了。」
三人的反应皆不相同–
尚人明显松了一口气。
沙也加则彷佛换了个人似地,浮现笑呵呵的神情,对雅纪说:
「啊……哥。爸爸还没回来。你再等一下喔。」
(沙也姊,太明显了啦……)
其变身速度之快,尚人也只能无言以对。
虽然沙也加的恋兄情结不是今天才开始,但是看到如此明显的差别待遇后,
(怎么会呢……)
即便是尚人,也忍不住要这么想。
遑论是裕太了。姊姊的态度,让他更加不悦地抿着嘴巴。
他还有一大堆的不满想向沙也加抱怨,问题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裕太脸上正写着这样的表情。
「干嘛?你们怎么了?」
大概是察觉到完全称不上『融洽』的气氛吧,雅纪讶异地问。
「没什么。只不过,裕太又在偷吃了。」
「才不是偷吃呢!是试吃!」
裕太噗–地鼓起脸颊,丝毫不退让。
偷吃也好,试吃也罢,对旁人而言,两者的差别并不太大,不过裕太似乎也有自己的『区隔』。
雅纪望向墙壁上已经超过六点的时钟,理解地点点头。
「啊啊……肚子饿了吧。」
然后–
「不过,难得妈妈和沙也加这么用心,我们就再等一下好不好?」
弯下颀长的身躯,以完全听不出是说教的口吻,对着裕太的脸说。
雅纪的眼睛,是略微透出青光的美丽金茶色。
能让人联想到某种宝石的双眸,闪耀着眩目光辉。教人不自觉地看到入迷、完全脱离日本人的奇异色彩,宛若是随着光线明暗编织出各种颜色的万花筒。
正因为是那样的一双眼睛,只要被雅纪正面凝视,无一例外地,大家都会失去言语。
如果这世界真有能带来灾厄的『邪眼』存在,雅纪的双眸,或许正是箝制人类思考的『魅眼』吧。
恐怕。只要雅纪有那个意思,谁都不能幸免。
当然,长不大的裕太也不例外。
「今天是尚的生日。等大家到齐再开动的话,吃起来一定会更美味喔?」
被雅纪动也不动地凝视着,裕太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大概是心理作用,连耳根都泛起红潮,想来不只是因为羞愧于自己竟然会被敌人收买的关系。
「哦?裕太,再等一下好不好?」
尽管嘴巴依旧抿成ㄟ字型,但裕太竟点头答应了。
于是雅纪破颜一笑,彷佛在说『了不起、了不起』似地,轻柔抚摸着裕太的卷发两、三次。
从小备受宠爱的幺子,反而很讨厌被当成小孩子对待。如果这动作是由其它人来做,裕太一定会气得嘟嘴,立刻将对方的手拨开。然而换成了雅纪,情况好象又另当别论了。
或许是因为雅纪抚摸的手,是出乎意料地温柔。
还是–
冷不妨和长男发生肢体碰触,所以身心都被操纵了?
乖巧柔顺的裕太,雪白的肌肤泛起淡淡的红晕。
看着弟弟百年难得一见的模样,尚人不禁低喃:
(今晚大概要下大雨了……)
沙也加惊愕地瞪大眼睛。
暂且不提自己。前一秒还气得全身汗毛倒竖,蓄势待发的裕太,这会儿怎么说变就变了?沙也加似乎很想这么问。
不晓得雅纪知不知道这件事。总之,雅纪的任务已经结束,于是他离开原地,越过餐台对尚人说道:
「尚,可不可以给我一杯冷饮?澡洗得比平常还久,总觉得喉咙有点渴。」
彷佛被那声音弹开般,尚人赶紧打开冰箱门。
「乌龙茶?宝矿力?」
「唔……乌龙茶。」
尚人在雅纪平日爱用的马克杯,而非玻璃杯缓缓倒入。
「谢啦。」
雅纪说。接过杯子的手指头又长又细,实在不像武术家的手。
颀长的雅纪身穿护具手持竹刀的模样,不用说,光是这样便足以让家人感到骄傲。不过–
「只是兴趣罢了。」
关于雅纪也如此表示的琴艺,尚人也很喜欢。
尤其,当雅纪和沙也加四手连弹时,真是棒得没话说。那个好胜的沙也加幸福地笑开脸的神情,平时并不多见。
两人还在同一个钢琴教室上课的时候,在一年举办两、三次的发表会上,每当格外显眼的两人穿著正式服装并肩坐在一起,光是那样,便美丽得像幅画一样。尚人到现在都还记得,望着两人彷佛处在另一个世界时的感动泪水。
原本是幼儿园作为美德教育的一环,安排学童参观下课后的钢琴教室。就这样。觉得挺好玩的雅纪开始学琴,结果便一头栽了进去。
当其它男孩子沈迷在足球或篮球等体育营的时候,这种选择显得十分突兀。混在女孩子里面弹钢琴的雅纪,受到旁人各式各样的嘲笑,不过本人却丝毫不介意。
当然,吐槽叫嚣的只限神气活现的小男生。从那时起,弹奏钢琴的维纪身旁,每回都有一群尖声音的女孩子围绕。
升上国小高年级时,雅纪在朋友的邀请下开始接触剑道。
于是,进入国中后正式学习剑道的雅纪,在判断两者无法同时兼顾后,毅然决然地放弃钢琴。
受雅纪影响而学琴,梦想着兄妹一同举办演奏会的沙也加,当时的失望真是笔墨难以形容。
大概是在那之后吧,沙也加开始变本加厉地『偏袒』雅纪。
「好不容易能持续下去,现在放弃未免太可惜了。」
任何人都会那么想,可是谁也没能说出口。原因在于,雅纪一心专注在剑道上的坚强意志,以及本身的才能。
实际上,雅纪在国中时开始崭露头角,只要是个人赛,不管哪一场赛事,从未掉落至八名以外。剑道才能随同悖离日本人的身型,一口气开花结果。
高腰,长腿。
国中三年级便接近一百八十公分的身高虽然细瘦,却也强韧。
以及,无论谁都会驻足品论,轮廓深邃的端正容貌,比起八等身的模特儿体型,丝毫不逊色。
色素极淡、透着青光的金茶色眼瞳。
带点卷度、柔细的天然茶色发丝。
那些部分,恐怕是因为曾祖父是外国人的关系。同样是兄弟,不知何故,隔代遗传只出现在雅纪身上,不说的话,没人觉得雅纪和下面三个弟妹是一家人。事实上,雅纪出生时,还引发了一点骚动。
追根究柢来说,虽然不像双亲,但这种回异性并非不好。特别是鲜明的个性,在在说明筱宫家三男一女的『血缘』,的确是不争的事实。
有别于父亲和母亲、妹妹和弟弟的异相。
每个看到雅纪的人,首先都会赞叹他的容貌。然后,知道雅纪并非混血儿而是日本人之后,同样也会泄出讶异的叹息。
若说雅纪从未因此到自卑,那是骗人的。特别是,在他还很小的时候。
不负责任的说长道短,并非外人的专利。实际上,一旦和直接利害有关,所谓是『自己人』的亲戚,表现出来的言行甚至更为恶劣。
所以,对于毫无道理可言的偏见和侮蔑,雅纪都会以自己的方式加倍奉还。
沈默不是一种美德。
如果无法主动踏出第一步,不论自己或周围,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靠着一步步实践自身主义,雅纪变得愈来愈强。强到只需瞪一眼,便能击退在头顶上成群飞舞的吵闹苍蝇。
人类。不管是好是坏。只要有某一部分比他人醒目,便很容易招嫉。完美……其实无需到这种程度,只要具备了相当的条件,自然能明白嫉妒是何等无聊的举动,人自然也会跟着宽大起来。
当然,钻石的原石若没经过磨炼砥砺,只不过是普通的石块。自觉和努力是让自身『才能』发光的必要条件,这点更是真理中的真理。
一个人若是强悍到对自己深具信心,自然有余力去关心和体谅他人。
何况是自己的弟弟妹妹。他们真的很可爱。
例如,迟迟不肯亲近自己的小捣蛋。欲盖弥彰的态度,实在让人忍俊不住。
终于,玄关的铃声响了。父亲庆辅提着尚人的生日蛋糕回家。
接着,六名家庭成员终于全数到齐,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那么,首先是尚人。」
庆辅在写入名字的蛋糕上竖起十根蜡烛,然后点燃。这是过生日的必备仪式。
但,已经升上四年级了,对于这种例行仪式,尚人总觉得……非常不好意思。
即便如此,之所以没说出『不用了啦』,或许是因为一年才有一次生日的缘故。
「对了,愿望许好了没?」
(又不是裕太,那种小孩子做的事……我才不屑呢。)
一边这么想的时候–
(不过,还是一下下就好……至少装个样子吧。)
尚人将眼睛闭起几秒。
然后,吸了一大口长气准备吹熄蜡烛。
瞬间
十根蜡烛的火焰,不知何故,转眼全消失了。
(咦……?怎、么、回、事?)
不清楚发生什么事的尚人,愣住了。
于是,立即地,沙也加扬起臭骂声:
「裕太!你在干什么啊?」
「因为,小尚从刚刚就一直在装酷嘛。如果不吹熄蜡烛,就不能喊『开动』吧?有什么关系嘛?我不想再等了。」
「笨蛋!不用你来鸡婆!」
除了裕太外,想必这是全家人一致的『内心呼喊』吧。
可是–
「吶、妈。可以吃了吗?」
裕太却连一点反省的意思也没有。
就连庆辅也不禁皱起眉头,正想说他两句。
此时–
「裕太!」
哔叽一声–尚人的忍耐指数到达顶点。
他霍地起身,将椅子踢翻。
大概意识到自己有危险吧,裕太迅速离开座位。
「谁叫小尚动作不快一点!」
一边出言挑衅,一边钻进安全范围,也就是庆辅的膝上,早早避难去了。
不愧是老幺,深得要领的举动,除了他本人以外,其它家庭成员皆不约而同地愕然兼叹息。
不过,一年一度的生日高潮,最后的最后,竟被从旁抢走『主角』的宝座!
(揍扁他……绝对、要揍他一拳出气!)
好脾气的尚人罕见地发飙了。
看他的表情,似乎很认真。
「尚!」
雅纪连忙从后方抱住尚人。
「放开啦,小雅!我要揍扁裕太那家伙!」
「好了!喂、尚!」
尚人在雅纪怀中不断挣扎。
就算雅纪的体格远远胜于尚人,要想完全压制住死命挣扎的身体,想必也会弄到骨折吧。因此雅纪将怀中的尚人搂得牢牢的,不给他机会乱动。
真是的,平时柔顺乖巧、不需要人费心的尚人,到底从哪冒出如此激烈的情感啊,雅纪不禁在心中咋舌。
裕太也是。尚人出乎意料的举动,任他即便躲在父亲膝上,还是吓得脸色苍白。
在筱宫家,『耍赖』向来是幺子裕太的特权。
所以,基本上,大家对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再怎么『耍赖』,最后的最后,家人都会以一句『拿你没办法』,轻易原谅了他。
吹熄蛋糕上的蜡烛,出自想恶作剧一下的心态。
因为自己和沙也加吵架的时候,尚人完全不肯帮自己说话。
末了,又被雅纪当成『小孩子』对待,裕太的内心……非常不满。
所以,那个只是,小小的赌气。
然而……
没想到。
尚人会那么认真地生气。
(小尚生起气来–真的、好恐怖……)
此时此刻。
第一次。
对于大二岁的哥哥,裕太瞬间有点改观了。
「好了,尚,冷静一点。你是乖孩子,对不对?」
雅纪继续抱着尚人,将他带到比较远的沙发坐下,安慰般地低语道。
怀中的尚人,全身仍处在激动的状态。可能是这个缘故,紧抱住的身体一直在发烫。
连形状美好的耳朵。
连纹理细致的雪白颈项。
现在,都还泛着一片红潮。
还有美得超乎想象的睫毛。
还有/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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